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幽起,黑云橫渡。
張凡走在通往洪福花苑的僻靜小道上,回想著白不染跟他說的話,看時間已經快過十二點了,街道上早已沒有了人影。
“爸爸的爸爸是妖怪,爸爸的媽媽是妖怪……”
就在此時,一陣悅耳動聽的鈴聲響起,打破了夜晚清冷街道的寂靜。
張凡掏出手機,低頭一看,來電顯示卻是李一山。
“喂……”張凡接通了電話。
“這么晚找我干嘛?”
“我看你下班了沒,要不要去接你吃宵夜。”李一山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帶著調侃的味道。
“哪個喪良心的資本家讓員工加班到這個點?”張凡撇了撇嘴道。
“那你早點回去吧。”
“不是說要請我吃宵夜的嗎?”
“變天了,早點回家,下次吧。”李一山的聲音再度響起。
“是啊,快變天了。”
張凡抬頭望去,今夜的風格外大,黑云奔走,群星閃耀,在玉京這樣的大城市,已經很久沒有能夠見到這樣的星空了。
玉京市,高鐵南站。
高鐵緩緩進站,車門開啟,兩道身穿道袍的身影背著行囊,走了下來,男的高高瘦瘦,女的卻如春光明媚。
“長這么大,我還沒來過玉京市呢……六朝古都,這趟我要好好玩玩。”夏微生輕語道。
“我們不是來觀光旅游的。”破戒尋找著出口的指示牌,頗有些無奈道。
“師兄,你說張凡有沒有好好念我傳他的咒子?”夏微生突然道。
“天母心咒對他來說還太早了,他剛剛覺醒元神才多久?”
破戒搖了搖頭,看向夏微生。
“我知道他奪了真武玉牒,你心中有氣,開個玩笑也無可厚非。”
“我不在乎傳人名分,只是怕真武山香火斷絕,愧對歷代祖師。”夏微生笑容收斂,認真道。
“時也,命也。”破戒稽首道。
“師兄,你越來越像師傅了。”夏微生俏美的臉蛋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天,張凡下山之后,我聽師傅說……終究還是來了。”
“嗯!?”
“你不覺得奇怪嗎?他融合了真武玉牒,元神初覺,涉世未深,師傅竟然放心讓他下山?”破戒凝聲道。
“你什么意思?”夏微生凝聲道。
“我總覺得……師傅……好像認識他。”
一陣沉悶的雷聲劃破長空,夏微生和破戒抬頭望去,黑云橫渡,星斗閃爍,神隱不顯,乍現不祥。
“南方多潮濕,玉京的天說變就變化啊。”
夏微生秀眉微蹙,喃喃輕語,話音未曾,一陣清風拂過,她便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玉京市,東郊墓園。
一片坍塌的墓碑激起煙塵彌漫,星光垂照下,溫禾頭發披散,嘴角流淌著鮮血,雙目通紅,怒如真魔,與平時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小溫禾,這么多年了,你倒是長進了不少啊。”
金昴日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可惜啊,你還是太弱了。”
說著話,金昴日咧著嘴,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你的天賦還在你弟弟之上,若是能得我調教,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啊。”
“你該死……如果不是你,他們原本都可以活下來。”溫禾銀牙緊咬,眼中唯有仇恨。
“嘖嘖,識神躁動……這可是修行大忌啊。”金昴日輕笑道:“成大事者,別人當面殺你父母,你都要有分一杯羹的氣魄。”
“小溫禾,你還早得很!”
話音剛落,一陣恐怖的氣息從溫禾體內爆發出來,她青絲倒豎,周身變得黯淡無光,好似陷入泥沼陰影之中,若以元神觀照,腥臭粘稠的液體不斷從那陰影之中滴落。
“兇煞,十惡大敗!”
