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微在自己懷里摸了兩把,找出沒浸過麻藥的一包銀針,先給自己扎了幾根,然后走過去給蘇寒山腦袋、雙臂、胸口各扎了幾根。
蘇寒山立刻感覺好受了不少,走到冷幽冥身邊查看了一下,確定是已經死了,這才松了口氣。
“剛才那是什么功夫,少林獅子吼嗎?”
“不是。”
張叔微去給李朝陽扎針,口中說道,“正常的少林獅子吼,不會有這樣奇異的威力。”
“依老夫看來,他當初應該是選擇淬煉喉嚨來突破宗師境界,剛才在生死關頭,重現了他鼎盛之時的戰力。”
蘇寒山詫異道:“不是說他有關于那個趙離宗的心障,怎么,快被我們打死的時候,就沒心障了嗎?”
“趙離宗的武功會誘發敗者的心障,但這個障礙,不一定是以趙離宗本身為主。”
張叔微起身走了過來,瞥見冷幽冥那張臉的時候,腳下不由一頓。
這人當初給張叔微的印象極差,性子非常偏激,現在前來殺他,又被他和兩個少年人聯手反殺,按理來說,該是非常怨恨、不甘。
可死去的冷幽冥那張臉上,除了沾些血跡塵埃之外,不知為何,竟有一種奇異的安詳。
“可能他臨死的時候想通了什么東西吧。”
張叔微抬眼眺望樹林之中,說道,“他還有一個手下,身手非凡,可是在來到這里的時候,遇見冷幽冥和你僵持,又被我銀針稍微一阻,居然當場就跑了,現在已完全不見蹤跡。”
“江湖人都不缺刀頭舔血的勇氣,那人能被冷幽冥看中,收在身邊,更必有悍勇之處,不該連多試一次,為自己靠山爭取脫身之機的行為都沒有。”
蘇寒山閉著眼睛,揉著眉心:“你是說他暗地里另有靠山嗎?”
“很有可能。”
張叔微說道,“他這一走,必然是給他的真正靠山報信,我們要盡快離開這個林子。”
蘇寒山點了點頭,卻還是翻了一下幾個敵人的尸體。
翻尸體要不了多久時間,自從那次意外得到綠林寶典,后來武館夜戰,又從陳祖恩尸體上得到長夜鬼焰譜,從尹康的護甲上得到全套六韜心法。
蘇寒山對翻敵人的尸體這種事情,就有了一點習慣。
可惜這些人身上除了一些銀錢之外,并沒有什么武功秘籍,倒是在冷幽冥身上找到一塊手帕,上面記了很多藥名、份量。
“咦,這應該是他用來配合練喉的藥方!”
張叔微拿到之后看了一眼,面露幾分驚喜,“想必是他當初受到重創之后,時常需要開藥養喉,更圖借藥力恢復元氣,才會把藥方貼身收藏。”
蘇寒山有些心動,道:“練的武功不同,用這個藥方,也會有那么好的效果嗎?”
“效果肯定有,具體能到什么程度,得等我路上看看,再改改。”
張叔微本來就倡導醫武合一,見到這種綜合武學與醫學智慧的方子,立感精神百倍。
三人很快離開那片林子。
右判官這個時候,也正在另一個方向上急速奔走。
不過,冷幽冥最后的嘯聲,同樣給他留下了一點傷勢,他又沒有神醫相助,暫且提不起十成功力,耐力也變得弱了不少。
等到日出時分,他在城鎮上搶了匹馬,跑了小半個時辰,才遇上了五十多個黑衣勁裝的騎手。
“三堂主!”
