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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風起毗嚴國

  光陰如梭,眨眼時間便過去了一個月,莊衍住在方寸山中,每日與菩提祖師論道下棋,品茶談天。

  且菩提祖師每次給徒弟講道傳法之時都要帶上莊衍,說是讓他糾正道法疏漏。

  莊衍哪里不明白菩提祖師的意思,說是讓他糾正疏漏,可他都不修菩提祖師的道法,哪里能糾正什么疏漏,無非就是讓眾弟子也認識認識莊衍。

  故而這一次講完道后,莊衍下來對菩提祖師道:“道友也不必如此,你這弟子一出師就各自下山去了,每隔幾年就換一批,總不能每次都讓我來露面吧?”

  菩提祖師聞言略一思索,道:“言之有理,欸,不如這樣吧,你也在我斜月三星洞里掛個號如何?”

  莊衍一怔,旋即反應過來,笑著朝菩提祖師說道:“恐怕這才是道友你的真實意圖吧?”

  “哈哈哈。”菩提祖師大笑一聲,說道:“道友以為如何?”

  莊衍想也不想便點頭答應了,“可以,只是我要以什么名義呢?”

  菩提祖師笑道:“不必以什么名義相邀,來我這斜月三星洞做個掌道祖師即可。”

  “好。”莊衍點頭笑道。

  于是就在翌日,菩提祖師召集方寸山中所有弟子,并公告眾人,邀請莊衍為斜月三星洞‘掌道祖師’,與菩提祖師地位相同。

  當然莊衍這個掌道祖師只是掛名,與眾弟子并無師徒關系。

  眾弟子當然上前拜見,于是斜月三星洞從此以后便有了兩個祖師尊位,所有新入門的弟子都要先拜見菩提祖師,然后再去拜見莊衍。

  當然,如果莊衍不在,那就去拜見莊衍的神位即可。

  這一日,菩提祖師正在堂上講道,莊衍也在一側旁聽,忽然堂上傳來一陣壓抑的抽泣之聲。

  這抽泣之聲立刻打亂了堂上清凈,也擾亂了菩提祖師講道,眾弟子紛紛皺眉看了過去。

  原來竟是剛入門不到兩年的小弟子‘覺真’正在哭泣,見眾師兄朝自己看來,覺真連忙起身上前拜道:“弟子悲不自勝,擾亂祖師道場,還請祖師責罰。”

  菩提祖師將手中拂塵一擺,然后朝覺真問道:“你因何而悲?”

  覺真連忙稟道:“回祖師,弟子向祖師學習問卦卜筮之法,昨夜弟子夢見父母在背后呼喚,回頭卻總不見人,于是夢醒后心中不安,故在今晨卜了一卦,卻見卦象大兇,于是心中悲傷,不覺抽泣,擾亂了祖師經壇”

  下方眾師兄聞言,原本皺著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面容也帶上了一絲同情之色。

  而這時那位輩份最老的弟子‘穎明’站出來說道:“祖師,覺真師弟學的是問卦卜筮之術,既然卦象有此顯示,可見他父母近來確有災劫,求祖師慈悲,幫覺真師弟家人化解此災。”

  菩提祖師端坐蒲團,聞言只是將目光往軒窗之外探了一眼,隨后言道:“此事我已知曉,你家在毗嚴國王都之中,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你只要能在五月初八前一日將家人帶出城,便可全一家性命。”

  聽到菩提祖師之言,覺真頓時涕然拜道:“多謝祖師慈悲,弟子暫別祖師半月,半月后即歸山中。”

  菩提祖師收徒弟、教徒弟都十分隨意,他并不強要弟子斷絕俗塵,學成道術后若想下山還可出師回家。

  但若弟子塵心太重,修不成道法,他也不強迫,要么自己下山回家去,要么就老死山中,一切只隨緣順性罷了。

  菩提祖師揮手道:“去吧,一路小心。”

  覺真拜辭菩提祖師而去,剛走不久,穎明便道:“祖師,方寸山距毗嚴國王都有數千里之遙,覺真師弟未學遁御之法,半月之間如何能夠趕回去?”

