深夜,洪福花園。
月亮像狐貍的眼睛,漠然地望著人間。
房間內,張凡盤坐在床上,銀白色的月光披灑在他的身上,隨著身體的起伏,渾身的毛孔都在張合。
今天對他而言,極為特別,非但練成了火龍丹劍,真正躋身靈司之列,而且另有收獲。
他雖然未曾參透出大靈宗王神像的奧秘,可后者的碎裂似乎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他的元神進入神像,受到雷擊的瞬間,其元神似乎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此刻,元神內景之中,張凡的元神泛起一層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周圍的混茫黑暗,身前一道金色法印懸浮,似乎與之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聯系。
這枚威靈鎮魔金印自從無緣無故落在張凡手中之后,他就沒有懈怠過對他的參悟。
嗡……
隨著金色流光在張凡元神與威靈鎮魔金印之間流轉吞吐,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間悄然而生,壯大著體內的真陽。
此時,張凡的呼吸越來越慢,眼睛似張還閉,一縷天光透過那道縫隙入了靈臺。
無數的光影和聲音在他腦海中劃過。
天黑了,張家老宅子里還亮著昏黃的燈。
年幼的張凡躲在院子的大樹下,蜷縮著身子,捂著耳朵,依舊能夠聽到屋子里傳來“隆隆”聲響,如擂鼓,似打雷。
這般劇烈的動靜,鄰居們都跟死了一樣,居然都聽不見,沒有一個人出來罵街。
砰……
就在此時,門開了,一道人影閃現,落在了張凡的懷中,將其抱在懷里。
“媽……”
年幼的張凡愣愣出神,只覺得身前的老媽與平日里有些不同,青絲散亂,美眸含光,只是少了以往的溫情脈脈。
“凡凡別怕,你爸的病又犯了,快逃。”
說著話,老媽抱起年幼的張凡,輕輕一甩,便將其丟出了院子。
身后,那詭異的“隆隆”聲響再度傳來。
年幼的張凡顧不得許多,腦海中只留下老媽的叮囑,站起來就跑。
他發足狂奔,也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只聽得耳邊夜風呼嘯,好似野獸在追,在吼……
也不知過了多久,年幼的張凡耗盡了渾身的力氣,他坐在空空無人的路邊,昏黃的路燈發出滋滋聲響,時亮時暗。
就在此時,一道長長的影子從遠處走來,遮住了張凡身前的光亮,他抬頭望去,不由愣住了。
“爸……”
“你媽是老毛病了,吃了藥,沒事了。”
平靜的聲音回蕩在年幼的張凡耳畔,讓那純真質樸的雙眸之中涌起了一抹異樣的神采。
呼……
清晨,張凡躺在床上,猛地睜開眼睛,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陽光透過窗戶,映照在他的臉上。
“好久沒有睡這么痛快了。”張凡喃喃輕語。
自從尋回融合兇神之后,他的睡眠便越來越少了,借助張靈宗留下的安眠藥,運氣好,有時候能睡兩三個小時。
偶爾也會像昨天晚上那樣看到一些奇怪的畫面。
張凡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塵封依舊的記憶,還僅僅只是夢。
他也知道,融合兇神之后,自己確實有些不一樣了,無論是在修為,見識,氣質,還有手段等等方面。
不過想要回憶起一切,還得尋回惡神,真正脫劫。
“如今也是靈司了,早日晉升高功,也算有了立足的本錢。”張凡喃喃輕語。
練成火龍丹劍這樣的大法,便是靈司階位。
他的目標是高功,如此修為才算是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可以前往上京市尋找兇神。
三神合一,他才能真正脫離大夜不亮,覺醒神魔圣胎的力量。
到時候,或許還能將體內的真武玉牒給取出來。
雖然這玩意在自己身上,也只有在沈家面對玄鑒寶箓的時候有過動靜,其他時候幾乎跟不存在一樣。
可張凡總覺得,只要將真武玉牒留在身上,總有一天會惹來天大的麻煩和劫數。
嘀嘀……
就在此時,張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卻是蘇時雨發來的信息。
“有情報!”
