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松柏晦蒼蒼,杏繞仙壇水繞廊。山中求道功何在,叩請爐裊降真香。
修行三大關隘,復元神,降真命,渡災劫。
這第二重關隘降真命便是晉升高功階位必過的一道坎。
降真還命,唯有借助降真香,引降諸真,洗禮元神,才能極境升華,成就那道功高者之境界。
“這么快就送過來了?嗯?這么重要的東西快遞過來的?太草率了吧。”
張凡看著破損的盒子,就知道必定是遭受了暴力分揀,趕忙拿了起來。
剛剛他在江南省道盟,還眼饞馬步庭得了降真香,今日便能躋身高功階位,沒想到這才一個小時的功夫,屬于他的降真香也來了。
“這是到付,三十塊錢,從你工資里扣。”白不染淡淡道。
“真武山不缺這點錢吧。”張凡白了一眼。
堂堂天下道門十大名山之一,每年光旅游進項就五十多個億啊,降真香快遞寄過來也就算了,還踏馬到付?
修行修得未免也太精打細算了吧!
真是老太太鉆被窩,都給爺整笑了。
“真武山盤子大,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白不染瞥了一眼,淡淡道。
“行行行,隨便扣。”
張凡咧著嘴,心情大好,他很清楚,真正的降真香珍貴非常,需要用到珍貴香料十七種,到年份的藥材更是數十種,各門各派略有不同,皆以秘傳之法煉制。
在古代,真正的降真香哪怕是尋常人家點上一株,都能夠有辟易諸邪,消災去病之效,歷來都是朝貢帝王的貢品,故而有詩曰,紅露想傾延命酒。素煙思爇降真香。五千言外無文字,更有何詞贈武皇。
這種寶貝有錢都買不到,花三十塊錢運費算什么?
“老板,我聽說,修行之人,若是焚起降真香,燒煙直達上蒼,能引諸真降臨。”張凡忍不住道。
“真的會見到神仙嗎?”
神仙之說,虛無縹緲,即便是修道之人,也沒有聽說哪位真的見過神仙。
然而,從古至今,蒼天之上隱神仙,才有長生傳世間,凡俗見那廟觀香火不絕,更有廣大法脈傳承不斷,至于今日修道者,元神覺醒,便生異能,已近神仙之流,漸聞長生之果。
可是這一切依舊如鏡花水月,看似近在咫尺,實際相隔天涯。
似乎唯有修成純陽無極之境,才能真正窺伺到陸地神仙之流。
正因如此,張凡才有此一問,畢竟,白不染早已跨過了這第二道降真命的門檻,有著豐富的經驗。
“心誠則靈,見者如神。”白不染幽幽輕語。
“我道門廣大,你若有三分修持,那便有七分感應,你若有十分修持,那必隨時照臨。“
白不染神色恭敬,抬手指天。
張凡若有所思,拆開了快遞,露出一方精致的木盒,上面赫然寫著:真武山旅游贈禮!
張凡瞇著眼睛,忍不住道:“就不能單獨配個盒子嗎?”
這一看就是從山上那些旅游周邊的物料里面隨意找了個盒子。
太草率了吧!
“節儉是美德,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嘛?要不要給你弄個純金的盒子?”白老板淡淡道。
“差生文具多。”
“不用,不用。”
張凡干笑著打開了盒子,一炷香浮現眼前,長約三寸三,通體云紋遍布,竟然沒有任何的香氣。
“怎么沒有香味啊?”張凡忍不住道。
“大方無隅,大器免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白不染凝聲輕語。
越是好聽的聲音越是寂靜無聲,越是好聞的氣味越是清寡無聞。
所謂修道,便是無中生有,有中求無,借假修真,超脫現實感官之外。
降真香,雖名為香,卻無香,還有一種說法是這種香氣,唯有天上諸真息仙神才能聞覺,故而現身降下。
“它現在是你的了。”白不染揮了揮手道。
“老板,這東西怎么用?”張凡追問道。
“燒煙達上蒼,接引降諸真。”
白不染眸光凝如一線,看向張凡:“你想入高功階位!?”
“我想試試!”
