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孤月高懸,恍若弓弦。
昏暗的房間內,張凡看著手中空空的盒子,隨手掏出來手機,撥通了李一山的手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一陣提示聲傳來,緊接著便是刺耳急促的忙音。
“嗯!?”
張凡眼皮低垂,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了。
“睡了嗎?”
李一山有一個很奇怪的習慣,一般過了半夜十一點,幾乎就找不到他了。
按照李一山的說法,半夜十一點,在古代乃是子時,天地陽氣最弱,陰氣熾盛之時……
這是凡俗作息,鬼神出沒活動的時間,好人家就應該睡了。
當時張凡還想李一山是不是學民俗,人都學魔障了。
“沒人接我也該睡了。”
張凡撇了撇嘴,又給李一山撥了過去。
此時,金峰大廈天臺。
“耗子耗子,吱吱吱,老牛老牛,哞哞哞,老虎老虎……”
一陣悅耳宛若童謠的手機鈴聲在幽寂的深夜響徹,回蕩在清冷的天臺上。
角落處,一部手機放在地上,在黑夜中泛起光亮,屏幕上顯示來電:張凡!
微弱的亮光映照出不遠處的一道身影,森然月光下,那道身影站在天臺旁,張開雙臂,好似向往自由的小鳥,任由耳邊夜風呼嘯。
突然,那道身影縱身一躍,竟是從三十七層高的天臺跳了下去。
呼……
子夜的風更加狂烈,恍若一頭野獸在嘶吼,在咆哮,猙獰恐怖,激得黑云橫渡,壓得弦月隱藏。
砰……
最終,隨著一聲巨響劃落,一切恍若畫上了休止符。
風停了,云走了。
那悅耳動聽恍若童謠般的手機鈴聲亦是戛然而止,余音陣陣,散落在重新恢復清冷的天臺上。
次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張凡的房間。
他就像貓頭鷹似的,睜著眼睛,頭發亂糟糟,好似一夜沒睡的模樣。
“神滿不思睡……我踏馬不是還沒脫劫嗎?”
張凡瞇著眼睛,撓了撓頭。
“爸爸的爸爸是妖怪,爸爸的媽媽是妖怪,媽媽的……”
就在此時,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將張凡的思緒拉了過來。
他耷拉著眼睛,在床上一陣摸索,終于摸到了手機,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卻是李一山。
“喂……”
“昨天晚上找我干嘛?”
李一山的聲音從手機另一頭傳了過來,顯得有氣無力。
“你怎么這個聲音?”
“媽的,別提了,昨兒落枕了……”
說著話,李一山嘬著牙花,倒吸了一口冷氣,顯得吃痛不小。
“你昨天是一個人睡的?”張凡忍不住,下意識問道。
“嗯?你不對勁,你很不對勁,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就隨口問問,你睡覺一向規矩。”張凡咧嘴笑道。
“昨兒沒睡好,掉床下了,早上起來,脖子就撐著了。”
手機另一頭,李一山的聲音忽然用力,好似在忍痛舒展著脖子。
“昨晚找我什么事?”
“哦,也沒什么……我就想問問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第一次帶你來我家,見過一個盒子……”張凡隨口問道。
“盒子?什么盒子?”
“有點像裝安宮牛黃丸的那種盒子。”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就是以為裝黃盤的那個盒子!?”李一山突然興奮起來。
張凡無言以對,不過想想也對,那盒子上貼著的封條寫著,未成年人請在家長陪同下打開……
按照李一山的思路,確實容易想歪了。
“怎么了?”李一山的聲音將張凡的思緒拉了回來。
“那盒子里的東西你還記得嗎?”張凡隨意問道。
“東西?什么東西?當時打開那盒子就是空的啊。”
李一山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回蕩在張凡耳畔。
“空的!?”張凡愣住了。
“是不是早就被你爸媽藏起來,偷偷看……”
“滾!”張凡瞇著眼睛,啐罵道。
“不是……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打電話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李一山表示不解。
“否則還能有什么事?”
“我還以為你是為了許知夏的事情。”
李一山的聲音透出了些許不懷好意的笑意。
“我跟她還能有什么事?”張凡白了一眼。
自從張家老宅那件事之后,他便再也沒有見過許知夏。
“她找過我。”李一山突然道。
“她找你干嘛?”張凡奇道。
“她想約你出來吃頓飯,可你沒聲啊。”李一山輕笑道。
張凡沉默不語,這段時間,許知夏確實找過他,不過時移世易,他倒是已經沒有了應付的心思,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應該讓它過去吧。
相見不如不見!
