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檀公館門口。
一輛出租停靠在路邊,張凡破天荒的打了。
畢竟,巳蛇白玉京留給他的那套院子租出去,每個月至少能有三萬二的租金,扣除物業費,他還有兩萬多的盈余,算上工資,他也是月入三萬的人了,奢侈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怎么租在這里?”
張凡站在小區門口,檀公館距離洪福花苑倒是不遠,不過兩者的檔次卻是天差地別。
別的不說,人家門口的綠植,比他們小區的綠化加起來都要茂盛繁密。
檀公館,便是石守宮和蘇時雨落腳的地方。
這畢竟是兩頭妖,如今名義上算是跟了張凡,他自然要來看看,否則萬一出了意外,這口黑鍋怎么也得算在他的頭上。
“外賣放門口……”
剛到門口,張凡還沒來得及開口,保安室內的保安頭也不抬,隨口道。
“我看著像送外賣的嗎?”張凡撇了撇嘴。
此時,保安方才抬頭,掃了一眼:“修空調的?”
“找人。”
“訪客先填信息。”
說著話,年輕的保安將一張登記表遞了過來,等張凡填寫完訪客信息,方才打開了門禁。
“論專業程度,還得是劉叔。”
張凡狠狠瞪了一眼那年輕的保安,徑直走進了小區。
“137幢……”
張凡看著蘇時雨發過來的地址,在恍若迷宮的小區內轉了半天,終于摸對了門。
“凡哥來了。”
門開了,蘇時雨穿著寬松的居家服,踩著一雙松軟的拖鞋,修長白皙的大腿格外惹眼。
她看見張凡,露出甜美的微笑,挽著他的胳膊,便將其迎了進來。
“凡老大這么晚還大駕光臨。”
石守宮從屋子里走了出來,不冷不熱的話語幽幽響起,他的臉頰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鱗片,在見到張凡的剎那,卻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退。
“你……你作什么妖!?”張凡看著石守宮的異樣,猛地瞪眼,厲聲道。
這副模樣,如果在外面被人發現,甚至傳到網上,道盟的人必定會跟狗聞到了屎一般……
不敢想,不敢想!
“他剛剛只是在修煉。”蘇時雨也是瞪了一眼,趕忙解釋道。
妖鬼修煉,必入幽關,常有原型顯露。
不過這種異化是可以控制的,與當日蘇時雨在高鐵上的情形不同。
張凡聞言,稍稍松了口氣。
“還是得低調謹慎點。”
“放心,元神入舍,就算我們是妖,一般道士也看不出來。”石守宮淡淡道。
精怪奪舍人身,便是妖,如此一來,除了特殊時期的狂性異化,顯現原型,他們和人類幾乎沒有任何區別,就算是道行高深的道士也難以憑借肉眼看出來。
張凡聞言,點了點頭,靠坐在沙發上。
“勤修苦練也沒什么不好。”
說著話,張凡有意無意地瞥了石守宮一眼,從進門開始,后者看他的眼神便透著一股熾烈,并非敵意,而是戰意。
顯然,如今石守宮雖然名義上歸到了張凡麾下,可是對于姑蘇一敗,他依舊耿耿于懷。
“怕我追上你嗎?”
石守宮嘴角微微揚起,修長的舌頭如一道黑影,迅速吞吐,一卷而過。
與此同時,他的頭發微微豎起,渾身寒毛也隨之倒立,一股是濕滑冰冷的氣流在表面泛起。
蘇時雨秀眉微蹙,她知道守宮這種動物的習性,每每捕殺獵物,周圍的溫度和濕度便會隨之改變。
這是一種將環境改造成適應他們生存和獵殺的特殊能力。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自信。”張凡靠在沙發上,眼皮輕抬,露出一抹和藹的笑意。
轟隆隆……
幾乎同一時刻,一股恐怖的波動自他體內盎然升騰,真陽躁動起狂性,龍蒸虎騰煉爐火。
“這是……”
蘇時雨花容失色,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只覺得眼前一片赤光灼灼,元神觀照,便見張凡周身焰光通明,玄照法夜。
“道家真火!”
