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窗望去,群山連綿起伏,蒼云悠悠。
高鐵內,張凡眼簾低垂,似張還閉,恍若寺廟內的神佛泥塑,唯有一縷天光透入。
舉頭三尺處,他的元神盤坐入定,奇異的波動仿佛漣漪一般不斷向著四周輻散,范圍越來越大,搜尋著惡神的蹤跡,許久之后,卻是一無所獲。
“好,不愧是我身上掉下來的,卻是夠吊。”張凡緩緩睜開了眼睛,眸子深處閃爍著別樣的光彩。
以他如今元神的玄妙和強大,通過剛剛交手殘留的氣息,他居然尋不到惡神一絲一毫的蹤跡。
可見這玩意如今的實力已然不在本體之下,甚至于他在大分神又或者三尸照命方面的研究,比起張凡更加深刻。
張凡猜測,惡神應該擁有鎖閉元神,或者偽裝元神的辦法,以至于他身為本尊,如此近的距離都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
“倒是有些棘手。”張凡心念急轉。
當初,他為了渡大夜不亮劫數,修煉分神大法,元神一分為三,善神歸于身竅,保留了意識,兇神和惡神分別帶走了一部分力量……
兇神還好,一直被熊三七封禁,藏在陰山熊家,取回來倒也是水到渠成。
可是惡神不同,他帶走了大半的力量和記憶,奪舍再生,十年來韜光養晦,暗中壯大。
最麻煩的是,他知道張凡的存在,可是張凡卻不知道他現實中的身份。
“雖然沒有找到他,不過他也不會距離太遠,應該就在東山省。”張凡若有所思。
這般境界,元神出竅,即便能在白日行走,卻還不能一日千里,神游八方。
惡神距離他很近了,可是人海茫茫,他就如同丟進大海的一粒沙子,除非主動現身,否則很難有效地將其找出來。
“他出現在這里,應該不僅僅是為了試探我。”
張凡總有一種直覺,惡神突然現身,應該還有其他目的,這并沒有任何依據,僅僅只是本為一體的知覺和感應。
“凡哥,剛剛那高手是什么來路?”
就在此時,劉星陲的聲音將張凡的思緒給拉了回來,他的臉上殘留著難以磨滅的余悸。
旁邊的劉星宇更是沉默不語。
剛剛的元神大戰,赤裸裸的暴力,普通人還好,畢竟元神未曾覺醒,即便命格敏感或者身弱之人,也只是稍微有些不適,昏昏欲睡,惡心反胃而已。
但是他們不同,修道之士,元神覺醒,才能更加感受到剛剛那般波動的恐懼。
此時,劉星宇甚至都有些自閉,不愿意多說話,面色也很難看。
事實上,他的元神有些飄忽,介于出竅和回歸之間,顯然受驚未定。
“小垃……”張凡欲言又止,摸了摸下巴,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惡神,惡神也是他……
“小可愛。”張凡撇了撇嘴道。
“嗯!?”
劉星陲愣了一下,似乎沒聽清,更加沒聽懂。
“凡哥,東山省道盟的人又來了。”
就在此時,劉星宇開口提醒。
張凡抬頭望去,便見魏青松帶著他的師妹林小可從遠處走來,兩人剛剛將整列高鐵翻了個遍,卻是沒有找到那位神秘高手。
張凡看在眼里,不由嗤笑。
先不說惡神根本就不在這趟車上,剛剛所見不過元神外景而已,即便真的在,憑借他們兩人的實力,逃命還來不及,裝模作樣的翻找一般干嘛呢!?
“道兄!”
魏青松走到跟前,稽首行了一禮,態度神情再也沒有了方才的公事公辦,至于林小可,則是乖巧地站在她師兄的身后,也沒有了剛剛的驕傲,甚至于都不敢與張凡對視。
方才那一戰,給他們師兄妹留下來太深的印象。
“剛剛兇險,多虧道兄出手。”魏青松的稱呼都變得恭敬起來。
“客氣了。”張凡隨意道,卻也沒有在意,此刻,他大半的心思都落在了惡神上,對于魏青松的善意也沒有放在眼里。
更何況,他這次來東山是為了尋找失蹤的姜萊,也不是來交朋友的。
“如果道兄得空,過會下車,不知能否請道兄賞光,吃頓飯。”魏青松誠摯地邀請道。
“豆橛子管夠。”
就在此時,身后的林小可小聲補充道。
劉家兄弟眉頭一挑,下意識看了過去,魏青松更是愣了一下,旋即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林小可,不知道自己這位師妹為何突然腦子跟抽了一樣,冒出來這么一句話。
雖說不吃豆橛子就不算到了東山省,可他現在邀請的是什么人?你不來只扒雞,豆橛子管夠算什么玩意!?