“幸好我留了一手。”
張凡咧著嘴,趕緊起床,左右距離上班時間還早,他洗漱一番,便出了門,穿過兩條街,來到了檀公館。
打開門,蘇時雨穿著寬松的居家服,看樣子也是剛剛起床,沒有化妝卻也難掩那俏麗容姿。
“我剛好做了早餐,一起吃吧。”
“來得夠早的。”
石守宮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打開冰箱,居然從里面取出一盒子冰鮮的蟲子,隨著取出一條,直接丟進嘴里,有滋有味地嚼了起來。
張凡眼皮輕跳,看著蘇時雨端來的三明治和牛奶,瞬間沒了胃口。
“說說正事吧。”張凡開口道。
昨天,他前往張家老宅之前,便囑咐石守宮和蘇時雨藏在老居民區外圍接引,為得就是防止出現意外,可以像當日在玄妙觀一樣,放放妖風,吸引江南省道盟高手的注意。
誰知道,這一手沒有用上,反而讓他們發現了從里面逃竄出來的戌犬韓地厭。
“我們一直跟著他到了近郊……”石守宮沉聲道。
說著話,石守宮深深看了張凡一眼,忍不住道:“你讓我們跟蹤的事戌犬?”
“他可是十三生肖,你這樣做……”
“搞清楚,現在你們是跟我混。”張凡抬手敲了敲桌子,打斷了石守宮的疑問。
按照道理,石守宮和蘇時雨乃是巳蛇收編的兩頭妖鬼,也算是無為門人。
因此,張凡讓他們跟蹤同樣是無為門的戌犬,自然有些不解。
畢竟,在石守宮和蘇時雨眼中,張凡也是無為門的人,否則巳蛇怎么會讓他們聽其調遣!?
“不要質疑我的任何命令,也不用有自己的思考。”張凡淡淡道。
“我知道了。”石守宮略一沉默,點了點頭。
他感覺到如今的張凡比起之前,似乎更加強勢了。
“他看樣子似乎受了不小的傷,不過他畢竟是戌犬,我們也不敢追得太近,只看見他進了近郊一處別墅。”石守宮繼續道。
“后來呢?這些我都知道。”張凡追問道。
昨晚,蘇時雨就將這些情況告訴了他。
“后來……按照你的指示,給江南省道盟打了個匿名舉報電話……”蘇時雨瞥了瞥小嘴,也是有些目光怪異地看向張凡。
話未說完,張凡便笑了:“后來呢?”
“半個小時后,江南省道盟的高手就來了。”
“再后來呢?”
“再后來那棟別墅里就噼里啪啦起來了。”
“報應啊!”張凡咧嘴輕笑,幸好他留了一手,如此一來,戌犬就算不死,也不敢再在玉京市待下去了。
如今,他算是徹底安全了。
“等我練出來,先找你。”
張凡如今也變得睚眥必報起來,雖然他跟十三生肖好幾位都打過交道,偏偏韓地厭跟惡犬一般,既無交集,也無征兆,上來就下死手,差點讓他交代了。
吃豆腐那次算一回,這次回張家老宅又是一回。
這筆賬遲早得算。
“走了。”張凡的念頭總算通達了一些,站起身來便要離開。
“凡哥,吃點再走嘛。”蘇時雨看自己精心準備的早飯,張凡動也沒動,不由有些失落。
“沒胃口?要不嘗嘗我的……”
說著話,石守宮大方地將自己裝滿鮮嫩多汁蟲子的餐盒遞了過來。
“不……不用了。” 張凡好似飛一般,轉身離去。
嘀嘀……
剛剛走出檀公館的大門,張凡的手機就又響了,他打開一看,卻是李一山。
“晚上一起吃飯?”
“可以。”
“想吃啥?”
“你挑地方,你請客。”
張凡咧著嘴,心情大好。
傍晚,大學城。
三陽街。
天色剛擦了黑,路邊的大排檔就熱鬧起來。
“剛入秋就吃火鍋啊。”
張凡身前的桌上,一口銅鍋,白霧升騰,透著一絲煙火氣,大料提味,小料增鮮,枸杞,參須,丹果……各種藥材將濃郁的肉香激發到了極致。
“秋進冬補,這都秋分了,吃鍋子暖身貼膘。”李一山將剛剛上來的一盆鮮肉,倒進了滾燙翻騰的鍋子里。
眼下,已經入秋,也是到了貼秋膘的時候了。
春夏主生,秋冬主藏,到了這般季節,便要潛藏生機,積蓄能量,待得來年厚積薄發。
這也是道家養生的竅門。
“這是什么肉?好香啊。”
張凡夾起一筷子肉,看了看攤位前掛著的羊肉,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涮羊肉他也吃過,卻沒有這般鮮香濃郁。
“狗肉滾一滾,神仙站不穩。”李一山壓低了聲音,神秘笑道。
“狗肉?怎么掛著羊頭?”張凡神色古怪道。
“你管他掛什么頭?只要不掛人頭就行了。”
說著話,李一山給張凡加了一塊肥瘦相間的肉。
吃狗肉有多講究,所謂“一黑二黃三花四白”,“大狗補腎”,“小狗補血”,這條大黑狗可是李一山跟老板訂制的。
“怎么想起來吃狗肉了?”張凡隨口問道。
“前天晚上做了個夢。”李一山擼起袖子,一邊吃,一邊說著。
“做夢?做了個什么夢?”