張凡握緊了手中裝著降真香的木盒,眼中泛起精芒。
“自信太過,便是殺身之禍。”白不染沉聲道。
他自然知道張凡有異常人,能夠在短短三個多月的時間里,從氣工階位,跨過術徒,玄師,直達靈司,這樣的速度足以讓任何人瞠目結舌。
正因如此,白不染才更要提醒,欲速則不達,高功和前四大境界都不相同,焚香引諸真,洗禮元神,這是一道坎,不知多少人倒在了這個坎上。
元神,增減一絲一毫都有生死之險,洗禮升華,不是兒戲。
他見過太多人,自信從容,焚香晉升,結果不是成了瘋子,就是成了傻子,丟掉性命的更是大有人在。
“所以我想請老板為我護法,我想試一試。”張凡凝聲道。
白不染未曾說話,直勾勾地盯著張凡的眼睛,卻見那目光之中堅定如磐石,最終幽幽嘆息。
“上天臺吧!”
說著話,白不染站起身來,走出了辦公室。
張凡見狀,拿起降真香,緊隨其后。
此時,江南省道盟。
后院內,法壇已畢,幡旗鼓蕩,東風已起,萬事俱備。
“師姐,這次多虧你,不僅讓我恢復這么快,還為我送來降真香。”
辦公室內,馬步庭已經將狀態調整到了最佳,看著手邊玉盒內裝著的那一炷香,眼中透出深深的渴望。
他的對面則是坐著一個女人,容貌精致俏麗,鳳目含光,皮膚白皙,凝如羊脂,氣質颯颯卓絕。
何凝煙,三皇派傳人,也是馬步庭的師姐,此次他沖擊高功階位,便是由這位師姐護法。
“我這次來玉京市還有其他事情,為你送降真香也只是順便。”
何凝煙看著窗外,美眸深邃藏光。
“你倒是運氣,竟然能夠遇見精通道門真火的高手……此人火法非凡,似乎得了純陽祖師的真意,所以才能與你體內三陰煞炁融會貫通……”
說著話,何凝煙緩緩收回了目光,端起桌上的茶碗,不動神色。
“有機會,我倒是想要見見這個人。”
“張凡!?”
馬步庭輕笑道:“師姐,等我晉升高功階位,自然會找到再度切磋。”
話語至此,馬步庭眼中卻是浮現出曾經過往的盎然自信。
他如今破了生死玄關,又將晉升高功,實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妙語和妙嬋在你這里還好嗎?”何凝煙話鋒一轉,詢問道。
周妙語和周妙嬋是馬步庭的師妹,自然也是何凝煙的師妹。
“還行,妙語畢竟剛剛畢業,欠缺火候,不過有她姐姐帶著,倒也算適應。”馬步庭淡淡道。
“那就好!”
何凝煙輕輕抿了一下口茶水,放下茶碗,悠悠道:“只等你晉升高功,進入組織的事情基本就是十拿九穩了。”
此言一出,馬步庭的臉上不由流露出欣喜之色。
他去年便已聽到了風聲,上面絕頂,在天下道門各地各派之中擇優選拔人才,成立一個獨立的組織,誅殺無為妖人。
如此壯舉,聲勢浩大,前所未有,不亞于新時代的破山伐廟,如果能夠進入組織,必將對無為門形成毀滅性打擊,青史留名,前途無量。
“終于要開始了嗎?師姐,無為門現在鬧得不算太兇吧。”馬步庭忍不住道。
“你不在一線,不知其中兇險。”
何凝煙深深看了一眼這位師弟,旋即搖了搖頭。
“自三尸道人隕滅以來,無為門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死灰復燃……”
“這些年,他們確實出了不少人才和高手。”
“十三生肖!”馬步庭沉聲道。
“無為門內部繁雜神秘,自其存在以來,十三生肖便是無為門護法,如山門天塹,獨立一眾高手之外,歷代以來,只有真正的門主可以調遣。”何凝煙幽幽道。
十三生肖,在無為門內部都是極為特別的存在,他們有著極高的自由度,擁有著各自的絕對意志,除了人肖統領之外,只聽命于歷代門主。
“你不要總把目光放在十三生肖的身上,無為門之中的高手比你想象得要多。”
說著話,何凝煙美眸微微一顫,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記憶。
“師姐,你遇上無為門的高手了?”
