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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動如鷹

  聽著那些人的腳步重新響起,靠近門口,蘇寒山默默伸手,把自己腿腳上的銀針,一根根拔了下來。

  “咦,你這是做什么?”

  醫館掌柜的看見這一幕,連忙走過來,“還沒到時間,不要亂拔。”

  他想阻止蘇寒山,但蘇寒山拔得很快,他又怕胡亂伸手的時候,按到針尾,一時猶豫,竟然已經被蘇寒山把銀針拔完了。

  “你這……”

  掌柜的還要說話,就覺光線一暗,門口接連涌進來十幾個漢子,擋住了陽光。

  尤其是走在最后的四個人,剛一邁入門檻,就把自己挑著的木箱放下,八口箱子壘起來,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整個醫館里,只剩下窗戶透進來的光亮,陽光被窗格分割之后,形成斑駁光影,照在人的側臉上,更顯得眾人臉色晦暗。

  掌柜的和伙計看他們人多勢眾,就有些害怕。

  伙計站到了柜臺后面,掌柜的也后退了半步,嘴上說道:“各位好漢,大駕光臨,是、是要店里的藥嗎?”

  這些人全是勁裝打扮,除了挑箱子的四個人之外,其他每人后腰橫著一捆草席,風塵仆仆,仍顯得健壯有力,看著就不像一般行腳商人。

  居中的一人,看似二十多歲,相貌有幾分俊秀,手上還捏了個帕子,掩在口鼻前,視線掃了掃,就落在蘇寒山身上,低笑一聲:“就這個了。”

  從嗓音判斷,這就是那個四檔頭了。

  蘇寒山扎針的時候,褲腿折疊,挽到了膝蓋的位置,現在還沒有放下去,四檔頭眼力何等毒辣,一眼看出這是個病人,還是個外地人。

  宰了這個,最合適了。

  他竟然沒有半點跟醫館里的人搭話的意思,與蘇寒山素昧平生,毫無了解,卻已經判決了對方的生死。

  猴子留著還有點用,但人怎么會跟雞交談呢?

  四檔頭話音剛落,就有個皮膚黝黑的漢子邁步,右手往后腰那捆草席里一抓,抽出一把鋼刀來。

  掌柜的和伙計見了那刀上反光,駭然失聲。

  另外也有幾個人抽出刀,準備上前把掌柜的和伙計控制住,免得他們待會兒大喊大叫。

  就在這時,蘇寒山高聲說了句:“四檔頭!”

  這些人沒想到,一個偏遠小城穿粗布衣服的草芥小民,竟認得他們,能喊出這個職位,腳步下意識一停頓。

  嘭!!

  就在這時,蘇寒山捏著的那把銀針全打了出去,揮手的速度太快,還發出了一聲震耳的氣爆。

  按理來說,細小的銀針如果沒有擊中穴位、眼球之類的要害,對人的傷害非常有限。

  蘇寒山也沒有學過使用銀針的暗器手法,打不準那些要害。

  可是他用話術,讓近處這些人暫且停步不動,至少能保證銀針不會打到空處,又從這些人進門之前,就在運轉心法,蓄勢待發,每根銀針之上,都灌注了強悍的內力。

  這些針打中人體之后,直接穿透皮肉,刺在了骨頭上,甚至在針尖崩斷后,后半截針體,依然朝骨頭上釘了過去。

  有的針,因為蘇寒山手法拙劣,是橫著打在人身上,破開皮肉,深可及骨之時,傷口更顯猙獰,激發出破了音的慘叫。

  有的針,穿透一個人之后,竟還有余力射向后面的人。

  “什么?!”

  四檔頭左手一晃,食指中指,夾住了一根差點打在他肚子上的銀針,針上的力道,令他手指微痛,心中一驚。

  而站在他前方的五六個漢子,已經因為劇烈的疼痛,捂著傷處跌倒在地,活活疼暈了過去。

  四檔頭前方視野為之一空,但驟然間,又被一個猛烈拋擲過來的方桌給填滿。

  他來不及躲閃,雙掌齊出,拍碎了這張桌子。

  蘇寒山撐了下座椅的扶手,內力充盈周遭,體輕如箭,身形倏然飛去。

  方桌破碎的那一刻,他已經飛身而至,兩只手好似是銅澆鐵鑄,撞開碎片,抓了過來。

  四檔頭身手非凡,在這個緊要關頭,還來得及退了半個身位。

  蘇寒山的雙手,本來直取他胸腹要害,因為他這一退,只來得及翻手扣住他的胳膊。

  嘶啦一聲!!

