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市,夫子廟。
5A級國家風景區,這里也是玉京市最負盛名的景點之一,當地文旅甚至都不用宣傳,每年接待游客便以千萬計。
“一座江南貢院,一條十里鎏金河,便演盡江南風情。”
張凡一行人來到夫子廟,不由生出感嘆。
六朝金粉地,青衫競風流,當年鎏金河上畫舫樓船,不知留下了多少才子佳人,王侯將相的傳說。
至于江南貢院,獨占天下一半文運,天下才子多出江浙。
就算到了今天,每逢中考高考前后,都有家長帶著孩子前來上香祈拜。
張凡依稀記得小時候,父母似乎也帶他來玩過,只是他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關于母親的印象越發模糊了。
“我小時候就住在附近,我記得有一年發生了一場特別嚴重的火災。”熊霸不由輕語道。
按理說,像這樣的景區,發生那么嚴重的火災乃是大事,估計上面得一擼到底。
“我好像也有點印象……”張凡眉頭一挑,腦海中卻有火光的畫面閃過。
“什么時候的事?”
“大概十一二年前的事吧。“熊霸略一沉吟,卻也有些記不清了。
十一二年前,張凡還未遭遇變故,他的元神未入大夜不亮,他媽也還沒死。
“走吧,前面就是烏衣巷了。”熊千秋打斷了兩人的閑聊,不由催促道。
如今正值暑假,也是旅游旺季,往來游客絡繹不絕,她已經感覺有些發悶了。
“烏衣巷……”
小時候大家都背過劉禹錫的這首烏衣巷……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不過倒是少有人知,烏衣巷就藏在這夫子廟里。
“王家在這里還有宅子啊?張凡忍不住問道。
在夫子廟這樣的景區,能坐擁一座這樣的小院,鬧中取靜,動靜陰陽,實在不是光有錢就可以辦到的。
“周圍的產業有一小半是他們家的。”熊千秋隨口道。
“太離譜了。”張凡聞言,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別人修道,他也修道,人家修得是腰纏萬貫,他修得是叮當作響。
天道不公,恐怖如斯!?
“走吧。”
熊千秋從人群中硬生生地擠了出來,從前帶路。
不得不說,在5A級別景區,還是旅游旺季,面對這般浩浩蕩蕩的人流,就算是純陽真人來了,元神都得被擠出來。
烏衣巷內。
一座古拙盎然的庭院內,梧桐高展,綠蔭如蓋。
此時,三位年輕人悠然地坐在庭院內,爐火之上烹煮新茶。
他們的身前卻是放著一尊香爐,裊裊香火拂清風,流轉夏陽生清涼。
這叫霜降香,乃是道門之中的一種奇香。
霜降,乃是秋季最后一個節氣,萬物畢成,畢入于戌,陽下入地,陰氣始凝。天氣漸寒始于霜降。
此時,取地下三尺窖藏之中結出的一層霜,加入數十種大藥,以古法煉制,歷經三載,才能煉出這種霜降香。
夏天的時候,若是點燃此香,效果比空調還好,不僅能夠降低室溫,吸入體內,甚至還能祛除寒濕暑氣。
這種奢侈品,在外面買都買不到。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就在此時,其中一位青年開口了,他的手腕處有著一枚羽毛紋身,太陽穴高高隆起,眸光深邃,一看便是內養元精,外壯筋骨,體內真陽充沛的高手。
“玄清,怎么有此感慨?”旁邊,年紀稍長的青年忍不住問道。
自六朝起,這里便是望族聚居之地,商賈云集,文人薈萃,儒學鼎盛,素有“六朝金粉”之譽。
這條巷子也因為劉禹錫的那首烏衣巷名滿天下。
“自古以來都說,天下十個道士,九個姓張,一個姓李……”王玄清冷笑道。
“可惜啊,人力豈能抵得過天命?”
