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萬丈,梵音千重,大日如來腳踏九品金蓮臺,祥云鋪空,光華啟瑞,落到了不周山中。
蚊道人立時顯化身形飛了出來,立在山門前朝大日如來拱手道:“不知是西方哪位佛陀駕臨,不周山守山神將蚊道人恭迎法駕。”
大日如來稽首還禮,笑道:“貧僧乃靈山盧舍那寺毗盧遮那佛。”
“原來是大日佛祖。”蚊道人嚇了一跳,其后連忙引身道:“佛祖法駕一路辛勞,請入神府奉茶歇息。”
大日如來面帶微笑,雙手合十,然后蚊道人親自將大日如來迎入靈臺宮中庭大殿之上高坐。
鐵扇公主和玉面狐貍一個奉上靈茶,一個奉上仙果給大日如來享用。
當二人得知這個大和尚就是大名鼎鼎的毗盧遮那佛時,更是伺候得小心翼翼,十分周到。
蚊道人則親自前去稟報莊衍,言大日佛到來一事,然后才又回去繼續守山。
大約過了一刻鐘之后,莊衍領著抱節、修篁二童子從后面來到了中庭大殿,大日佛一見莊衍到此,連忙起身合十見禮道:“貧僧拜見靈臺真君。”
莊衍拱手還禮,然后走到殿上主位前,轉身朝大日佛道:“大日佛,請坐。”
大日佛點了點頭,然后緩緩落座,莊衍隨即落座,然后問道:“大日佛是為了北俱蘆洲的事而來吧?”
大日佛連忙說道:“正是,此事在靈山已有議論,故此貧僧專來走這一程。”
莊衍微微頷首,道:“大日佛可先在不周山小住幾日,此事待北岳大帝到后便有定論。”
大日佛便十分驚訝,說道:“北岳大帝也要來不周山嗎?”
莊衍道:“北岳神府專治北洲,這么大的事他自然要來。”
大日佛于是便點頭說道:“好,那就叨擾真君了。”
莊衍笑道:“大日佛說的哪里話。”于是便讓修篁去給大日佛安排靈院精舍入住。
十日之后,赤綾帶著太塵魔君和南宮婉回到了不周山,她先將太塵魔君和南宮婉監押在玉樞殿,然后親自帶著趙充國的罪證和遺書來見莊衍。
“真君,這些罪證都是趙充國自己備好的,還有這封遺書。”赤綾將這些文卷全部呈遞給了莊衍。
莊衍沒有去看趙充國的那些罪證,而是看了他的遺書,“用了自命本劫符,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個體面。”
赤綾問道:“真君,要和地府交涉,移交趙充國的魂魄嗎?”
莊衍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他身為天庭仙官,五品正神,盡到了自己的職責,也用自己的方式去贖罪,就算再審一次無非也就是那些處罰,讓他體面的去無間地獄里受苦吧。”
“是,真君。”赤綾拱手應道。
接著莊衍下詔:“將趙充國罪證收錄入檔,同時傳我符命給北岳神府,褫奪趙充國一切官品神職。”
赤綾躬身唱喏道:“遵法旨。”
赤綾離去后,便將莊衍的詔令傳達給了北岳神府,北岳大帝也立刻按照莊衍的詔令下達了旨意。
“靈臺真君有德呀。”北岳大帝再次贊嘆了一聲,一旁的靜明皇后十分疑惑,說道:“既然褫奪了趙尚書的官品神職,那就說明靈臺真君認為趙尚書有罪,陛下怎么還這么說?”
北岳大帝道:“這件事不好說的,站在我們北岳的立場上,趙尚書自然是有大功,但若論那被太塵魔君害死的千萬生靈,那罪也很大。現在趙尚書自己用了自命本劫符去無間地獄受刑,靈臺真君下詔褫奪官品神職,就是默認了這一點,也算給了趙尚書一個體面。”
“所以,靈臺真君有德啊。”北岳大帝說完,又下了兩道令旨:
一、東岳神府統制神將太恒君即日起升任北岳神府尚書兼中領軍,依舊為中元五品仙官,輔佐北岳大帝掌北岳神府軍政事務。
二、敕封趙無忌為金靈州神君,賜開府治事之權,下元七品仙官,可即日赴任。
趙無忌,就是先前在尚書殿外哭的那個少年,他便是趙充國之子。
靜明皇后在北岳大帝下了兩道詔令之后,便有些好奇地問道:“你現在就敕封趙無忌為金靈州神君,不怕靈臺真君怪罪?”