  蘇寒山那一根根手指,在內力灌注下,抓破人的皮肉,就像抓破紙張一般輕松,從四檔頭肘部以上,一路撕開衣袖和肌肉,留下血流如注的爪痕,直至對手的腕部,順勢鎖住雙腕,用力向下一拽。

  “不好!”

  四檔頭嗓音尖利,痛叱一聲,初招失利,雙臂疼痛間,習武之人的本能更讓他不愿意失去身體的平衡,沉腰立馬,雙臂用力向上一振,想要掙脫束縛。

  蘇寒山一撲后交手至此,身體已經該有下墜之勢,卻借對手一振之力穩住身體高度,兩手快若無影,交錯纏腕,把剛才撕下來的破布條當做繩索,將對手雙腕捆住。

  剎那之間,蘇寒山左手死抓這個繩結,將四檔頭的雙臂往側面一扯,右手向前一探。

  這一次,四檔頭再也躲不過去,被蘇寒山用拇指扣住鎖骨上方,其他四根手指抓住肩膀,指尖如鐵鉤般嵌了進去。

  咔!!

  這一把拿穩,指力透體而入,四檔頭筋骨如遭雷劈似的一麻,雙膝一軟,已經跪在地上。

  蘇寒山雙手為支點,身體略微前傾,鎮壓在四檔頭的上方,如虎視羊,如隼擒蛇。

  三十六路金睛鐵鶴擒拿手!

  正是與松鶴純陽功相得益彰,十分契合的一門手上功夫。

  到了這個時候,四檔頭身后的那些屬下,才剛把自己的刀從草席里抽出來。

  他們眼睜睜看著武藝高強,深得廠公器重的四檔頭,在彈指之間,被打得跪在那個少年人面前,刀雖在手,已經不敢貿然砍上去了。

  反而是那四檔頭,跪下之后,剛好看到蘇寒山小腿皮膚不正常的蒼白,雖然腳掌觸地,卻似虛浮,好像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自然垂落,又思及這人之前針灸雙腿,多半腿腳有疾。

  ‘功力這么高,腿卻這么弱,是個殘廢?!’

  電光火石間,他心里已經明白過來,就想在猝然之間彎個腰,把蘇寒山摔在地上。

  然而,蘇寒山左手扯住他雙臂,右掌壓在他肩上,掌心一吐勁,好大一股剛猛沉凝的內力,便已從他左肩節節貫徹下去,通達至左膝。

  這股力量從內而外的膨脹感,反而使四檔頭的身子一震,又挺直了幾分,接著更令他大半個身子,都陷入一種麻痹、僵硬的狀態。

  原來卻是,蘇寒山把他的身體,當成一個不怎么穩當的木頭架子,加固了一下。

  氣海三轉以下,人的內力,只能用來暫時性增加自己身體某個部位的強度。

  三轉以上,內力就可以作用于外物,用法多種多樣,可以灌注于內,可以包裹于外,可以用于破壞,也可用于保護。

  而利用內力對物體實行加固,是蘇寒山這五年來,天天都能用到的技巧,熟得不能再熟了。

  “小子,你下這個手,可掂量清楚了!!”

  那些還站著的人,疾聲厲色,腳步挪動,想要形成包圍。

  但因為四檔頭受制于人,蘇寒山只是眼珠子動一動,這些人就投鼠忌器,動作猶豫起來,最后只形成個半圓,沒敢走到他身后去。

  “你要是害了四檔頭,就算是沒有爹媽長輩、三族親戚,以后凡是你的朋友,也都得凌遲處死!”

  “你要是現在悔悟,看你這么好的身手,指不定因禍得福,還能在咱們這兒有個前程!”

  初次跟這么多懷有殺意的人對戰,蘇寒山本應感到緊張。

  但因為克敵制勝時,用上了無比嫻熟的日常技巧,他的心情,竟迅速平靜下來。

  他的視野囊括著這些人,態度從容自若,似乎,這些兇神惡煞的刀手……

  也不過就是茅房里的木頭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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