神煞命理之中,十惡大敗乃是絕對兇星,若是一個人命中有此兇星,必有厄運纏身,最突出的表現就是破財,財庫九空,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道門修行,以法為財。
突然,一陣爆響劃落,溫禾如同炮彈激射,猛地消失在原地,可怕的力量將地面壓出一個巨大的坑洞。
緊接著,她便出現在了金昴日的身前,腥臭粘稠的液體在她指尖流淌,恐怖的力量直接轟落在金昴日蒼老的軀干之上。
砰砰砰……
劇烈的聲響在夜色下回蕩,金昴日劃出一道暴力的弧線,砸碎了一塊又一塊墓碑,腥臭粘稠的液體附著在他的身上,瘋狂蠶食著他體內的真陽,就連元神都要被其入侵。
嗡……
耳邊狂風呼嘯,金昴日還未落地,溫禾便如鬼魅一般閃現到了他的身后,暴力的一拳裹挾著濃烈真陽,猛地砸在了金昴日的脊梁之上,恐怖的力量沿著那一線,瞬間貫通全身……
腥臭粘稠的液體越發兇猛,好似洪水猛獸一般,侵入到了對方身體之中,損耗真陽,壓制元神。
這便是十惡大敗的可怕之處,一旦練成,兇煞入體,不僅僅可以讓自身道行瞬間暴漲,一旦接觸到對方,那腥臭粘稠的液體便能消耗折損對方的道行,此消彼長。
正因如此,十惡大敗在神煞門諸多吉星兇煞之中,也算極為難練的一種。
砰砰砰……
爆裂之聲不絕于耳,溫禾恍若瘋魔,身形快到不可捕捉,她瘋狂地輸出,一拳又一拳,砸落在那蒼老的身軀之上,好似在釋放著壓抑多年的仇恨和痛苦。
終于,隨著一聲巨響劃落,金昴日重重地砸進地面,激起煙塵沖天。
溫禾喘著粗氣,汗水淋漓,被高熱的體溫蒸發成一陣陣白霧升騰。
十惡大敗,乃是透支自身道行,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此時,溫禾也漸漸虛弱,然而,她眼中的光彩卻越發明亮,壓抑了這么多年,她終于可以親手……
“我不是說了嘛……”
就在此時,那恍若夢魘的話語再度回蕩在清冷的月夜之下。
“這不可能……”溫禾面色驟變,直勾勾地看著遠處彌漫的煙塵,金昴日緩緩走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小溫禾,你還太弱了。”
金昴日咧著嘴,露出一口黃牙,身受十惡大敗,竟然毫發無傷!?‘
“怎么會?”溫禾眸光顫動,簡直不敢相信。 “人啊,生來便受天下星斗的影響,生死禍福,全在此中……”金昴日搖著頭,臉上浮現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
“這便是眾生的悲哀,渺渺如螻蟻,禍福憑天定。”
“可若是將那禍福掌握在自己手中……”
話音剛落,溫禾面色微變,她以元神觀照,便見金昴日那蒼老的軀體之中,竟藏著一團團光,體內各大穴竅,便如同天上的星斗,竟然泛起璀璨的光華,閃耀奪目。
“這是……”
“人身一天地,藏星布斗在穴竅,從此禍福在心頭……”
金昴日眸光微凝,蒼老的面皮上沒有半點人類的情感:“吉星兇煞,盡在我身……小溫禾,你的神煞道法對我無用啊。”
話音未落,金昴日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緊接著,他的手掌卻如一片陰影橫壓而來,落在了溫禾的臉上。
砰……
滿是褶皺的手掌猛地按下,隨著一聲爆響劃落,猩紅的鮮血肆意流淌,溫禾周身真陽渙散,整個人倒在土坑中,氣息微弱到了極致。
縱然她在神煞一道上有著難以想象的天賦,卻也難以追上金昴日的步伐。
十三生肖,每一位都獨一無二,在他們的故事之中,他們便是主角。
“嘖嘖,真夠狠的啊,那可是你的小師侄。”
就在此時,一陣戲謔的聲音從角落處傳來,月光下,一雙修長的大腿緩緩走來,踩著高跟鞋,穿著黑絲,可是聲音卻是男人。
亥豬王饕!!!
“師侄又算什么?不過一條人命而已……”金昴日頭也不回。
“不愧是前輩,夠狠。”王饕恍若女人驚艷般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人命是這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你沒有見過啊……”金昴日淡淡道。
他經歷過亂世,真正見過什么叫做人命如草,尤其是四二年,他一路向北,路上全都是死人,比起路邊的雜草還不如,縱然身負道法,可是在時代的浪潮前,在殘酷的生死前,他也只不過是個凡人……
那般年月,他的心中也曾有過想要守護的東西,可是命運最是無情,大道最是無私,祂對每個人的殘酷都如出一轍。
“萬事萬物,因劫生滅……遍地多尸骸,卻為長生藥……小鬼,跟我走吧,我帶你見見不一樣的世界。”
塵封的記憶中,當他看著這人間煉獄,迷茫無助的時候,一個道士站在了他的面前,為他推開了一扇前所未有的大門。
“你是誰?”