北岳大帝笑道:“靈臺真君還不至于連這種小事都要過問,再說了,報恩自然越快越好。”
靜明皇后道:“報恩?你是說趙充國尚書?”
北岳大帝沉思了片刻,隨后說道:“這件事我也只能跟你說罷了,你切記不可傳出去。其實,從南宮婉來北岳求取北辰渡界舟開始,就已經落到趙充國尚書的計劃之中了。當初趙充國尚書早就定好了借外力打開北俱蘆洲局面的計劃,當日在安天殿上,我也并非是無意將北辰渡界舟所在說漏嘴,而是趙尚書的計策。”
靜明皇后雙目一瞪,沒想到這里面還有這種隱情,“那后來太塵魔君即將飛升天仙時.”
“那就是計劃的最后一步,將此事上報靈臺真君。”北岳大帝說道:“這個計劃的關鍵一環就在這里,趙充國尚書早就計算好了,我們北岳能開這個頭,但絕對收不了尾,所以驅虎吞狼,讓太塵魔君覆滅天音圣境,又將其招安,為我北岳神府前驅打破北俱蘆洲部族割據的態勢,最后.請靈臺真君出面收尾。”
聽到這話,靜明皇后臉色一變,說道:“這相當于是先利用太塵魔君,又利用靈臺真君?此事若被靈臺真君知曉”
“你覺得靈臺真君不知嗎?”北岳大帝忽然看向了靜明皇后。
靜明皇后瞬間怔住,一股寒意瞬間涌上心頭,而北岳大帝則緩緩說道:“似靈臺真君這樣的大神通者,自己若是被利用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必然早已看清一切了。”
“知道我為什么要讓太恒升任神府尚書嗎?”北岳大帝道:“因為我馬上就要去不周山一趟,這一去可能很久之后才能回來。”
靜明皇后臉色一白,說道:“靈臺真君雖為總攝人間大司命,但他總沒有權柄來論你一個帝君的罪吧?”
北岳大帝笑道:“那當然不會,只有玉皇大帝和四御大帝才有權處置我。不過,靈臺真君雖然沒有權力,但他卻有實力跟我算這個賬。”
“那要不就不去了吧,靈臺真君總不可能對你用強”靜明皇后說道。
北岳大帝道:“不得不去,這件事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不周山的,不必擔心,如果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還要勞皇后你多照看著些太恒,如今北俱蘆洲已全部納入我北岳神府治下,許多事不是他一個人能處理過來的。”
說完,北岳大帝便離開了后宮,來到安天殿上,召見了北岳神府一眾臣僚,然后對太恒君及眾臣僚一一囑咐妥當。
一天之后,北岳大帝乘上玉輦,駕起祥云,在一眾神將的護從下朝著不周山而去。
半月后,巨靈神領著北岳兩千神將,押送著三百四十四名妖魔罪犯回到了不周山。
三百四十四個罪犯中,有三百一十三人都是太塵魔君部下,他們被太塵魔君收入鎮北天王府后,幫著太塵魔君攪亂人間,禍亂十方。
而剩下的三十一人,則都是在此次浩劫中趁亂作惡,為禍一方的妖魔,此次也沒有逃出法網。
莊衍命巨靈神將這三百四十四名罪犯全部綁在不周山北面山崖上,等候處刑的詔令。
七日后,北岳大帝御駕終于來到了不周山。
莊衍與大日佛在司命殿外迎候,在北岳大帝走下玉輦的那一刻,莊衍領著不周山眾神仙官,與大日佛一起迎了上去。
“貧僧在此恭候陛下多日矣。”大日佛雙手合十,朝北岳大帝行道。
北岳大帝連忙稽首還禮,笑著說道:“不想大日佛也來了不周山。”
大日佛笑道:“此次北方不空成就佛遭此大劫,靈臺真君總攝人間,必然要處置此事,貧僧來此也是要恭聽法議。”
北岳大帝點了點頭,隨后又朝莊衍還禮道:“靈臺真君,北俱蘆洲遭此浩劫,朕也有不小的責任。朕此番來不周山,一是和大日佛一樣,恭聽神府法議,二來,也是向靈臺真君告罪,請靈臺真君降罪。”
莊衍上前扶起北岳大帝,說道:“陛下乃我天庭一方帝君,我豈有論罪帝君之權柄?不過此番北俱蘆洲之事,陛下確實有失察之過。俗話說有罪則罰,有過則改,若陛下有悔過改過之心,天地當宥陛下。”
北岳大帝聽到這話微微有些驚訝,難道莊衍不準備找他麻煩。
但看到一旁的大日佛,北岳大帝似乎有些明白,于是也不再提及此事,而是問道:“靈臺真君,將于何時處置那太沉魔君?”
