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潑灑,透過綠浪涌動的柳條,篩落在幽靜的小院內。
柳樹下,那道身影側身看了過來,他一身黑色皮衣,戴著黑色頭巾,在這明媚的白晝恍若黑夜般深邃。
“千年老妖!?”
張圣看著對方,試探性地問道。
網上的千年老妖是一位博聞強記,精通道門各家所學的存在,在張圣眼中,這或許是一位道門前輩,隱世的高人,與眼前青年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所以,他也不敢確定眼前這位身穿黑色皮衣的青年是不是千年老妖。
“那老東西結緣的人還不少。”身穿黑色皮衣的青年淡淡道。
“那老東西已經跑了,你來晚了……”
“我也來晚了!”
身穿黑色皮衣的青年眸光低垂,俊朗狷狂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冽之色。
“嗯?跑了?”張圣愕然,對于這樣的詞眼感覺有些怪異。
“那你是……”
“嗯!?”
就在此時,身穿黑色皮衣的青年鼻子輕輕動了一下,再度看向張圣。
“張家的人……”
話音剛落,張圣不由動容,身旁的楚清淺更是露出警惕之色。
“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張家的人了啊。”身穿黑色皮衣的青年仰頭感嘆,深邃如黑夜的眸子里涌起一抹追憶之色。
“你是誰?”楚清淺冷然問道,精神戒備到了極致。
張圣的身份極為敏感,他不僅僅只是姓張,而且還是南張余火。
眼前這個神秘青年居然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實在太不正常了。
“哀牢山的小貓?”
身穿皮衣的黑色青年眸光流轉,看向楚清淺,不由笑了:“那只老貓居然沒有絕后,真是沒天理。”
“你……”
楚清淺美眸顫動,眼中的震驚之色越發濃烈。
眼前這個黑衣青年不僅僅看出了張圣的來歷,就連她的出身居然都一語道出!?
“你不是千年老妖,那你是什么人?”
就在此時,張圣不動神色,輕輕踏出一步,橫檔在了楚清淺的身前。
以他的修為和境界,此時此刻,都從眼前這個黑衣青年的身上感受到了極度危險的氣息。
然而,他這般細微的動作卻沒有瞞過眼前這個黑衣青年的眼睛。
“你不是一般的張家弟子……香火濃烈,得了上品道號……”
“咦?”
突然,黑衣青年眼皮一抬,深邃的眸子里竟是泛起了一抹異彩。
“你居然還修煉了甲生癸死!?”
此言一出,楚清淺訝然地看向張圣,后者的臉上亦浮現出驚疑之色。
如果說對方看出他的出身來歷,張圣還能保持淡定,可是連他得了上品道號,修煉甲生癸死這般隱秘都一一道出,這就太匪夷所思了。
最后這一點隱秘,就連楚清淺都不曾知曉。
“你是誰?這世上能夠看出我底細的人,絕對不過一手之數。”張圣冷靜下來,沉聲道。
這樣的人,每一個名字都足以讓天下聞之變色。
“我不是用看的,而是用聞的,這天下就沒有任何秘密能夠瞞過我的鼻子。”黑衣青年淡淡道。
“你是……”
楚清淺一聲驚叫,悄美臉蛋上浮現出震驚之色,僅僅三言兩語的描述,她便猜了眼前這個青年的來歷。
那個名字在她心中呼之欲出,天下山海諸境,世間妖鬼無算,能稱天下第一者,唯有此人……
“厭王!”楚清淺看著眼前黑衣青年,瑟聲道。
“天下第一妖!?”