石守宮面皮猛地一顫,剛剛還略帶挑釁的笑容迅速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恐懼。
他能夠感覺到,房間內的溫度迅速升高,水分也在不斷流失散發,他的嘴角甚至開始干涸,裂出了一道口子。
身為守宮,對于溫度和濕度的感知最為敏銳。
“道門火法……他比上次更強了。”石守宮面色難看,心中似有一道聲音在低吟。
上次在姑蘇市,張凡頓悟參火法,不過本能妙用,便將石守宮震退。
如今,他已經很難進入那種狀態了,可是坐立不動,僅僅一念心起,便如有大火焚灼,這讓石守宮感受到了比上次在姑蘇市更恐怖的壓迫感。
“凡……凡哥,他……他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蘇時雨瑟聲道。
轟隆隆……
就在此時,那股恐怖的壓迫感如潮水般消退。
滴……
空調的制冷系統啟動,冷風吹起,讓室內的溫度緩緩降低。
此時,一滴豆大的汗珠卻是從石守宮的額頭滴落。
“我也是開個玩笑。”
張凡輕笑道:“你們怎么都這個表情啊,不幽默了。”
“呵……呵呵……我去給你們做點水果撈。”
蘇時雨打破了僵局,轉身走進了廚房。
“坐吧。”
張凡掏出手機,眼皮不抬,拍了拍沙發。
石守宮頗為忌憚地盯著張凡,略一遲疑,還是坐了下來。
“你的火法大成了!?”
“大成……”
張凡手中的動作稍稍一頓,心中卻是嘆息。
道門火法豈是那么容易練成的?
道門修行,只養元神,不煉身舍,如造懸空樓,只煉身舍,不養元神,徒當守尸鬼。
養神煉身,法門便在于內丹法。
張凡修煉的內丹法乃是南北宗源,屬道門正宗,采天地靈氣為“藥”,所謂天地靈氣,純陽祖師在太乙金華宗旨內稱為天光。
采得大藥需火煉!!!
所謂真火,體現為熱能量,也就是生命之源。
人死之前,一口氣提在喉處,便是體內最后的陽氣,也就是最后一縷生命能源,身死之后,這口氣一旦散了,體溫便會迅速下降。
真火,便是將散布身舍之中的一點陽氣點燃,自然而成。
內丹法修煉中,火候至關重要,乃是道家不傳之秘。
古人說∶“傳藥不傳火”即是指“藥非火不產,火非藥不生“。修煉內丹法,“藥熟則由火化,火到則自藥成“。
唯有以火煉藥,才能煉身舍,養元神,煉盡神中陰滓,成就純陽無極。
尋常道士,就連掌握這一點火候都是千難萬險,摸索一生都難得法門,更不用說是“以火成法”,更何況張凡修煉的火龍丹劍還不是普通的大法,那可是能夠比擬五雷正法的玄妙。
如今,張凡依舊在摸索之中,如果他真的能夠練成火龍丹劍,便能真正踏入靈司階位,下一步便可以沖擊高功階位。
那可是他夢寐以求的境界啊。
一旦成就高功,張凡或許便能夠將體內的真武玉牒取出來,同時,他也能夠動身前往上京市,尋找惡神。
“你以為那么容易?”張凡淡淡道。
“自古雷火最難修……”石守宮身為妖,自然知道這兩種法門的可怕。
雷火如劫罰,浩浩藏天威,既能鍛金丹,又能生殺業。
正因如此,天下道門之中,修煉雷法與火法的高手寥寥無幾,能有大成者,更是鳳毛麟角。 倒推三十年,天下煉火法而有兇名者……
“我倒是聽說過一位……”
石守宮想了起來,他曾經聽云見月,也就是白玉京說過。
道門真火雖難煉,可是二十多年前,東南七省之中卻是出了那么一位,號稱精通百家火道之法,一念起無名之火,可化百地為焦土,號稱……
“焦土炎君!”
“焦土炎君!?”張凡倒是頭一回聽說這個名字。
“據說此人火法之妙,已不拘泥于法門印決,心念一動,便有火起。”
石守宮凝聲輕語:“這么跟你說吧……”
“你要是有他那般修為,家里的煤氣罐都不用充氣。”
“難啊……”張凡心中嘆息。
這一步千難萬難。
他能夠領悟真火之妙,參悟火龍丹劍,大概率是跟那晚與千年老妖有關。
可是那天之后,千年老妖又跟失蹤了一般,一直不上線。
張凡打開“小黃書”app,點開關注列表,千年老妖的頭像依舊是灰色的。
“沒死的話,你能吱一聲嗎?”
張凡有些煩悶,隨意給千年老妖發了一條信息。
“對不起,您已被對方拉入黑名單……”
看著系統跳出來的提示,張凡徹底愣住了,他再一次被千年老妖拉黑了,而且是毫無征兆地拉黑了。
“這踏馬純純有病……動不動就拉黑……”
“水瓶座!?”
張凡無語到了識神躁動。
“來了。”
就在此時,蘇時雨走了過來,水晶碗里擺放著芒果,西瓜,香蕉,橙子……在淋上濃密的酸奶。
“你們動作倒是挺快的,這么快就找好了住處。”張凡拿起鐵叉,挑起一塊西瓜,邊吃邊聊。
“也看了很多地方,這里離你住處最近……”蘇時雨柔柔地看著張凡,似乎看他吃東西也是一種享受。
“不便宜吧。”張凡隨口道。
“一萬二。”石守宮淡淡道:“一個月……”
“什么?一萬二?”