“這次在東山省遇見了一位年輕高手。”何凝煙沉聲道。 “就連老君山的齊德龍,齊東強兩兄弟聯手都栽在了那人手中。”
“什么!?”
此言一出,馬步庭勃然變色。
老君山的齊家兄弟,可是和真武山夏微生,終南山安無恙等齊名的存在,道門十大名山的傳人,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這兩兄弟可是全都在三十歲之前躋身高功階位。
最關鍵的是,他們原本就是一奶同胞,與生育來便有一種極為特別的天賦,能夠兩相感應,修道之后更是煉就了一門奇功,名為元神合相大法,能夠將兩人的元神融合為一,超脫常理,神通難敵。
“齊家兄弟的元神合相大法非同小可,抱一合相,元神廣大,就連師叔都說,如此元神奧妙,恐怕也只有傳說中的神魔圣胎可以穩壓一頭。”
說到此處,何凝煙俏美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余悸。
“即便如此,這兄弟兩依舊是敗在了那個男人手中,齊東強差點連性命都丟在了東山省。”
“這么厲害?那人是什么來頭?”馬步庭聽出了其中兇險,忍不住開口詢問。
“他叫趙解玄,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簡直就是兇神惡煞。”
“師叔說,年輕一輩之中,恐怕也只有白鶴觀的李長庚能夠穩壓他。”
說到此處,何凝煙稍稍一頓,方才道:“師叔推測,此人很有可能成為無為門門主的候選人。”
“無為門門主……候選人!?”馬步庭眉心大跳,露出疑惑之色。
無為門神秘莫測,最神秘的自然是其門主。
遠的不說,近百年來,甚至都無人聽說過無為門門主的名諱,曾經有傳言說三尸道人便是無為門門主,自他之后,這個位子一直空懸未定。
“只是推測而言,聽說無為門門主的選拔便如同養蠱一般,自有一套機制……”
“還有一種說法,無為門門主乃是天命,唯命所照,自然而生……因此這個位子不是一直都有人的。”
何凝煙的說法為無為門門主的存在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唯命所照,自然而生!?”
馬步聽喃喃輕語,咀嚼著這句話。
“總之,你記住了,以后如果遇見此人,一定要退避三舍,否則性命難保。”何凝煙鄭重叮囑道。
“趙解玄!”
“我知道了。”
馬步庭點了點頭,將趙解玄這個名字牢牢記在心中。
鐺……鐺……鐺……
鐘聲響徹,香燭燃起,吉時已到。
馬步庭深吸了口氣,恭敬地捧起桌上的降真香,來到了院子里,走到了法臺前。
“師弟,今天便是你的大日子。”
何凝煙對于這位師弟有著絕對的信心。
馬步庭深吸了一口氣,祭起降真香,敬落爐火中,一點元神復起,三分真陽點燃,口中念誦三皇祖師之名,心中敬誥蒼天仙神之尊。
“一柱真香達上蒼,邪魔魍魎盡伏藏,道功高者參玄妙,降真還命誥玉皇!”
馬步庭喃喃輕語,他雙手結印,元神出竅,恍若引子一般,引動真陽如火,瞬間便點燃了香爐中降真香。
頓時,幡旗隨風擺動,一縷絳紫色的香火燃燃升騰,如同浮云一般竟然是托著馬步庭元神直沖天際。
嗡……
剎那間,馬步庭便覺得自己的元神仿佛回到了母體胎兒的狀態,雖然離開了肉身,可是他回歸天際,反而更覺歸宿,元神的呼吸都變得如同嬰孩一般。
這便是道德經中記載的“載營魄抱一,專氣致柔,能如嬰兒”的奇妙狀態。
“這才剛剛開始。”
院子里,何凝煙眸光凝如一線,看著被香火托著的馬步庭的元神。
此時,他的元神便如一捧水,變化無方,重新塑形。
這是元神洗禮的過程,也是極境升華的過程,便如同人類孕育嬰孩一般,十月懷胎,稍有不慎,便有毀胎之險。
嗡……
漸漸,馬步庭的元神仿佛脫離了原本的意識,只剩下本能,耳邊似有誦經之聲響徹,回蕩在蒼天之上,眼前還有諸多身影閃爍,從云中而來,觀看著他元神的變化。
“看來沒有什么問題了。”
何凝煙神色稍緩,便見玉京市上空卻有一朵白云浮現,藏有霞光內隱。
這便是降真還命的征兆,霞光垂落,洗蕩元神,一旦完成蛻變,便入高功階位。
“嗯!?”