莊衍笑道:“陛下與大日佛皆已到了不周山,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處置了吧。”
北岳大帝聞言,當即與大日佛點了點頭,說道:“好。”
于是莊衍下令升殿,其后不周山眾神仙官依次入殿,莊衍與北岳大帝、大日佛登殿入坐。
莊衍坐于司命殿主位之上,北岳大帝與大日佛則一右一左,居于次位。
坐定之后,莊衍朝下方的赤綾道:“把人帶上來吧。”
赤綾領命一聲,接著朝殿外喝道:“帶上來。”
很快,任逍遙等人分別押送著太塵魔君和南宮婉進入了司命殿。
些許時日過去,太塵魔君已恢復了傲然之色,來到殿上,目光一掃過后,不禮也不拜,只是定定站在那里。
赤綾開口呵斥,太塵魔君卻道:“你在這里狗叫,你的主人會多給你幾塊肉吃嗎?”
赤綾正要怒斥,卻被莊衍抬斷,于是赤綾便閉口不言。
其后莊衍開口問道:“太塵魔君,你可知自己犯了天法?”
太塵魔君將目光看向了莊衍,隨后問道:“你就是那位總攝人間大司命靈臺真君?”
莊衍道:“是我。”
太塵魔君聞言,臉色立刻變得肅穆起來,只見他朝莊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然后說道:“靈臺真君,我自出世以來,從未敬重過什么人,那真武大帝我也只是忌憚他而已。只有你靈臺真君,一只拂塵便能將我打落凡塵,斷我飛升之道,使我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就憑這個,我太塵便服你。”
莊衍道:“你服不服都無用,犯了天法,死罪難逃。”
“哈哈哈哈。”太塵魔君傲然一笑,說道:“靈臺真君,你的偉力固然能夠輕易將我鎮壓,可你若想殺了我,那卻是絕無可能的。”
莊衍道:“看來你很自信。”
太塵魔君傲然道:“我太塵魔君乃應天地諸塵而生,三界六道,十方諸天,只要還有一‘塵’存在,我便無法被殺死。”
大日佛笑著說道:“這魔頭說的倒是事實,靈臺真君,可將此魔流放域外,永世鎮壓。”
世上是不可能沒有‘塵’的,塵土是‘塵’,星塵也是‘塵’,任何微小之物都可以是‘塵’。
莊衍卻淡淡一笑,隨后頒布了勑令:“太塵魔君為一己之私,攪亂人間,禍害千萬生靈,天法威嚴,罪惡難容,著將太塵魔君俱滅神魂,永世不得超生。”
莊衍話音落下,言出法隨瞬間發動,就在這須臾之間,太塵魔君自身的根腳被莊衍的偉力改變了。
太塵魔君的根腳是‘一‘塵’仍在,則太塵不死’,而言出法隨的力量則改變了太塵魔君的根腳,改成了‘一‘塵’仍在,則太塵不生’。
所以,就在莊衍勑令下達的十息之后,太塵魔君突然慘叫一聲,隨后他的神魂靈智以及他的生機被徹底抹去。
太塵魔君頃刻間神形俱滅,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得無影無蹤,只有一顆散發著塵光的寶珠落到了地上,然后被莊衍收入了手中。
看到這一幕,最先感應到發生了什么的大日佛身體驚了一下,但他很快便按下了心中的震驚。
根腳,簡而言之就是一個生靈在天道之下最基礎的存在法則,這個法則如果被斬斷,那么就代表了這個生靈的死亡。
當然,如果其魂魄進入輪回的話,就又會重新生出一個嶄新的根腳。
同時,一個生靈修煉成仙、成佛,那么也會擁有一個新的根腳,而新的根腳就是根據他們修成的道果法力而定。
故而,斬斷太塵魔君根腳顯然也可以殺死他,但并不治本,莊衍先直接修改了他的根腳,然后再將他抹殺,如此一來太塵魔君就死得極其徹底的了。
大日佛顯然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突然驚了一下。
平靜下來之后,大日佛便朝莊衍道:“真君偉力,貧僧佩服。”
北岳大帝也反應了過來,看到太塵魔君突兀消失,又聽到大日佛的言語,自然知道發生了什么,心中也是十分駭然。
莊衍看著手中的寶珠,這便是太塵魔君的力量本源‘太塵寶珠’,他淡然一笑,將其收入袖中,然后說道:“大日佛謬贊了。”
接著莊衍將目光看向了南宮婉,說道:“南宮婉,你可知罪?”