“夢見我們家養的狗死了。”
“你們家養狗了?我怎么不知道?”張凡問道。
“都說是夢了。”李一山白了一眼。
“夢都是有征兆的。”
“封建迷信。”張凡白了一眼。
“別人是封建迷信,我的夢就是有征兆的。”
說著話,李一山夾起一塊肉,塞進了嘴里。
“可我家又沒養狗,所以請你吃頓狗肉,應應景。”
“那趕緊吃,一塊都別剩。”
張凡悶著頭,抄起筷子,在鍋子里撈了起來。
深夜,玉京市外。
233國道。
一輛黑色蔚小理在飛速疾馳,晃眼的車燈探照子一眼望不到頭的公路上。
“這次多虧了許知夏才能安然從玉京市逃脫。”
主駕上,一位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看著后視鏡,聲音低沉沙啞。
“許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他們在玉京市的能量很大,送個人出來算什么?”
韓地厭靠在后座上,閉幕眼神,聲音冷冽依舊。
“難怪當初您費盡心思要將那丫頭吸收入無為門。”
“許祖一脈的血裔,將來或許可以成為一枚重要的棋子,她的身份重關重要,需要嚴格保密。”韓地厭沉聲道。
“放心吧,誰能想到許祖后嗣之中會有人倒戈加入無為門?”中年男子冷笑道。
歷史上,許家可是數度參加破山伐廟,大肆誅殺無為妖人。
這一脈的香火又怎么會跟無為門扯上半點關系!?
正因如此,韓地厭才無比看中許知夏。
這是一顆安插在許家,安插在道門中的重要棋子,保不齊哪天就能發揮無比重要的作用。
“謹慎點吧,以后還是不要見面,只蟄伏,不啟用,待關鍵時見奇效。”韓地厭對許知夏作出了指示。
“您這次回去也要修養一段時間吧。”中年男子恭敬道。
“用不了多久的。”韓地厭喃喃輕語,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張凡的身影。
“都不動手,那就我來,我就不信這個小鬼命這么大。”
韓地厭失手兩次,心中早已殺機沸騰,此次回去修養一段時間,恢復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手刃張凡,他可不會放任這個禍害繼續成長下去。
“等著吧!”韓地獄冷笑道。
砰……
就在此時,一陣劇烈的聲響猛地乍起,幽幽黑夜中,一縷光亮極速而至,洞穿了擋風玻璃,恐怖的力量將中年男子的頭顱直接炸開,后者本能地肌肉反應,一踩剎車……
緊接著,車子翻騰,在幽寂無人的公路上擦出去幾十米,蕩起的火花為清冷的黑夜帶來了些許光亮。
嗡……
幾乎同一時刻,一陣幽塵從翻滾的車子里洋洋灑灑而出,下一刻,韓地厭在漫漫塵埃的裹挾下徐徐浮現,猛地落地。
“不愧是狗,倒是機敏。”
就在此時,一陣冷笑聲猛地響起。
韓地厭抬頭望去,森然月光下,一位身材魁梧的漢子走來,滿臉絡腮胡子,顯得極為粗獷,左眼戴著眼罩,赫然便是陰山鬼王熊三七。
“你是誰?”韓地厭冷冷道。
“你以為那孩子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有人生,沒人管的小狗?”熊三七不答反道。
“咳咳……”
話音未落,一陣咳嗽聲從熊三七的身后傳來。
“話多了。”
熊三七聞言,魁梧的身軀輕輕一聳,露出尷尬的笑容。
“那里是誰!?”
韓地厭眉頭皺起,隱約瞧見,一道干瘦卻精壯的身影從熊三七的身后走了出來,他從懷里掏出來一根煙,將濾嘴掐掉,打火機亮起了微弱的光亮,將煙點燃,緊接著,一道煙圈緩緩吐出。
“我們走吧。”
那男人深吸了一口煙,轉身便走。
“等等……”
韓地厭面露狠色,彌漫的塵埃在他掌中沸騰,然而下一刻,他面色驟變……
轟隆隆……
混黑的火焰如自無名而來,將他周身的塵埃徹底焚盡,緊接著,他整個人便被那如同兇獸一般的黑焰吞噬……
剎那須臾之間,戌犬韓地厭便化為一具骷髏白骨,森然月光下,夜風一吹,那白骨化為塵埃,隨風散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