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公公就站在原地，并沒有再踏足御花園半步，一邊笑，還一邊對著李銳擺手。
大抵是在說。
去吧，去吧。
李銳心中嘀咕。
不過一想到是那圣皇自己叫他來的，也就不再猶豫。
約莫走了五十余步。
就來到了涼亭前。
原本李銳想象中，會看到圣皇端坐其中，擺滿批閱的奏章，說不定還能看到那位極擅長縫補的張首輔，君臣奏對。
可當他看到涼亭之中的景象時，神情一滯。
“額”
“火鍋？”
就看到一個銅鍋正咕嚕咕嚕的沸騰著，紅油包裹著辣椒不停翻滾，幾個小宦官正在下切得薄如蟬翼的肉片。
李銳眨了眨眼睛。
一個頭戴翼善冠，身穿圓領窄袖四團龍袍，腰佩玉帶的約莫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對著李銳招了招手：“來人，賜座，朕這肉片火候正好，李愛卿快嘗嘗。”
一個小宦官搬來一個雕龍畫鳳的木凳。
李銳臉色怪異的坐了下去。
拿著筷子遲遲也不敢落下。
這宮里的規矩，咱老李也不懂呀。
李銳陷入了知識盲區，皇宮中的規矩又沒人寫成書，起居注更是絕密，壓根兒沒地方學。
圣皇很是體貼的多說了一句：
“乃是私宴，李愛卿無需拘束，敞開了吃就是。”
然后還加了一句：“君無戲言。”
聽了此話，李銳這才敢從銅鍋里架起一塊燙的微卷的肉片，一旁的小宦官已經貼心的準備好了油碟。
裹著肉這么一涮，放入口中這么一嚼。
“淦！”
“怎么是蛟肉？！”
李銳萬萬沒想到，坊間那些傳聞都是真的。
圣皇真的吃火鍋，而且真的用龍肉涮。
他不禁懷疑，這御花園里是不是真的有一把金鋤頭。
這蛟龍肉對武者強健體魄可是大有裨益，尋常武者是一片難求，眼前這位龍庭之主倒好，直接用來涮火鍋。
什么叫暴殄天物。
奢侈！
這火鍋本是蜀中那些做工的苦命人喜愛的食物，辣椒、花椒之物可以提神。
做過重勞力的人都曉得提神的重要性。
李銳做過馬夫，所以懂。
所到底，火鍋是下等人吃的東西，蜀中的貴族都不吃。
‘相傳如今的圣皇曾經流落 民間，在蜀中一直待到了成年，才被接回宮中，一度差點成了游俠兒。’
如此看來。
喜歡紅油火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眼前的火鍋便是世間火鍋的頂配，若是蜀中人士見了，一定會心滿意足。
蛟肉雖好，李銳卻也沒敢多夾。
人家是圣皇。
雖然說了不必拘禮，可要是真的不拘著，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跟上司吃飯，哪兒有自己吃好的道理。
李銳不著痕跡的將紅油之中的肉片推向圣皇那邊，如此一來，圣皇每每下筷都能有所收獲，免去了海底撈的困擾。
服務極其到位。
圣皇咀嚼著肉片，微微瞇起眼睛：
“甚是不錯。”
“朕當年在蜀中的時候，最是喜好這一口，只可惜，進了京城，就再沒這機會。”
“聽說李愛卿也是南邊來的，應該喜歡。”
李銳適時開口：“陛下應是想起曾經馳騁蜀中的崢嶸歲月，”
圣皇嘴角微微上揚。
思緒頓時飄飛到萬里之外。
可不是。
當年在蜀中，誰不是夸一個這個娃兒硬是行得很。
這時，鄭公公也恰好來到涼亭下，聽到了李銳恭維的話，忍不住憋笑。
馳騁蜀中？
他是當年接圣皇回宮的幾人之一，只不過當時他還不是大太監，只是小宦官。
據他所知。
圣皇當年在蜀中混的其實很一般。
什么蜀中斬蛟龍，都是后來那些翰林院的文臣杜撰出來的，實際上，頂多就是斬過幾條無毒的小蛇罷了。
火鍋吃得燥熱。
圣皇扯了扯領子。
看到這一幕，李銳心里一樂。
火鍋好呀。
吃的時候根本顧及不了吃相，無形之間，雙方的距離就拉近。
要是能與圣皇攀上關系。
以后虞國不是橫著走，哪兒還需要遮遮掩掩。
圣皇沒有半點架子，談興更是極高，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說，李銳安靜聽著，時不時夾起一片蛟肉，有時也做回應。
忽地。