南宮婉立刻跪了下來,說道:“南宮婉知罪,愿求一死。”
話音剛落,大日佛立刻起身拜道:“靈臺真君,貧僧為此女求情。”
“哦?”莊衍眉頭一挑,道:“大日佛要為此女求情?”
大日如來點頭道:“正是,此女先前為執念所攝,偷盜北辰渡界舟,致使魔頭脫困,但其心良善,且又是個至情至性之人,所以貧僧為她求情,愿真君饒其性命。”
但南宮婉卻道:“真君,小女罪大惡極,求真君賜死。”
莊衍道:“汝是生是死,本君與眾人自有定論,還輪不到你說話。”
南宮婉于是不敢再發言,只是匍匐跪地。
而大日佛卻轉身抬手一招,隨后只見七顆金光燦燦的舍利子從南宮婉懷中飛了出來,飛落到了大日佛手中。
大日佛笑著說道:“南宮婉,你這些年不僅沒有煉化這七顆舍利,反而好生保管,這便是你的功德。”
說完,大日佛轉身又朝莊衍說道:“真君容稟,南宮婉雖因執念壞了封印,放出了妖魔,但她也因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他被妖魔霸占六年之久,這六年正是她償還此因果的劫難。況且,這些年里她未起妄念,并未煉化這六顆菩薩舍利子,足見其向善之心。保全舍利子,功德非小啊,請真君念她誠善之舉,免其死罪。若蒙允準,貧僧感激不盡。”
莊衍聽完后微微頷首,道:“既然大日佛親自開口為其求情,那便免其死罪,命其退去人身,打為‘芻尼’,專為人間蒼生報喜。”
莊衍話音落下,只見南宮婉身上亮起一道神光,隨后她退去人身,化作一只長著彩色羽毛的喜鵲,脫去束縛后在大殿內飛了一圈,然后徑直飛出司命殿,飛向不周山外去了。
芻尼,即‘喜鵲’鳥。
大日佛連忙躬身拜道:“貧僧拜謝靈臺真君。”
莊衍起身走下殿陛,扶起大日佛,然后笑道:“此次北俱蘆洲浩劫中,還有三百四十四只妖魔為害,本君已命全部捉拿,正要押赴北俱蘆洲處斬,請陛下與大日佛一同前往觀看。”
北岳大帝自是起身點頭,而大日佛則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應了下來。
隨后莊衍命赤綾、巨靈神等人將那三百四十四只妖魔押送到北俱蘆洲上空,他與北岳大帝、大日如來前往觀刑。
隨著一聲令下,張秋白走上前去,施展法術,只聽天空中轟然響起一聲炸雷,隨后十方黑雷劈落下來,雷光化作刀鋒,瞬間將那三百四十四只妖魔的頭顱斬落。
三百四十四顆妖怪的頭顱墜落人間,砸落在北俱蘆洲山川河澤之中,接著又有傾盆血雨降下,妖魔血水落在地陸之上,潤澤人間一切有靈之物。
隨后三百四十四具妖魔尸體被棄落人間,這些妖魔血肉骨髓皆有靈蘊,腐爛瓦解之后,靈蘊便歸散天地,滋養所處草木生靈。
并且當天便有詔令下發至北俱蘆洲各大小神府,命他們將這些被處斬的妖魔所犯天法罪孽以及最后的報應宣告人間生靈,使人間眾生引以為戒,多行善事。
一時間,北俱蘆洲天威大振,大小妖魔無不震駭,紛紛遠遁山林,潛藏身形,再不敢下山為禍。
此后百年之中,北俱蘆洲生靈無不尊道貴德,群心向善。
其后莊衍又與北岳大帝、大日佛率眾進入北俱蘆洲,來到了陷入寂滅領域的天音圣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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