“時移世易,如今山不見張,道不見李,江浪潮涌,注定是我輩出頭之日。”
王玄清臉上透著調侃的笑容,悠然的目光卻是落在自己手腕上那根羽毛紋身之上。
“山不見張,道不見李……”旁邊,王玄剎喃喃輕語,不由點了點頭。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八十年前,三尸道人號稱天下第一高手,結果隕滅于東岳之巔,楚真人的威名震懾天下一個甲子。”
“如今,他也老了,固步真武,未有出世……”
“年輕一代的浪潮注定席卷天下。”王玄剎凝聲道。
這是歷史的規律,也是大道的必然。
縱然修至純陽無極之境,也難以長生不死。
長生,長生,道門古來多少驚才絕艷之輩,都在追尋那飄渺無蹤的長生。
然而,純陽并非盡頭,長生依舊了然無望。
正因如此,才有一代代人前赴后繼,才有一代代傳說此起彼伏。
“我聽說上個月老君山齊家的兩兄弟去了上京,拜訪了白鶴觀。”
就在此時,三人之中唯一的女子開口了,她一身素衣寬袍,不施粉黛,卻難掩容姿俏麗。
“齊德龍,齊東強兩兄弟!?”王玄剎道出了兩個名字。
“不錯。”王玄菲點頭道。
老君山本就是天下十大道門名山之一。
齊德龍,齊東強兩兄弟更是這一輩弟子中的翹楚,名聲之大,不在終南山安無恙,真武山夏微生之下。
“他們敢去白鶴觀挑事?”王玄清冷笑道。
白鶴觀雖不占名山大川,可畢竟是在上京市,如果在古代,那便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意義非凡。
“這兄弟兩聲名在外不是沒有緣由,我聽二叔說,這兩人一奶同胞,先天便有一種天賦感應,元神融一,能夠兩兩相合。”王玄剎沉聲道。
“元神融一?這種事情也可以辦到嗎?”
話音剛落,王玄清和王玄菲的臉色都變了。
元神,先天而生,比起大腦都要精密,增一分,減一分都有莫大影響,更不用說完全不同的兩人元神融合,運氣再好,也要精神錯亂。
“這是天賦異稟,老天的恩賜。”王玄剎凝聲道。
元神融一,如白云擎天,博然浩瀚。
那種壓迫感是任何一位修行者的元神無法比擬的。 元神,乃是修行者的根基,也是參悟純陽的鑰匙。
普通人,即便修煉一等一的內丹法,元神壯大,亦有極限。
可是齊家兩兄弟,元神相融,卻能夠獲得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尋常道士的元神在他們面前幾乎觸之即潰。
功大欺理,便是如此。
“結果如何?”王玄清摩挲著手腕上的羽毛紋身,淡淡問道。
“他們兄弟兩自然逞足了威風,橫掃白鶴觀年輕一輩十幾名高手。”王玄剎凝聲輕語。
“切磋斗法,連敗同輩十幾名高手,這是在打白鶴觀的臉啊。”
王玄菲美眸輕凝:“這兄弟兩如此張揚!?”
“張揚也是需要本錢的。”王玄剎淡淡道。
顯然,齊德龍,齊東強兩兄弟擁有這樣的本錢,若無鋒芒如何畢露!?
“最后怎么收場?難不成是白鶴觀的師長出手,壓了這兩兄弟的氣焰?”王玄清忍不住問道。
“倒也不是。”
王玄剎眉頭微凝,有些不確信道:“白鶴觀還有一位年輕高手,他破關而出,只用了一招,便將那兩兄弟擊潰。”
“什么?一招?”
此言一出,無論是王玄清,還是王玄菲的臉色全都變了。
老君山這一代的頂尖傳人,擁有元神融一這樣天賦的怪物,僅僅一招便將其擊敗!?
