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火靈宮,群光殿。
火靈真仙接手神府事務已有半月,一切事務都已被她規劃得井井有條。
雖說人間大司命府掌管人間一切事務,但說實話此前根本就沒怎么管,對四大部洲和五岳連一道政令都沒有。
這當然不能說莊衍懶,只因對他來說,人間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超出他的掌控,所以他并不需要什么事都管,更不需要對五岳和四大部洲進行太多的干涉。
就好像如來佛祖也并不需要對佛門進行多么細致的管理,甚至大多時候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則是因為他一個念頭就能看破天機,就能知道下面的人在做什么。
二則是如來佛祖也并不擔心下面的人會闖出多大的禍,你闖再大的禍難道還能大過如來佛祖不成?
所以莊衍也一樣,對于他們所掌握的力量來說,根本不屑于去時刻關心下面發生了什么事,因為不管發生再大的事他都能收拾得了。
要是連莊衍都收拾不了,那除非如來佛祖和太上老君這種級別的搞事,再說這種級別的要搞事,你提前關心再多也沒用,根本不會讓你提前發現。
但火靈真仙不同,她沒有那樣的偉力,而現在又要幫莊衍掌理人間大司命府的一切事務,她必須要動用大司命神府的權柄,以對各方神府事務進行監察和管控。
不過,現在的火靈真仙早已不是當年跟菩薩搶香火的那個愣頭青了,要是直接強硬地給下面的五岳和各大神府發令,那必然是要引起下面的不滿。
如果下面各大神府陰奉陽違,那她的目的反而達不成了。
不管做什么事,總得要有個切入口,而現在恰好就有一個非常合適的切入口。
很快,殿外一名值守童子走了進來,朝火靈真仙道:“令君,天斗閣主虹山君到了,正在殿外候見。”
火靈真仙道:“請他進來。”
“是。”童子應聲走了出去,很快虹山君便走了進來。
“令君,您找我?”虹山君來到殿上,朝火靈真仙行禮問道。
火靈真仙笑問道:“最近天斗閣那邊忙不忙?”
虹山君道:“人挺多的,尤其是越來越多的人知曉天玄玉符后,都會來不周山辦領,所以從一開始來辦領天玄玉符的人不曾斷過。”
火靈真仙點點頭,說道:“我且問你一件事,那天玄玉斗可以拆分嗎?”
“啊?”虹山君愣住,半晌后才反應過來,問道:“拆分?令君您為何要拆分天玄玉斗?”
火靈真仙道:“不是你所想的那種拆分,而是將其作用拆分。我欲在四大部洲開設天斗閣分閣,今后你執掌天玄玉斗本體,再拆分出四件分體送往四大部洲,讓四大部洲的生靈可以直接在本洲辦領天玄玉符。”
這樣一說虹山君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令君您的意思是,將天玄玉斗敕發天玄玉符的權限下放,是這個意思嗎?”
“權限?”火靈真仙笑道:“是權柄吧?”
虹山君搖頭道:“不,令君,天玄玉斗本身是有權限的,也可以將敕發天玄玉符的權限下放。”
“哦?竟然是這樣嗎?”火靈真仙道:“那就是說可以這么辦了?”