張圣眸光凝如一線,這一刻,在他眼中,天地茫茫如消散,唯有此人似長天。
這可是跟隨過昔日天下第一高手三尸道人的存在,當今之世能夠躋身前五的絕世大妖。
“那只老貓跟你提過我?”厭王漠然地看向楚清淺。
“提……提過……”楚清淺澀聲道。
“沒什么好話吧。”
“嗯,都不是好話。”楚清淺點了點頭道。
“走了。”
厭王掃了一眼,目光變得慵懶起來,他一步踏出,便要離開。
“前輩也是來找千年老妖的?”張圣開口道。
“遠離那個老東西,祂很危險。”厭王駐足,沉聲道。
“祂是誰?”張圣追問道。
既然能夠讓天下第一妖稱之為危險,那必定也是驚天動地之輩。
“未知。”
“我找了祂很多年,一直在找,一直在找……”厭王喃喃輕語,不知是在說給張圣聽,而是在像歲月傾訴。
話音落下,厭王便走出了院子。
“前輩……”張圣喚道。
“我不想跟張家的人打交道,也不喜歡……”厭王搖了搖頭:“不過,既然相逢,便是有緣……”
“給你一個忠告,三命同煉一法,后患無窮,劫數不遠!”
言語落下,厭王一步踏出,便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張圣眸光凝重,過了半晌,不由嘆道:“天下第一妖,不愧是天下第一妖……”
“他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后患無窮,什么又是劫數不遠?”楚清淺擔憂道。
張圣沉默不語。
“你說啊……”楚清淺有些急了。
“我小時候死過一次……”張圣突然道。
“死過一次?什么叫死過一次?”楚清淺疑惑道。
“我弟弟出生的那一天……”張圣喃喃輕語:“后來,甲生癸死的修煉者以分命之術將這門丹法傳了給我。”
“他叫李存思,是我父親的至交好友,也是上一任玄宮之主。”
“我聽過這個名字……”楚清淺凝聲道。
“分命之法,本就是甲生癸死的應劫之法……”張圣沉聲道。
甲生癸死,乃是干涉上天之忌,打破生死界限,逆亂大道造化之法。
正因如此,劫數重重,注定是無法依靠一人之力能夠練成的大法。
“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
如果生,就不能死,如果死,就不能生,便如薛定諤的貓。
既然如此,又如何能夠打破生死的循環?
所以,古老歲月,甲生癸死之中有一門分命之法,性命共享,一生一死,完美循環,分命應劫,同修大法。
“李存思將性命分給了你,所以你也開始修煉甲生癸死?”楚清淺問道。
“不錯,從那時候開始,李存思便等于是死了。”
“但他不是真的死了。”張圣想了想。
那種狀態很奇妙,介于死和生之間,亦死亦生,無死無生,恰如薛定諤的貓。
“分命亦是分劫,然而此法終究只能一人練成,我神通越大,占據的主導也就越大……”張圣凝聲道。
“你的意思是……生死的平衡被打破了?”楚清淺何等玲瓏,一眼便看出了此法的弊端。
甲生癸死,終究只能有一人練成,生死的平衡開始傾斜,李存思越來越接近真正的死亡。
“如果他死了?那你的甲生癸死是不是就練成了?”楚清淺猜測道。
“哪有這么容易?”張圣搖頭道。
“這不是舍一得一的問題,生死的平衡一旦打破,有可能是更大的劫數。”
就像兩個人同時挑著扁擔,突然一方撤力,平衡打破,整個系統都會崩壞。
九大內丹法,沒有一門是容易練成的,每一步都有著劫數重重。
“也就是在這時候,出現了一個變量。”張圣沉聲道。
“變量?”
“李存思有一個兒子,名叫李一山,他從‘已死’的父親身上見到了甲生癸死,練成了這門蓋世丹法。”
“無師自通!?”
楚清淺悄美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凝重之色。
九法至高,自古秘傳,凡煉此法,能得指點而悟精妙者,已是萬中無一,更何況是無師自通?
“妖孽!?”
“術有法,道無為……這般丹法,自然而得,天運乃成,實在無跡可尋。”張圣感嘆道。
“他成為了第三個煉就甲生癸死的存在,并且將性命分予了李存思……”張圣凝聲道。
“平衡重新建立!”