圣皇一皺眉，轉頭望向一旁的鄭公公：“李銳這個名字，為何我總聽得耳熟？”
鄭公公開口：
“李大人曾經得過陛下御賜的牌坊，云州清河獨此一例。”
圣皇頓時恍然：“原 來如此。”
“李愛卿大器晚成，乃吾大虞武德昌盛之征兆。”
“李愛卿于大虞有功，朕想想該怎么賞賜你。”
一聽到賞賜。
李銳心頭微動。
靈丹、神兵、升官？
還是一些名譽意義的玉帶、馬甲？
總之，既然是圣皇欽賜，就沒有寒酸的說法。
圣皇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朕聽聞李愛卿曾是吾暗衛之人？”
李銳頓時心中大驚。
他沒想到圣皇居然還知道這事，更沒想到自己還有遇到正主的一天。
隱瞞那是找死的行為。
圣皇可是有錦衣衛，連某個大臣一晚行房次數太多有失禮數這種事情都能查不出，更不用說暗衛之事。
李銳老老實實解釋：“啟稟陛下，乃是姜臨仙姜大人為了我國與巫國兩國互市之大計所作的權宜之計，請陛下恕微臣不告之罪。”
并非欺瞞，只是不告。
這中間的區別可極大，要是被治一個欺君之罪，李銳可受不住。
李銳一臉坦然。
沒有耍半點心眼。
沒辦法，雙方的差距太大，這個時候任何的人眼都與找死無異，最好的做法就是坦誠。
卻聽圣皇開口：
“誰說你不告了？”
“你的名字不早就在朕的暗衛名單之中。”
李銳：“？？？”
這時，鄭公公適時開口：“李大人，陛下早已命我傳話給了楊統領，你確實是暗衛之人。”
轉正了？！
李銳沒想到，自己來了一趟皇宮。
姜臨仙雖然編的皇家暗衛身份，居然成真了。
得到了圣皇的同意，他以后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家暗衛。
一切來得太突然。
不過李銳卻沒有因此愣住，麻溜的起身走到一旁，撲通就是一跪：“多謝陛下賞賜。”
圣皇開懷大笑：
“李愛卿喜歡就好。”
然后然后就是繼續吃飯，與尋常百姓家幾乎沒有什么區別，圣皇隨口說著當年自己在蜀中時候的常家。
李銳很有當晚輩的覺悟。
聽得聚精會神，時不時一句戳中圣皇心窩子的吹捧。
最后宴會在圣皇的開懷大笑中收場。
圣皇很忙。
今日是吃飯和會見李銳一并完 成，吃完飯就是一天的批閱奏折，要是晚上翻牌還翻中了如饑似渴的妃嬪，又是一番鏖戰。
真正的勞模。
事實上，并非所有帝皇都是如此。
這一代圣皇乃是特例。
或許這也與他早年的經歷有關，被張首輔和國師聯手推翻的上一任國師如何都想不到，自己隨手挑選的傀儡儼然已經有了一代明君的跡象。
甚至朝臣心中也已經篤定，圣皇千年之后，大概率能得一個喜人的“宣”字。
要不說虞國國運好。
原本都已經是疲敝消敗之勢，卻因為這代圣皇還有張首輔縫縫補補，硬是給大虞有續了一千年。
圣皇離去。
李銳剛準備起身。
就看到一行行小字出現在眼前。
李銳眉頭微微掀起。
他已經料想到自己面圣會得到成就點，卻也沒想到竟然會是s級的評價。
十五歲面圣。
雖然很厲害，卻也不是沒可能。
就比如一些神童，也能通過科舉的方式覲見天顏。
李銳很清楚，想要獲得s級評價很難，光是一個十五歲面圣還遠遠不夠，除非是因為成為暗衛。
顯然，這暗衛并沒有李銳想的那般簡單。
此時。
鄭公公才笑呵呵的開口：“李大人，時辰尚早，不如隨老奴去見見楊統領。”
李銳抱拳：
“那就叨擾鄭公公了。”
“不麻煩。”
鄭公公剛抬起手，就發現手上多出一個沉甸甸的東西。
李銳笑呵呵的說著：“也沒什么貴重東西，就帶了點清河特產，過些日子，妖獸就會送給京城，鄭公公可憑此令牌去取。”
鄭公公頓時喜笑顏開。
土特產？
誰家土特產能是妖獸。
不過公公喜歡。
李銳是用布袋裝的，也就是說，里邊的令牌還不止一個。
這禮可不算輕。
而且妖獸這東西在京城可還算是稀罕物。
李銳適時開口：
“鄭公公，我與那楊統領不是很熟.”
鄭公公不動神色的將小布袋子揣入寬大的袖袍之中，笑瞇瞇的說著：
“李大人，放心便是，這暗衛除了統領，還有一指揮使，乃欽天監的顧監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