虹山君點頭道:“是的,令君,天玄玉斗可以將權限下放,只不過需要有‘靈寶’來承載,如果要在四大部洲開設分閣,那就需要四件靈寶。”
火靈真仙道:“四件靈寶不算什么。”
說罷,只見火靈真仙抬手一翻,隨著一道仙光閃過,四件靈寶立刻出現在了火靈真仙手上,其中一件正是那‘三法寶銀杵’。
火靈真仙將這四件靈寶用法力送到了虹山君面前,說道:“就用這四件靈寶承載,你現在就去將敕發天玄玉符的權限分到這四件靈寶上面,然后送來給我。”
虹山君躬身拜道:“屬下遵令。”
說完,虹山君接下四件靈寶,然后拜辭轉身退出群光殿,離開火靈宮回天斗閣去了。
不久之后,虹山君又來到了群光殿,通報入殿之后,便取出了那四件靈寶。
而現在的那四件靈寶已經與之前大不相同,它們被天玄玉斗的力量重塑形態,變成了只有人頭那么大的小型天玄玉斗,底座上還刻著四個小字‘天玄副斗’。
這四尊副斗散發著瑩瑩玉光,虹山君將其呈上,說道:“令君,副斗已經制好了。”
火靈真仙揮手將四枚副斗收入袖中,說道:“好,辛苦你了。”
虹山君聞言遲疑了一下,隨后說道:“令君,這四尊副斗只能敕發天玄玉符,再無別的功用了。”
火靈真仙微微一笑,說道:“這就夠了,我又不是要奪你的權柄,只是為了方便四方生靈辦領天玄玉符而已。真君讓你執掌天玄玉斗,那你就永遠執掌天玄玉斗。不過天斗閣要改名為‘天斗院’,由你擔任院主。四大部洲分設的便叫天斗閣,依舊歸天斗院統屬。”
虹山君聞言,當即躬身拜道:“是,屬下明白了。”
火靈真仙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先去忙吧,待我將各地分閣開設好之后,再知會你。”
虹山君領命道:“是,屬下告退。”
虹山君離去后,火靈真仙便起身走出群光殿,對外面值守的童子說道:“近來若有人找我,就告訴他我下山去了,可用天玄玉符聯系我。”
兩名童子聞言,連忙拱手拜道:“是,記住了。”
隨后火靈真仙便離開了不周山,駕起祥云,直接朝著南瞻部洲方向飛去。
南瞻部洲,大唐國長安城,靈臺道宮。
嚴雋之一身青布道袍,手捧一迭書章來到了虛云閣外,這些都是來靈臺道宮上香的特殊香客呈遞的祈愿表。
所謂特殊香客,那自然是大唐國的皇親國戚、公卿將相、達官貴人,因為他們是知道靈臺道宮有仙人的。
而那些普通的香客,一般都在就近的道觀、佛寺上香,不會大老遠跑到靈臺道宮來。
就算來靈臺道宮上香,許愿也不會上表章,而是直接叩首并在心中默默許愿。
只有那些知道靈臺道宮背景的,才會專門來上香,直接將自己的愿望寫成表章交給靈臺道宮的道士。
而道士們會將表章收在那里,等酉時道宮閉門謝客后,就會全部呈遞上去。
今天正好輪到嚴雋之輪值,所以現在才回捧著那一迭表章來到虛云閣外面。
“真人,弟子嚴雋之求見。”嚴雋之躬身拜道。
很快一個身穿紫色法衣,身形高挑,眉目如畫,有著傾國傾城一般容顏的少女出現在了嚴雋之面前。
嚴雋之見了此女,連忙說道:“大師兄,這是今日的祈愿表章。”
武照點了點頭,從嚴雋之手中接過表章,然后說道:“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是。”嚴雋之拱手一拜,然后轉身離去。
隨后武照轉身走進虛云閣內,將那一迭表章放到了鐵拐李面前的桌案上,說道:“這些是今日的祈愿表章。”
鐵拐李剛畫完一張神像,放下畫筆之后便朝那迭表章看了過去。
而武照則上前將鐵拐李剛畫完的神像拿起,然后走到一旁將其擺在了檀木架上晾干墨跡。
“今天畫的還是觀音大士?”武照有些疑惑地說道。
鐵拐李笑道:“近來信奉觀音大士的百姓多了,所以求取觀音神像的百姓很多。”
武照遲疑道:“我不太明白,我們是道宮,也是道士,為什么要給百姓畫觀音菩薩像?”