“也就是說……”
“三命一體,劫數共生。”張圣唇角輕啟,吐出了八個字。
李存思,李一山,還有他的甲生癸死同出一源,所以三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生死與共,大劫相生。
所以厭王才說,三命煉一法,后患無窮。
最關鍵的是,到了最后,他們三人之中也只有一人可以真正煉就此法,至于其他兩人不過徒為他人做嫁衣。
“我們三人,只要其中一人遭劫,其他兩人都會受到影響。”張圣沉聲道。
“他剛剛說大劫不遠。”楚清淺露出擔憂之色。
“不愧是跟隨過三尸道人的存在,當今天下,除了純陽真人之外,怕是沒有人敢言能夠完全壓過這一位了。”張圣回想起剛剛厭王的神韻,不由感嘆。
昔日三尸道人身邊的一條大黑狗,如今也是稱尊道祖,堪稱天下一流。
“張圣……”楚清淺并不關心什么天下大勢,什么蓋代高手,她的眼中只有張圣。
“我們走吧。”
張圣拍了拍楚清淺的肩膀,轉身便走,離開了幽靜小院。
楚清淺看著那背影,只能跟了上去。
此時,云深會館。
一輛黑色汽車停靠在會館大門處。
前臺,張凡,孟棲梧,葛雙休站在那里等待著。
“不好意思,魚璇璣小姐剛剛已經退房了。”接待小姐姐看著退房信息,回答道。
“退房了?”張凡眉頭皺起。
“什么時候?”
“一個小時前!”
“有這么巧的事!?”孟棲梧看向張凡,問道:“追嗎?”
“來不及了!”張凡搖頭道。
他緊趕慢趕,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不過此刻,他倒是反而冷靜了下來。
如果三尸神真的跟魚璇璣搞在了一起,以他現在的手段,即便真的對上,也沒有把握可以將那玩意制住。
如今,張凡對于三尸神的了解很還淺薄。
然而,即便錯過了這一次,總有一天,他們會再次遇上。
“孟棲梧……”
就在此時,一陣朗朗聲從旁邊傳來。
張凡轉身望去,便見一位青年緩緩走來,身后還跟著一位熟悉的身影,赫然便是王青山。
“王青衣!?”
孟棲梧看見來人,不由叫出了名字,美眸中透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光彩,下意識又看向旁邊的王青山。
王家年輕一輩之中,王青衣算得上頂尖一流。
這次,他代表王家前來終南山參加論壇交流,足見其地位非同一般。
王青山出現在他旁邊,顯然是找來這位王家天驕,為王青河出頭。
“王青河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孟棲梧沉聲道。
終南山畢竟是東道主,她不愿意橫生枝節,在這里鬧出新聞來。
“不必了。”
王青衣抬手道:“孟師妹這是在罵人嗎?我這位族弟自己不長眼睛,技不如人還敢招搖過市,自然該受點教訓,我若為他強出頭,那算什么?”
王青衣一句話,倒是顯示出純陽王家的風范來。
張凡聽在耳中,都不由多看了兩眼。
“不知道是哪位高手賜教,教訓了我那個不成器的族弟?”
王青衣的目光在張凡和葛雙休兩人的身上游離,在他眼中,這兩人俱都不凡,葛雙休的氣息延綿若存,隱隱之中藏著殺伐血光。
至于張凡,倒是內斂不發,看著像極了普通人,可越是如此,王青衣反而越多看了兩眼。
“張凡!?”
王青衣試探性地問道,他有七成把握可以斷定,廢了王青河的便是此人。
“你認識我?”張凡看向旁邊的王青山,似有深意道。
“不認識,不過有人認識你。”王青衣搖頭道:“她托我給你帶封信。”
“誰?”
“魚璇璣!”王青衣淡淡道。
此言一出,張凡目光猛地一沉,他終于知道魚璇璣為什么會突然離開,原來是她見過了王家的人,見過了他留在王青河身上的手段。
“這是她讓我交給你的。”
說著話,王青衣將魚璇璣留下的紙箋遞了過去。
張凡結果,打開一看,那上面只有一句話。
“我們終將在一起!”
簡單的七個字,卻是讓張凡的目光冷冽到了極致,唯有他可以看出這七個字當中隱藏的的兇險與狂傲。
然而,眾人目光掃過,看著紙箋上的一行小字,俱都一愣,緊接著面色變得萬分精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