  菩提祖師道:“一切自有緣法,汝且歸位,聽我講道。”

  穎明躬身一拜:“是,祖師。”然后便又坐了回去。

  此時莊衍緩緩站起身來,走出了大殿,不過講道的菩提祖師和下方聽道的眾弟子都沒有受到任何干擾,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

  莊衍離開大殿后,便來到了自己的道居之內,走上木榻盤坐下來,神意立刻降臨到了‘尼娑城’內。

  尼娑城便是毗嚴國的王都,此時毗嚴國都城隍正在城隍府陰司大殿上靜靜候著。

  須臾之后,隨著一道神光降下,無邊祥瑞立時照亮了整個陰司大殿。

  尼娑城都城隍連忙抬起頭來,隨后飛快上前拜道:“毗嚴國都城隍烏顏,拜見靈臺真君。”

  所謂‘都城隍’,只有一個國家都城的城隍才這么稱呼,也代表他是這個國家所有城隍之首。

  而這個烏顏有著很明顯的西牛賀洲西方人相貌,完全不同于西牛賀洲東部眾生的樣貌。

  莊衍點了點頭,問道:“你有何事奏見?”

  烏顏連忙拜道:“啟稟真君,近日毗嚴國內恐有一場大亂,小神特此求見稟奏真君。”

  莊衍問道:“可將詳情稟來。”

  烏顏立時報道:“啟奏真君,一個月前毗嚴國內有六道佛光降下,其后又有六道梵光落到了毗嚴國內。小神這幾日終于打探清楚,那佛光乃是靈山帝釋天及眾諸天菩薩下降,而那數道梵光,則是婆羅門教的野神及仙人。”

  對于那些非天庭敕封的‘神靈’,一律都稱作‘野神’或者‘毛神’。

  說到這里,烏顏怕莊衍不懂,便又補充道:“佛門與婆羅門教向來水火不容,如今兩方各有大能下降在毗嚴國內,只怕是有一場大戰。”

  最后烏顏說道:“此事我向陰司稟報,但陰司發來回函,只言此乃人間事務,當歸靈臺真君管轄,故而命我上奏真君。”

  莊衍頷首道:“好,本君知曉了。”

  烏顏躬身一拜,其后便見殿內祥光收攝,莊衍的神意也隨著祥光瑞氣消失不見了。

  收了神意之后,莊衍便在房中持坐,待到日落西山,夕陽照進軒窗的那一刻,這才乘著斜陽晚風走出了道居,來到了菩提祖師所在的講經殿上。

  此時眾弟子都已離去,莊衍徑直走入殿中道:“道友,我要出山一趟,特來告別。”

  菩提祖師笑著朝莊衍道:“是為毗嚴國之事?”

  莊衍點頭道:“正是,我身為人間福德大司命,代天鎮守人間,當親往毗嚴國巡察。”

  “好。”菩提祖師點頭道:“道友且去便是。”

  話音方落,莊衍的身形已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與此同時,毗嚴國王都尼娑城,王宮內,毗嚴國現年六十七歲的國王阿列維睜開了有些渾濁的眼睛。

  一個東方道人打扮的年輕人出現在了阿列維眼中,對于已經見多識廣的阿列維來說,這已經不稀奇了。

  阿列維在兩邊侍從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目光盯著莊衍道:“敢問是哪里來的仙師?”

  兩邊的侍從以及殿上的侍衛們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們便看到了顯出身形的莊衍,下一刻侍衛們馬上拔劍沖了上來。

  “住手。”阿列維阻止了那些侍衛,然后朝莊衍鞠躬一禮,隨后又道:“看仙師的裝束,不似我天竺方域之人?”