就在此時,何凝煙秀眉微微蹙起,美眸之中卻是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目光所及,玉京市的上空,竟是又有一朵白玉浮現,藏有霞光內隱。
“這玉京市之中,竟然還有人在沖擊高功階位!?”
何凝煙目光凝如一線,死死地盯著那團突然浮現的白云。
此時此刻,桃源廣場,天臺之上。
張凡盤坐入定,元神出竅,早已點燃的真武山寄來的降真香。
只不過,他的情況卻是有些不同。
“什么情況?怎么會這樣?”
白不染神色古怪,死死地盯著天空中張凡的元神。
尋常修道之士,點燃降真香,便是借助香火托空而升,上達蒼天,引降諸真。
可是眼下,張凡的元神竟然是在大口大口地吞食降真香的香火。
如此詭異的場景,就算是白不染見多識別,都是第一次見到。
“他的元神怎么回事?”白不染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此時,他目光輕移,自然也注意到了另外一片白云霞光,稍稍注意,便能發覺,那是江南省道盟的方向。
顯然,道盟那邊也有人在沖擊高功階位。
唳……唳……唳……
就在此時,一陣高亢的鳴叫聲從江南省道盟的那片白云之中傳出,隱隱霞光之中,竟有一只白鶴的虛影從中飛出,在空中盤旋。
“降鶴異象!?”白不染稍稍動容。
香中能有仙鶴降,唯有高功生此香。
自古以來,仙鶴子古代不僅僅是代表長壽的仙鳥,也是仙界與人間的使者,鶴空靈玄,聯結著仙與凡 這里的仙鶴,并非真正的仙鶴,而是外景異象。
傳說,只有真正身負仙緣,天資高覺者,才能在晉升高功階位的時候,引來降鶴異象。
“江南省道盟還是出人才的啊。”白不染幽幽輕語。
唳……唳……唳……
天空中,鶴鳴之聲越發洪亮,唯有元神觀照才能聽見,又一只白鶴從云中飛出,在空中盤旋。
“好,師弟果然非凡,竟然引來雙鶴齊鳴。”
何凝煙的眼睛都亮了起來,能夠引來降鶴異象已是不凡,白鶴的數量越多,成就越大,能夠引來雙鶴齊鳴,已是萬中無一。
反觀,另一片白云,霞光黯淡,甚至有消散之象,能否晉升高功都還未必,更不用說引來降鶴之相了。
“就這么完了?”
白不染愣愣地看著降真香燃燒殆盡,最后一縷香火卻是被張凡的元神吞吸的干干凈凈。
他人都傻了,抬頭望去,張凡元神盤坐蒼天之下,頭頂上方,那片白云便將消散。
“降真非真,香火紛紛。真命返還,濃烈非凡。”
就在此時,一陣神秘的聲音在張凡的元神內景之中幽幽響起,裹挾著鎖鏈碰撞的聲音。
“這點香火還不夠!”
轟隆隆……
話音剛落,天空中傳來一陣“隆隆”聲響,緊接著,張凡元神頭頂的白云猛地震蕩,一聲刺耳的鳴叫聲卻是從中傳來,好似驚雷滾滾,震蕩人間。
“那是……”
緊接著,一只巨大的利爪從那白云之中浮現,伴隨著翎羽飄蕩……
“黑色的翎羽!?”白不染眸光震蕩。
“那……那是什么東西?”
何凝煙雙目圓瞪,俏美的臉蛋猛地顫動,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黑色的仙鶴!?”
嗡……
那恐怖得利爪從白云深處探出,死死地將旁邊那盤旋天際的兩只白鶴抓在了爪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