“你在說什么?”魏青松咬牙道。
“我……我……對不起師兄,我……”林小可有些恍神。
“道兄見諒,我師妹她剛剛受了沖擊,一時半會兒還沒緩過神來。”
說著話,魏青松看向了同樣有些恍惚的劉星宇。
“好意心領了,吃飯就不用了,我只是路過而已。”張凡隨口道。
一旦找到姜萊,他便會離開,不愿意橫生枝節。
“那好,到了齊魯市,道兄如果有需要,盡管來東山省道盟找我。”
說著話,魏青松欠身招呼了一聲,便帶著林小可轉身離開。
他也知道,像張凡這樣的高手都有自己的脾氣,巴結太過,反而可能會讓對方感到不適,萬一動了脾氣,他可抵擋不住。
“你怎么回事?豆橛子吃多了嗎?”
還未走遠,魏青松怒斥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前方到站,齊魯市站……”
就在此時,一陣廣播聲在車廂內響起,張凡起身,收拾行李,準備下車。
首先前往齊魯市嶗山道館了解情況,畢竟,姜萊是運送完白骨丹后失蹤的,嶗山道館算是她最后出現的地方,或許能夠留下蛛絲馬跡。
“凡哥,嶗山道館的館主叫做羅寶丈,早些年在嶗山修行,學滿七載后下山……”劉星陲將自己知道的情報說了出來。
這次跟夜不亮訂購白骨丹的便是此人。
據說,這位羅寶丈雖然天賦不高,不過在東山省卻是有些人脈,否則不可能坐上齊魯市嶗山道館館長的位子,要知道,這可是個肥缺。
畢竟,嶗山在東山省境內雖然有一百多家道館,可是論吸金能力,齊魯市這家能夠躋身前五。
正因如此,羅寶丈花了三百五十萬訂購了一枚白骨丹,眼睛眨都沒眨。 “此人天賦一般,修行幾乎全靠外丹術,每年在上面的花費得有兩三千萬。”劉星陲低聲道。
不是人人的修行速度都像張凡這么變態的,有些人整日盤坐入定,參悟一生,連元神覺醒都做不到。
即便跨過元神初動這道門檻,提升修為,修煉道法,更是要耗費心血,損耗光陰。
花費十幾年,修煉一門小術的比比皆是,終其一生都只是術徒而已,就這樣,已經算是道門之中的佼佼者了。
畢竟,修道求仙,乃是逆天之法,不是萬中無一,而是十萬、百萬、千萬中無一。
正因如此,外丹術便成了許多人的捷徑,借助天地大藥,山海奇珍,提升修為,淬煉道法,也是一條大路,并無高下之別。
道臻無極,本無參差,唯一的缺點就是太燒錢。
“他是真不缺錢啊。”張凡眼角抽了抽。
這位羅寶丈,在嶗山道館館長這個位子坐了五年之久,早已混到了上億身家,每年大把的燒錢,終于將他推到了道門四境靈司階位,算是一方高手。
“先看看他那里有沒有線索吧。”
張凡下了高鐵,便帶著劉家兄弟直接打車前往嶗山道館,反正這回算是因公出差,一切費用回去都可以報銷,倒是不用為白不染省錢。
東山省,齊魯市。
拐子街371號,嶗山道館。
古拙的小樓,寬敞的院子恍若小廣場,一道道挺拔的身姿在一位道長的帶領下揮舞著拳腳。
這是嶗山道館最出名的養生功夫,名為禽身獸拳,男的修煉強腎,女的修煉養顏,日久天長,外練筋骨,內練氣血,延年益壽,對于心臟病,關節炎,高血壓,高血糖等等都有療效。
五樓辦公室內。
一位身形魁梧,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右手轉動著鐵蛋子,發出“咣當”聲響,另一只手則是提起剛剛泡的茶,斟了一杯,推到了對面。
“魏師弟,你來得真巧,嘗嘗我新泡秋醉濃,這種茶只有我們嶗山才有,放在秋天才好喝……”
“這餅茶還是去年年會的時候,我從師門要來的。”羅寶丈笑瞇瞇地看著坐在對面的魏青松。
“秋醉濃!?”魏青松聞著香氣,不由動容。
他知道,山里的茶園里種的都不是凡株,平日里甚至有丹渣點化,味道歷久彌新,功效堪比補藥,僅僅這秋醉濃每年也不過出三十六餅茶而已。
也就是羅寶丈經營嶗山道館有方,才能得了一餅茶。
“今兒可算托師兄的福分了。”魏青松不由道。
“師弟,今天怎么來這么晚?”羅寶丈不動聲色道。
“你也知道,前些日子,無為門在齊魯市大鬧了一場,最近道盟里事太多,有外派的任務。”魏青松沒有多言。