如何出手的是白鶴觀的一位長輩,那也就算了。
“同輩!?白鶴觀年輕一代中還有這樣的高手?”王玄清追問道。
“不知道……那人似乎身體不太好,常年養傷,就連白鶴觀內的諸多弟子都難以輕易見到。”
“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那人姓李。”王玄剎凝聲道。
“姓李!?”王玄清面皮輕輕一顫,響起剛剛自己所言,頓時露出冷冽之色。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這世上總有我們看不見的高手。”
王玄剎似乎看出了白玄清的想法,不由沉聲道:“別說在外面,就算是在我們王家……”
“最好也要收起逞強的心思,你們天賦不錯,修為漸起,但也并非最強。”
“三哥,你是說王玄罡那個怪物?”王玄菲開口道。
提及那個名字,王玄清的面色都變得有些不自然。
王家小輩之中有一個怪胎,名叫王玄罡,傳說他是七星入命,出生的時候,北斗七星臨空當照,星光入室,他的腳底板更有七顆紅痣成胎記。
此人從小便天賦異稟,尤其是在修習拜斗派的道法中展現出非人的才能。
“王玄罡的精神有問題,他常年閉關,足不出戶,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王玄清冷冷道。
“他不正常是有原因的。”王玄剎沉聲道。
“什么原因?”
“你們可記得十一年前,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大火?”王玄剎提及一段往事。
“記得……”
十里鎏金河,火光沖天,灼灼耀空,黑天恍若白晝。
這件事當時鬧得很大,不過很快被上面給壓了下去,從頭頭到下面,幾乎一擼到底。
“王玄罡的神經病與此有關?”王玄清忍不住問道。
“說話注點意,他只是精神不正常,不是神經病。”
王玄剎眉頭一挑,顯得有些不悅。
王玄罡雖說精神不正常,可是這些年他的修行卻沒有落下,反而道行精進迅猛。
正因如此,哪怕他是一個瘋子,王家對其也特別看重,曾經下過嚴令,王家上下,無論是誰都不許對王玄罡說三道四。
拋開族中嚴令不說,這種話若是落在那個瘋子耳中,誰擋得住?就算被宰了也只能自認倒霉。
“三哥,別管他,你繼續。”王玄菲狠狠瞪了王玄清一眼,頗有些好奇。
這些年,他們只知道王玄罡的精神出了問題,卻不知到底是何緣由。
“跟那場大火有關?”
“那是因為他品嘗到了人生第一大敗。”王玄剎沉聲道。
“第一大敗?”王玄清不由道:“那一年,王玄罡應該才十五歲,已是族中翹楚。”
“他在族中橫掃無敵,可是在那場大火之中,他卻遇見了一位高手。”
王玄剎聲音凝重:“大火熊熊如焚,那人從火海中走出,僅僅一個眼神,便讓王玄罡生死兩難,道心幾近崩潰。”
“什么?一個眼神!?”
此言一出,王玄清和王玄菲的臉色都變了,這樣的故事,比起剛剛齊家兄弟被人一招擊敗還要荒誕離奇,還要不可置信。
“這……這怎么可能?”
“十一年前,王玄罡雖然才十五歲,卻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了,他的道法有著拜斗派的根基……”
“怎么可能被人一個眼神就壓得道心崩潰?”王玄清搖了搖頭,顯然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事實就是如此。”
王玄剎搖了搖頭,稍稍一頓,方才道:“王玄罡的精神雖然大部分時候都不正常,可是這些年,族里耗費了一些力氣,也從他嘴里或多或少得知了些許真相。
“他之所以瘋瘋癲癲,恐怕便是因為這一敗。”
“因為這一敗,這些年,他瘋瘋癲癲,心無旁騖,道行反而是突飛猛進。”王玄剎不由唏噓感嘆。
人之禍福相依相托,實在難以預料。
如果王玄罡沒有當年這一重劫數,恐怕也未必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
蘭因絮果,必有來因。
也難怪故人都說,唯有渡過千般劫,才能了然度成仙。
劫數,便是修行者的大藥。
“三哥,到底是什么人出手?一個眼神便壓垮了王玄罡?哪位前輩以大欺小?”
就在此時,王玄菲開口問道。
“以大欺小!?”王玄剎喃喃輕語,旋即搖了搖頭:“恐怕并不是你想得那樣……”
“根據王玄罡所言,當日從那大火中走出,對他的出手之人,乃是……”
“一位少年!”
“一位看上去比他還小的少年!”
此言一出,王玄清和王玄菲面面相覷,兩人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這怎么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