  ‘天竺方域’也就是‘天竺文化圈’的意思,西牛賀洲東、南區域和南瞻部洲中原相似,而西、北區域則截然不同,是另一番風貌。

  莊衍道:“不要問那么多,我到此自有來意,與你無干。”

  莊衍話音落下,便徑直走到阿列王王座旁邊,揮手變出一把檀椅然后坐了下來。

  下方的侍衛們看到這一幕,紛紛大喝一聲直接沖了上來,但莊衍只是一眼掃去,那些侍衛便紛紛倒飛出了大殿。

  看到這一幕,阿列維立刻扭頭朝莊衍看去,莊衍倒是風輕云淡,朝阿列維笑道:“坐吧,從今天起的一個月內,你要習慣身邊多個人。”

  阿列維緩緩坐下,然后開口說道:“你是從東方來的道士?”

  “你見過道士?”莊衍問道。

  阿列維點點頭,說道:“我北面是吠陀國的勢力,南面是天竺國的勢力,我這毗嚴國就是兩大勢力的緩沖區,不管是釋教的‘佛’,還是婆羅門教的‘梵’,兩家神仙修士、眷眾信徒時常在我國內爭斗不休。我雖兩不相擾,但卻無法阻止我的國家和子民分裂。”

  莊衍問道:“那你國家現在局勢如何?”

  阿列維道:“北邊的歸信婆羅門教,南邊的歸信釋教,南北相仇,爭斗不斷,我死后國家必定以南北為界,分崩離析,甚至血流成河。”

  說到這里,阿列維自嘲道:“就連這國都尼娑城,都分成了南北兩城,南城的是釋教信眾,北邊的是婆羅門教信眾。”

  莊衍道:“我估計等不到你‘死后’了。”

  阿列維瞳孔一縮,正要詢問緣由,忽然感到身子一虛,然后劇烈咳嗽了幾聲。

  而在莊衍眼中,阿列維身上的人王氣運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消散一空。

  與此同時,在尼娑城外南郊一座法壇邊,帝釋天手結咒印道:“阿列維人王氣運破了。”

  一旁的密跡金剛驚訝道:“這么快?”

  帝釋天臉上現出一絲疑惑,道:“我也奇怪,此番破除阿列維人王氣運似乎太過順利了些。”

  而在尼娑城北郊,也有一座帶血的石頭法壇,法壇前婆羅門教阿特里仙人手結法印,也有些出乎意料地道:“好了,可以讓毒羅出手了。”

  身后一位女仙人驚詫道:“這么快嗎?”

  阿特里仙人也是滿臉不解,說道:“我也奇怪,先不管這么多,人王氣運已破,先殺了阿列維再說。”

  說回王宮這邊,不多時大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慘叫聲,隨后便見十幾顆血淋淋的腦袋飛進了大殿,正在咳嗽的阿列維面容一驚,定睛一看,發現那些頭顱竟然是方才被莊衍送出大殿的那些侍衛。

  緊接著一股妖風吹入殿內,隨后一個蛇首人身的妖怪卷著黑風沖入殿內,只見它左手持刀,右手持劍,面容十分猙獰恐怖,嚇得殿內侍從、宮女紛紛尖叫逃命。

  “毒羅!”阿列維倒是認出了這個妖怪。

  那蛇妖毒羅看著阿列維道:“想不到你還認得我。”

  阿列維道:“三十年前就是你給我的國家帶來了濕婆神的怒火和懲罰,我又怎么會忘記?”

  毒羅獰笑道:“這次我將給你帶來死亡!”

  毒羅話音剛落,大殿外忽然又是一陣黑風刮了進來,毒羅連忙避開,隨后朝著左前方看去。

  只見那黑風散去,一個丈高石人也出現在了大殿上,那石怪看了看阿列維,又朝一旁的毒羅看去。

  隨后石怪與毒羅同時向對方發問:“你是誰?”