“嘖嘖,你現在也是癩蛤蟆吃跳跳糖,抖起來了。”
李一山的笑聲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現在不是當初那半死不活的模樣了,我踏馬當時就應該給你錄下來,吃你一輩子。”
“那不是我,你認錯人了。”
說著話,張凡便要掛電話。
“等會兒,許知夏昨天走了,你知道嗎?”
“知道,她給我發信息了。”張凡淡淡道。
昨天,許知夏便離開玉京,返回上京,跟張凡招呼了一聲,并且讓他有空去上京的話,一定找她。
“你真不是人啊,好歹相戀一場,居然都沒有送送。”李一山輕笑道。
“你有話沒話?沒話別硬聊。”
“跟你說個正事。”李一山話鋒一轉,突然道。
“什么事?”
“狗肉火鍋來新貨了,晚上一起去吃吧。”李一山認真道。
“你也怕補死。”張凡白了一眼道。
“補死總比你虛死好吧!”
“你看你后面。”張凡突然道。
“什么?哎喲……握草……”
手機另一頭傳來李一山的痛苦哀嚎,仿佛脖子被扭斷了一般。
張凡大笑,順手掛斷了電話,洗漱完便要出門。
滴滴滴…… 就在此時,張凡的手機又響了,他打開超信一看,卻是隨春生發來的信息。
“有時間嗎?來一趟道盟,你的獎金下來了。”
張凡見狀,眼睛不由亮了起來。
他聽隨春生說過,之前因為玄妙觀一行,他也算出了力氣,江南省道盟給他特批了獎金,沒想到這么快就下來了。
“直接轉賬就行了啊,還要跑一趟。”張凡心里嘟囔著,不過有錢拿,他倒也沒有太過計較,出了門,打了一輛車,直奔江南省道盟。
剛進門,隨春生便在院子里迎了上來。
“你說你們真客氣,為道門事業做點貢獻都是我們應該的,還給錢……真是……給多少?”
張凡湊到隨春生耳邊小聲問道。
“你跟我來。”
隨春生帶著張凡,轉身進了旁邊的小屋,展新月抱著相機,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
“來,你的獎金。”
張凡接過信封,迫不及待打開一看……
一千塊錢現金,外加兩百塊購物券!?
張凡愣了一下,旋即瞇著眼睛,看向隨春生。
道盟還能再摳點嗎!?
如果換做以前,張凡自然樂呵呵地收下,如今,他也算是見過“大錢”的人了,巳蛇留給他的那套姑蘇市的院子,每個月光是收房租就三萬多。
一千塊錢,還拿購物券湊數,這也是獎金!?
“獎金倒在其次。”隨春生搖了搖頭。
“難道還有別的什么獎勵?”張凡剛剛熄滅的火焰又升騰了起來。
“還有榮譽!”
說著話,在張凡不可思議的注視下,隨春生竟是從身后的桌上拿出一面錦旗,上面寫著:
玉京市道門優秀工作者!!!
落款:江南省道盟總會。
時間:二零二四年九月二十七日。
“來,這是屬于你的榮譽,也是道盟對你的肯定,你不要覺得受之有愧。”
隨春生見張凡立在原地,如同石化一般,也不接錦旗,剛忙勸解道。
說著話,他便將手中的錦旗塞進了張凡的手里。
“看這里。”
就在此時,展新月亮起相機,招呼著兩人擺著姿勢。
“看鏡頭,跟我喊,福生無量!”
話音落下,只聽得“咔嚓”一聲快門,畫面定格,張凡收到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一面錦旗。
“怎么了?什么感受?”隨春生見張凡一言不發,忍不住問道。
他進入道盟,第一次獲得榮譽和肯定的時候,心情也特別激動。
“很難評!”張凡擠出一絲笑容,頗有感慨萬千的意思。
“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張凡抱著錦旗,拿著獎金,邁腿就走,早知道他就不特意跑這么一趟了。
“張凡!”