聽到這個數字,張凡差點沒跳起來,一萬二,幾乎抵得上他三個月工資了。
就算有姑蘇市那套院子的租金,也不能這么揮霍啊。
“你可是養了兩頭妖啊……”石守宮看著張凡的模樣,撇了撇嘴道。
“你知道我們在無為門里的待遇是怎樣嗎?”
古時候,妖鬼都屬罕見,更不用說今時今日了。
一頭妖的稀罕程度,不在高功之下,他們潛能巨大,手段多詭。尤其是三百年以上的大妖,呼風喚雨,恐怖如斯。
從來是無為門招攬的對象,同時也是道門眼中的心腹大患。
“你們在無為門還拿工資?”張凡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古怪之色。
“沒好處誰賣命?”石守宮忍不住道。
雖說從古至今,因為同樣是鉆研元神一道,妖鬼歷來依附無為門,但同時也得有好處,才能真正為其賣命。
畢竟,妖鬼修煉,比起一般的道士更加耗費資源,山精大藥,必不可少,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不僅拿工資,還交社保。”蘇時雨輕笑道。
無為門也有不少門人躋身上流社會,產業遍布各個行業。
許多無為門弟子都是掛靠在這些企業名下,一來,可以掩人耳目,不易被人察覺,二來,在如今時代修行,也需要有斂財之道。
“算了,我也懶得管這些事。”張凡搖了搖頭,再次叮囑道。
“這里是玉京市,江南省道盟的總部就在這里,你們還是要當心點,平日里一定要低調謹慎。”
閑聊了一會兒,張凡便起身告辭。
檀公館距離洪福花苑只有兩條街的路程,張凡便晃晃悠悠走了回去。
一路上,他倒是心事重重。
畢竟,張凡已經知道,老爸入了大夜不亮之劫,至今還未脫劫,這是相當危險的信號。
除此之外,他的火龍丹劍也遲遲沒有進站,好似遇見了瓶頸一般。
嗤……
就在街道拐角處,一陣急促的剎車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飛速而來的龐然大物,讓張凡本能地后退,好在那輛車剎車也算及時,避免了車毀人在的慘劇。
“開這么快,趕著投胎啊。”
張凡看了看地面上那拉出十米的剎車印,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那輛車。
三叉大勾,豪車啊,價值兩百多萬。
“張凡!?”
就在此時,一陣悅耳且略帶驚訝的聲音從車內傳來。
張凡抬頭望去,便見副駕上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美眸皓齒,五官明艷,秀發披散,朱唇輕顫,似乎有著難以掩飾訝然想要訴說。
“許知夏!?”張凡愣住了。
他白天才從李一山那里知道了許知夏回到玉京市的消息,誰能想到晚上就碰到了,還是在這樣一個場景。
此時,張凡目光微移,便見駕駛座上是一位高瘦青年,戴著金絲框眼鏡,穿著白色襯衫,斯斯文文,一看就是青年才俊,成功人士。
“你朋友?”
那青年只是瞥了張凡一眼,便轉頭看向許知夏。
許知夏盯著張凡,愣愣出神,旋即點了點頭。
“有事嗎?要不要帶你去醫院?還是賠你點錢?”
那青年坐在車上,也不下車,握著方向盤,淡淡詢問。
“不用了。”
張凡斜睨了一眼,側身轉入旁邊的街道。
再次重逢,他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果然是物隨心轉,境由心生,往事種種,便如過眼云煙,已難讓再起念頭分毫。
在張凡眼中,他有他的道路,許知夏也有她的生活,兩人早已不在一個世界。
“走吧。”
許知夏坐在車上,看著張凡漸行漸遠的背影,緩緩收回了目光。
車子一路行駛,半小時后,出現在近郊一座別墅前。
許知夏下了車,徑直走向別墅后花園。
“聽說……剛剛你遇見以前的男友了?”
剛剛踏入花園,一道淡漠的聲音便從遠處的涼亭內傳出,清紗隨風搖曳,映照出那朦朧的身影。
許知夏停駐了腳步,秀眉微微蹙起。
“二八誰家姹女,九三何處郎君,自稱木液與金精,遇土方成三姓。更借丁公鍛煉,夫妻始結歡情,河車不敢暫停留,運入昆侖峰頂……”
就在此時,那淡漠的聲音再度從涼亭內傳來。
“龍虎山祖師的這首詞寫的好……運火煉藥過三關,煉神入虛走泥丸……”
“修道如此美妙,為何還有人癡迷男女歡愛……真是可笑啊。”
夜風驟起,吹拂清紗,那幽幽的聲音回蕩在花苑內,透著一絲調侃的味道。
“他只是個普通人,而且我跟他已經沒有關系了……”許知夏玉手緊握,銀牙緊咬。
“你不要碰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