“三尸!”
那個名字仿佛貫穿了歲月光陰,就算過去了這個多年,金昴日每次想來都是心潮澎湃,那是他一生的追求和向往。
嗡……
就在此時,金昴日一抬手,一股無形的力量便將溫禾托了起來。
“小溫禾,將神煞斗衣交出來吧。”
溫禾沉默不語,倔強的眼神之中唯有怒火噴薄。
“神煞斗衣,乃是神煞門鎮派之寶,有了它,便能推算天機了嗎?”王饕開口詢問。
這一次,她跟隨酉雞同來,便是為了這件大事。
推算那被掩藏的天機,對于十三生肖而言,此事關系重大。
“王家的北斗煉神,配合神煞斗衣,便能移星換斗,察看天機。”金昴日沉聲道。
“那對父子的生死如此重要?”王饕不解。
十三生肖之中,酉雞精通星辰斗術,此次耗費心神,便是要推算那對父子的生死之秘。
“年輕人,你根本不知道那對父子有多特別……”
“也是,十年前,你還不在。”金昴日冷笑道。
“八十年前道門大劫之后,唯有真武山楚超然活了下來,從此之后,龍虎山山門緊閉,未有香火再啟,可是……”
“十年前,龍虎山卻是曾經開啟過一次。”
“什么?”王饕面色微變。
道門大劫,乃是一樁迷案,關乎天下道門宗派,甚至牽扯到無為門。
然而,八十年來,誰也不知其中真相,唯一的幸存者楚超然也對此諱莫如深。
至于龍虎山封閉了整整八十年,誰也不知內中乾坤。
“十年前竟然開啟過一次?”
“不僅開啟過一次,還有人進去了,并且從里面帶出了一件東西……關乎道門大劫。”金昴日沉聲道。
“難道是……”王饕若有所思。
“大靈宗王……那個男人從出現的那一天起,他的身份便就存疑……”
“神魔圣胎,九大傳說……豈是那么容易修煉的?”
“十年前,他曾經進入龍虎山,帶出了那件東西。”金昴日死死地盯著身前的溫禾,掌中用力,勒著對方的脖子。
“難怪我聽說十年前,龍虎山下,曾有一場大戰,牽扯道門各派,連白鶴觀都曾出手。”王饕凝聲輕語。
他進入十三生肖也就是近十年的事情,卻未曾參與過十年前那場大戰。
“那個男人很神秘,無門無派,卻煉就神魔圣胎……無門無派能練成此法?糊弄鬼吧。”金昴日冷笑道。
“偏偏……他還有一個崽子,也練成此法。”金昴日沉聲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九大內丹法,每一門都只有一人可以練成。”
“那個崽子是個異數……”金昴日的眼神變得森然寒徹。
“推算天機是為了那個男人從龍虎山帶出來的東西?”王饕忍不住道。
那東西關乎八十年前道門大劫,所以才引起道門各派,乃至于十三生肖的覬覦……
正因如此,才有了十年前,龍虎山下的那場大戰。
只是大戰過后,那東西的下落卻從此成迷。
“不僅僅是為了這個……那一夜之后,這對父子的本命元辰便不見了……按理說是應該死了……”
“可是辰龍總覺得不會……那個男人絕對不會輕易死去,他跟他的那個崽子若是不死,很多人都會睡不著。”
“這對父子與我們十三生肖牽連太大了。”
言語至此,金昴日都不由搖頭嘆息。
“牽連?什么意思?”
“十三生肖,以人為首,你應該知道人肖早在十年前,便已隕滅,可你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嗎?”金昴日話鋒一轉,突然道。
“人肖的身份是秘密,沒有人可以知道她現實中的身份。”
“嘿嘿,我卻知道。”金昴日咧嘴輕笑。
“十三生肖,以人為首……二十多年前,她便嫁給了大靈宗王,還生下了那個孽種……”
“她的名字叫做李玲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