剛出門,一陣熟悉的聲音從旁傳來,將他叫主。
張凡停住腳步,轉頭望去,不由愣了一下。
“馬步庭!?”
張凡倒是沒有想到,竟然還會遇見此人。
這小子在張家老宅的院子里吃了他一招火龍丹劍,聽說身受重傷,幾乎丟掉了半條命,這才多久的功夫,怎么跟沒事人似的,皮膚似乎還更加光華白嫩了一些,連毛孔都很難看見了。
“我三皇派還是有些底子的。”
馬步庭似乎看出來張凡的疑惑,凝聲輕語。
道家各派都有獨門的靈丹秘藥,至于脫胎換皮之法也不在少數。
馬步庭出身三皇派,得了真傳的三陰戮妖刀,又煉就三皇召靈之法,如此苗子,宗派自然不會吝惜代價救治。
“這回可是對虧你了。”馬步庭走到近前,淡淡道。
“陰陽我!?”張凡斜睨了一眼。
“不是,真心的……”
馬步庭搖了搖頭,神情嚴正道:“如果不在你手里遭這一劫,我怕是也無法邁出這一步……”
說著話,馬步庭眼中似有精光流轉,色色分明,恍若水火交融。
“我要入高功階位了。”
此言一出,張凡神色微變,就連旁邊的隨春生和展新月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馬步庭本來修煉的就是三陰戮妖刀,性屬至陰,當日,他中了張凡的火龍丹劍,真火入體,幾死還休,誰曾想值此大劫,他卻是在三皇派的救助下破開生死玄關,領悟陰陽真意,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唯有渡過千般劫,才能了然度成仙。”馬步庭喃喃輕語。
這一生死劫數,似乎讓他蛻變了不少。
難怪說,劫數,既是修行者的殺身刀,也是修行者的長生藥。
“就此謝過。”
說著話,馬步庭竟是稽首,向著張凡行了一禮。
張凡也看得出來,他這番感謝卻是真誠肺腑。
“我若成就高功,說不得還要向道友請教。”
馬步庭的眼中泛起一抹駭人的光芒,他似乎又恢復到了從前的自信盎然。
話音落下,馬步庭再度行了一禮,轉身告辭。
“幾個意思?他是真的感謝你,還是來下馬威?”隨春生走了過來,忍不住道。
“謝是真謝,不過他心里肯定也憋著一口氣。”張凡淡淡道。
他跟馬步庭沒有生死恩怨,后者因為他破了生死玄關,看到了成就高功的希望,論起來,張凡既是他的應劫之人,也是他的有緣之人。
生死轉化,福禍相倚,這應了道家真意。
所以,馬步庭對于張凡的感謝自然是發自肺腑,昔日恩怨,必會隨著他邁入更高境界而煙消云散。
可是,他這樣的人物,這樣的心性,敗在張凡手中,心中自然憋著一股氣,破境而上,自然要再度討教,揚眉吐氣!!!
“高功啊!?”
張凡眼中涌起一片渴望,那是他期盼已久的境界。
此時,江南省道盟之中已經忙碌起來,架起法壇,擺起香臺……還有人捧著一方精致的玉盒走進樓內,上面竟是有符箓封貼,印有三皇派的印記。
張凡知道,這便是降真香,道功高者入此境,必要引香降諸真。
唯有燃起此香,敬誦祖師,引降諸真,才能讓元神洗禮升華,從而破入那高功階位。
“我酸了!”
張凡撇了撇嘴,悻悻離開。
雖然沖擊高功階位的失敗率極高,不過張凡知道以馬步庭的天資和底蘊,有降真香相助,成就高功階位,幾乎沒有任何懸念可言。
張凡卷著錦旗,揣著獎金,回到了夜不亮,剛剛進門,便被溫禾叫住。
“老板讓你來了去他辦公室。”
“大清早就有活!?”
張凡一腦門的黑線,工作日的上午適合摸魚,正常工作應該從下午開始。
不過誰讓他是牛馬呢?
放下錦旗,張凡轉身來到了白不染的辦公室門前。
“咚……咚……咚……”
“進來!”
白不染的聲音從門內傳來,慵懶如常,仿佛還沒有睡醒一般。
“老板,找我有事?”
張凡進門,開口詢問。
“真武山給你的降真香到了……”
說著話,白不染努了努嘴,目光落在了辦公桌上的包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