鐵拐李笑著說道:“你再仔細看看那畫像。”
武照聞言,當即扭頭再次看去,只見那畫像上面,觀音菩薩風華卓然,仙姿玉質,與佛門那種寶相莊嚴,慈眉善目的菩薩像全然不同。
尤其是畫像上的觀音頭上還扎著發髻,并且頭戴一頂上清芙蓉冠,就連身上的雪白的白衣也是道袍形制。
“咦?是道人模樣?”武照驚詫道。
鐵拐李點頭笑道:“不錯,這就是觀音大士,不是觀音菩薩。”
武照問道:“觀音大士和觀音菩薩有什么區別?”
鐵拐李說道:“觀音修道、佛兩家之法,得三教共尊,所以道門稱大士,佛門封菩薩。觀音大士就是道們的稱呼,觀音菩薩則為佛門稱謂。”
武照恍然地點了點頭,“難怪有些道觀也供奉觀音,現在我才明白這個道理。”
這邊鐵拐李已經拿起那些表章輪流觀看,邊看邊搖頭,“看來看去,都是些求長生的。”鐵拐李無奈地說道。
武照笑道:“這些表章都是那些皇親國戚、宰相公卿、達官貴人的祈愿,他們這些人個個富貴無極,已經別無所求,只好求長生了。”
鐵拐李道:“今生已享榮華富貴,何得再貪求長生?”
說完,鐵拐李將那些求長生的表章全部付之一炬。
武照看到這一幕,遲疑了片刻,說道:“真人,這些人一片誠心,且一年四季都來焚香禮拜,就這樣燒了是否有些不好?”
“沒有什么不好的。”鐵拐李說道:“這些人都是癡心妄想,別說長生了,長壽也不會給他們。”
說到這里,鐵拐李又補充道:“至于他們誠心禮拜的功德,日后自然會有福祉降下的。”
武照沉默無言,鐵拐李看了她一眼,忽然問道:“我聽說你家前些時日有喜事?”
“啊?”武照愣了一下,接著連忙說道:“真人,我家怎么會有喜事?”
鐵拐李道:“你那兩個兄長都做了官,這不是喜事嗎?”
武照一聽這話,臉上頓時露出厭惡之情,“我與他二人名為兄妹,實則并無情份,他們做再大的官也與我無干。”
“嗯,那便好。”鐵拐李微微頷首,接著又說道:“我靈臺道宮是陛下欽封的天下第一道宮,我又是陛下欽封的國師,雖不入朝為官,但卻能左右人間朝堂的大勢,所以我們更要端正己身,不可爛施福祉。”
武照聽到這話,臉色變了數遍,不久后回過神來,朝鐵拐李道:“真人,我明白了。”
“嗯,那你也先回去歇息吧,天色已經很晚了。”鐵拐李說道。
武照當即告辭而去,隨后滿腹心事地回到了自己居院精舍之內,等她關上房門,便從袖中取出了一封表章。
她的神情在燭燈的照耀下顯得陰晴不定,但是很快她就做出了決定,沒有絲毫遲疑,將那封表章送到燭火上點燃,然后付之一炬。
“抱歉母親,女兒既已出家,便舍凡塵,恕我不能從命了。”武照說完這句話之后,臉色重新恢復淡然,就連先前復雜的情緒也盡數消失。
而被她燒掉的,便是她母親送來求長生的表章。
因為武照在靈臺道宮曾經做過莊衍親隨童子的原因,李世民便給她母親封了一品誥命,并且每年都有豐厚賞賜,所以這些年武照母親過得是越來越好,上次見面好像都年輕了二十歲。
日子過得好了,就不免生出貪心來了,所以她想托女兒的關系,得一個長生的賜福。
很顯然鐵拐李剛剛說那些話就是在點她,而武照自然是聰明靈慧,一點就通,回來后沒有絲毫猶豫地燒掉了她母親的求長生表章。
而在虛云閣內,鐵拐李臉上忽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微微點頭笑道:“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