  但很快石怪便反應過來,說道:“我恁爹。”

  毒羅愣了一下,旋即道:“我是誰與你這賤靈無關。”

  說罷,兩個妖怪不再理會對方,而是同時朝著阿列維沖了過去。

  兩個妖怪一身妖力盡放,強大的力量化作勁風襲面而來,兩個妖怪同時沖到阿列維面前,似乎也發現了對方和自己的目標一樣,眼中再次露出一絲驚愕之色。

  而阿列維已經閉上眼睛等死,但久等不來,只得睜開眼睛,然后便看到那兩個妖怪同時倒飛了出去。

  阿列維先是一愣,隨后飛快將目光看向了一旁坐著的莊衍身上。

  只見莊衍站起身來,抬手朝著毒羅與石怪輕輕一壓,只聽‘轟隆’兩聲巨響,石怪與毒羅悶哼一聲,直接被莫大力量給鎮壓在地。

  毒羅噴出一口鮮血,滿臉驚駭地朝莊衍道:“你是誰?”

  石怪也驚呼道:“道友何方神圣?”

  莊衍冷笑一聲,說道:“爾等竟敢肆意妄為,以咒術強破人王氣運,又遣妖怪襲殺人王,真是膽大包天。”

  石怪與毒羅心頭大驚,石怪急忙問道:“那么你到底是誰呢?”

  莊衍道:“我是正義的路人甲。”接著又口敕道:“以法犯戒,當斬。”

  敕令一出,兩道神光落下,直接將石怪與毒羅斬殺當場,魂歸地府。

  石怪散成一堆石頭,毒羅則被打回原形,變成了一條被攔腰斬斷的黑色巨蟒,鮮血瞬間淹沒了大殿的地面,泛起了濃濃的腥臭味。

  莊衍看著一旁的阿列維道:“這里待不了了,等侍從宮女們清理,你先去后宮待待吧。”

  阿列維愣了一下,隨后苦笑著朝莊衍道:“上仙,我后宮也去不得。”

  莊衍詫異道:“為什么?”

  阿列維道:“我后宮也分成兩派,一邊信梵,一邊信佛。”

  莊衍大為震驚,道:“你的兒女不會也分成兩派吧?”

  阿列維驚訝道:“上仙怎么知道?”

  莊衍:“.”

  看著無語的莊衍,阿列維問道:“上仙是來保護我的?”

  莊衍瞥了他一眼,隨后搖頭道:“不是,我只是來維持秩序,讓那些人守規矩的。”

  說罷,莊衍站起身來,朝阿列維道:“那就隨便去個偏殿待一待吧,這里太臭了。”

  阿列維這次倒沒說什么,自顧自站起身來跟在莊衍身后,雙腳踩著滿是腥臭的血水往偏殿去了。

  而在尼娑城南、北郊外,佛門眾人的法壇和婆羅門教眾人的法壇同時爆炸,帝釋天和阿特里仙人被炸得滿臉發懵。

  但是很快,他們耳旁就響起了一道神音:“爾等竟敢肆意妄為,以咒術強破人王氣運,又遣妖怪襲殺人王,真是膽大包天!”

  帝釋天雙手一顫,退后一步咧嘴吐舌作驚訝狀道:“不好,是靈臺真君。”

  身后的幾位諸天菩薩也是面露驚色,鬼子母神道:“靈臺真君居然這么快就發現了,現在怎么辦?”

  密跡金剛道:“還是先走吧,看來我們還是太著急了,不能直接插手人間之事,還是回去從長計議吧。”

  “好,那就快走!”帝釋天點了點頭,然后飛快作出決定與幾位諸天菩薩駕起祥云離開了此地。

  而婆羅門教那邊,阿特里等人也很快反應過來,雖然不知道那人是莊衍,但也知道這肯定是天庭的人插手了。

  鑒于三相神的命令,阿特里等人自然不敢與天庭正神叫板,當即也收了法壇退了回去。

  至于石怪和毒羅的身死,兩邊都沒有放在心上,小棋子罷了,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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