右判官遠遠的就連聲呼喚,那群騎手領頭的人放緩了馬速,背后眾人也全部勒住韁繩。
領頭者鐵冠長須,目如冷電,面如涼玉,耳邊發絲微卷,有一種冷酷的威嚴,身上也是一身黑衣,但材質明顯比其他人高出不止一個檔次。
他的黑衣,是多層衣裳疊加之后顯出來的濃墨色澤,每一層衣裳單獨來看,實則都輕薄柔軟,最外面的兩層還都配有銀絲暗紋,在陽光之下,略微換個角度,就能看到不同的圖案。
這種含而不露的雍容,使他有一種富貴王孫,又經過軍中歷練般的氣度。
曠古堂分堂極多,當初在金國境內,都設立了超過四十個堂口,但是他們的總堂一直在臨安。
總堂主直轄的五個堂口,身份自比地方上的分堂要高得多,就算并非出身高貴,那高官顯貴般的氣質,也早就養出來了。
這些黑衣騎手的頭領,正是總堂直轄的第三堂主,梁孤影。
“右判!”
梁孤影眉頭擰起,“你怎么這樣跑來尋我們,是身份暴露逃出來的,還是出了什么變故,冷幽冥顧不上你了?”
右判官勒馬停步,喘息兩聲:“冷幽冥只怕是死了。他去尋張叔微的時候,遇上一個高手攔阻,勢均力敵,張叔微趁機用銀針射他,中針之后雖然又發了次威,但肯定在劫難逃。”
梁孤影輕詫一聲,疑道:“你把消息秘密傳來后,我就帶人往這邊趕,時間上來算,還沒有其他人能跟張叔微會合,他身邊只有一個李朝陽才對?”
區區一個李朝陽,不可能跟冷幽冥勢均力敵。
“我也不知道那人是哪里來的,外貌還不到二十,手上有墨綠鱗片,應該是某種奇門兵器。”
右判官來的路上,已經仔細在腦海中搜尋過,“江湖中從沒聽說有這樣的少年高手,說不定是李秋眠暗地里的準備。”
“為了救治他老娘,居然連這種暗手也派出來了。”
梁孤影腦中思索那人來歷,并無結果,搖頭說道:“你真以為他是為了救治他娘?”
“李秋眠的娘又不懂武功,那個年紀,要么就是尋常名醫也能治得了的病,要么就是什么神醫都不管用的老死病,用得著大費周章,搜羅八方,去請出已經隱居的張叔微嗎?”
右判官奇道:“難道他是要治自己?”
“椿年書院前幾代的人,在武功上,都沒有太多值得稱道之處,李秋眠卻在十年前,就已經修成宗師境界,多半是從書院藏書中自學成才。”
梁孤影雙眼細長,目視前方,緩緩說道,“當年儒門的大學問家朱熹,跟李椿年是忘齡之交,朱熹癡迷賴布衣的風水學說,利用自己儒門名望,四處搜集他在各地留下的注解手札,其中不乏賴布衣的武學章句,朱熹死后,這部分收藏就留在了椿年書院。”
“李秋眠能成就宗師境界,絕對從中獲益良多。”
“可賴布衣的傳人,代代少年奇才,代代短命,想必是功法有缺陷,李秋眠這個自學的,或許也汲取了其中的弊端呢?”
右判官其實也有懷疑,聽了這段武林掌故,更加確信,提聲道:“既然如此,我們立刻去追擊他們,絕不能讓張叔微抵達臨安!”
“不急,一個能跟冷幽冥分庭抗禮的人物,我可沒有多少把握能夠把他拿下。”
梁孤影沉聲說道,“但你那邊的消息一傳回來,大堂主和史相爺麾下最熟地形的七個幫派,也都已經出動。”
“他們的意思是,離臨安越遠,張叔微的路線就越難測,但是離臨安越近,他們可選的范圍就越小,地頭又越熟,越容易堵到人。”
“我們無需真急著去跟他們交手,只要做出在附近搜索、追趕的姿態,約束住他們大致的方向,就能讓他們鉆進大堂主和相府七派的天羅地網!”
梁孤影說話間,身邊有人已經為他展開幾張地形圖,讓他可以與眼前地貌對照。
右判官也上前細查,發現從周邊這些路線推敲過去,張叔微等人要入臨安的話,都將有一個交匯之處。
“飛來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