這是道盟里的規矩。
羅寶丈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多問。
“夜不亮的人今天就該來了,有師弟在,師兄也稍微安心點。”
羅寶丈早就得了消息,夜不亮的人會來訪,詢問姜萊失蹤的相關消息,所以他才請來了魏青松坐鎮……
一來,他的天賦和實力確實不及這位師弟,二來,魏青松畢竟是東山省道盟的在編人員,官面上的人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壓得住。
“師兄,我有些不明白,這夜不亮跟你只是純粹生意上的往來,他們的人失蹤了,報警就可以了,即便過來問問也屬正常,為何讓我過來?難道這事跟你有關系?”魏青松忍不住問道。
“當然跟我沒有關系。”羅寶丈搖了搖頭。
“如果只是簡單的詢問,我自然是知無不言,可是江湖上的事你不懂,夜不亮的老板原本是真武山的弟子,早年犯了戒律,被逐出師門……”
“他手底下的人,萬一不是善茬,不講理起來……我這里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如果壓不住……”
羅寶丈點到即止,魏青松卻是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關心則亂,雖說事情與羅寶丈無關,可是對方萬一不講理,強行將這過失扣在嶗山道館的頭上,動起手來,鬧出動靜,這可是會影響嶗山道館生意的。
說不好聽的,如果這是惡意的商業競爭,誰知道那所謂的失蹤到底是怎么回事?
羅寶丈畢竟是商海浮沉多年,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利害兇險。
“師兄放心吧,有我在,只要是在東山省的地界上,就沒有擺不平的事。”
魏青松信誓旦旦保證道。
他既是嶗山弟子,又是道盟中人,雙重buff加身,無論是黑道白道,只要是在東山省,就沒有他擺不平的事,也沒有他壓不住的人。
“對方如果客客氣氣,那便罷了,如果他們膽敢不敬,我會讓他們知道,這里是東山。”
魏青松凝聲輕語,言語之中透露出強大的自信,他坐在那里,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羅寶丈看在眼里,不由點了點頭,露出滿意的微笑。
這也是他這些年巴結這位師弟的緣故,如今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咚……咚……咚……
就在此時,一陣敲門聲傳來。
“進來……”
“館長,外面有幾位自稱是夜不亮的員工,要見你。”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輕人開口道。
“帶他們上來吧。”羅寶丈揮了揮手道。
“師弟,要不去迎迎!?”
“不必,師兄,你畢竟是嶗山道館的館長,倒也不必這般自降身份,更何況,你太客氣了,萬一對方提出無理要求……”魏青松點撥道。
“還是師弟看得通透。”羅寶丈點了點頭。
“我們就坐在這里等他們。”魏青松翹著二郎腿,言語之中,架子大得無邊無際。
羅寶丈看在眼里,心中更加安定。
“館長,人來了。”
就在此時,一陣輕聲傳來,張凡帶著劉家兄弟走進了辦公室。
羅寶丈瞇著眼睛,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他有定海神針,自然輕松隨意,余光斜睨,面皮卻是猛地一顫……
剛剛還氣定神閑的魏青松,此時就跟踩了電門似的,整個人竄了起來,木然的面皮似乎不知該作何表情,愣愣地看著張凡一行,憋了半天終于擠出一句:
“道兄,您怎么大駕光臨?早知道,我就出去迎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