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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玄鐵金絲,孰為克星

  蘇寒山的身影剛動,黑裙婦人就發出一聲厲喝。

  此人名叫錢秀娘,乃是幽影派的掌門,相貌好像不滿三十,實則卻已經超過五十歲,手段狠辣,閱歷極豐。

  剛才她看似示弱,卻僅是一種緩兵之計,真要動手的時候,就絕不會錯過半點時機。

  繃繃繃繃!!!

  空中發出一聲聲弓弦彈動的聲響。

  十七八根玄鐵金絲,前后有序,立體交錯,從各個方位彈向蘇寒山。

  可是蘇寒山的身影沒有半點轉向,一掠而過,竟然沒被那些玄鐵金絲碰到分毫。

  他這一縱身,看似簡單,其實已經預判了自己身前五丈范圍內,那些金絲彈出來之后,可能抵達的所有位置。

  五丈之外,就正是一個影劍高手所占的方位。

  那人做夢都沒想到,會有個第一次看見玄鐵金絲的敵人,能夠在處處陷阱之間,橫穿無阻,來得這么快。

  他手還沒來得及抬起來,就被蘇寒山一把抓住胸前衣襟,將他整個人投擲出去。

  “啊!!”

  那人被扔出十幾丈外,慘叫之聲尚未止歇,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地碎塊。

  蘇寒山之前只能在樹林外觀察,還有不少死角,他拋出這個人的時候,正是試探其中一個死角區域。

  在這個人的身體先后跟這片范圍內,所有玄鐵金絲觸碰到的時候,那些顫動的黑線,也已經被蘇寒山的眼力捕捉。

  他幾乎在剎那之間,就已經改換方位,來到第二個影劍高手身邊,毫不顧及對方手上的劇毒,直接跟對方拼了一掌。

  那人擋下這一掌之后,感覺好像有一股龐大熱氣,從手掌竄入胸腔之內,又從胸膛向全身蔓延。

  從內而外膨脹撐張的感覺,讓這個影劍高手,身不由己的挺直了腰背,四肢大張。

  蘇寒山的第二掌就打在了他胸口,將他整個人,以大字形打飛出去。

  當這個人的身體也被切開時,又是一處死角被探明。

  這個時候,錢秀娘和那四十多個影劍高手,也已經移動起來,正游走在各處,觸發更多陷阱。

  冬月大師對幽影派的手段不夠熟悉,不敢妄動,只聽到空中一聲一聲弓弦般的聲響,時而沉悶,時而短促。

  而那四十多道身影,起伏錯落,竄高走低,忽聚忽散。

  只看了幾個呼吸,冬月大師已經瞧出不對。

  本來,幽刀影劍埋伏敵人的時候,應該是他們主動攻擊敵人,使敵人無暇應對玄鐵金絲的襲擊。

  或是趁敵人躲避玄鐵金絲之際,他們好痛下殺手。

  可是現在,每當他們中有幾個人聚向某處的時候,蘇寒山已經提前轉移,根本不在那個位置。

  當另一處傳來慘叫,附近的人趕過去的時候,蘇寒山又退走到別的方位。

  敵我雙方都是深色的衣服,但蘇寒山就格外的顯眼,因為他就像是一股飆風,來去無影,自由自在。

  相比之下,反而是那些幽刀影劍的成員,顯得笨拙緩慢,為了顧及陷阱的存在而束手束腳。

  他們以前依靠自己對陷阱的熟悉,規劃自己的路線,行動起來,看似比闖入陷阱的高手還要靈活得多。

  但實際上,他們的功力,終究不如真正有資格探索宗師之道的高人。

  當他們遇到一個同樣可以準確選中路線的人,功力上的差距,就暴露無疑。

  “他們是我的克星?”

  蘇寒山的動作太快,說一句話的時間里面,就已經改換了多個方位,以至于他的聲音,仿佛是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

  在這些字音傳出去的時候,還伴隨著短促的慘叫和肉體被擊中、重物墜地的種種聲響。

  “我,才是他們的克星!”

  聽到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冬月大師豁然轉身,橫刀一擋。

  只見一只墨綠色的手掌,直接砸在他的刀刃之上,火星再度迸濺出來。

  冬月大師又一次在這么近的距離看到了蘇寒山,眼角余光更是發現,周圍樹林間,只剩下十幾個人影還站著。

  但那些人影雖然站著,卻不動作,并且還保持著古怪的姿勢。

  在被蘇寒山到處襲殺同伴的慌亂干擾下,這些人,居然陷入了自以為非常熟悉的玄鐵金絲之中,被反過來限制了行動。

  空中忽而發出裂帛之聲。

  幽影派中,唯一一個還能行動的錢秀娘,擲出了自己的飛梭,射向蘇寒山后背。

  冬月大師吐氣開聲,奮力推刀,欲形成夾擊之勢。

  蘇寒山倏然向后一仰,手掌抓著刀刃,從自己上空劃過,刀尖劃去,正中飛梭的尖端。

  他這一倒的動作,天馬行空,出人意料,卻又恰到好處。

  冬月大師只覺得自己吐氣揮刀的力量,完全被他這個動作給誘導出去。

  幾乎是合他們兩人之力,迸發于刀尖,撞在了那只飛梭之上。

  飛梭被碰撞了一下,竟然當場炸碎,碎片全部向后倒射。

  錢秀娘的飛梭末端,原本連著一根玄鐵金絲,投出飛梭之后,即使一擊不中,后續也有上百種變招。

  可她的飛梭,直接像一塊薄薄的冰塊被碰碎,什么后手也使不出來了,急忙躲閃飛梭碎片。

  蘇寒山又復挺直身子,一頭撞在了冬月大師腦袋上。

  冬月大師正在聚力于臂之時,哪里料得到對方運功于頭,被這一撞之下,只覺腦中轟然,眼前一黑。

  也虧得他功力夠深,剛才蘇寒山為了引走他那一刀之力,大半功力也都聚在手掌之上,留在頭部的功力不多。

  這一撞之下,居然沒有把他直接撞死,只把他撞得暈天轉地,四肢發軟。

  蘇寒山左手往下一掃,已經砸開他握刀的雙手,右手一翻,刀尖斜刺而入,刺破心臟。

  冬月大師還沒從暈眩中恢復過來,便悶哼一聲,一命嗚呼。

  蘇寒山毫無停頓,身體往后退去時,竟拉出殘影,右手順勢握上刀柄,抽刀轉身而去。

  錢秀娘剛躲開那些飛梭碎片,就看見蘇寒山提刀殺至眼前。

  她心中驚駭欲絕,鋌而走險,將玄鐵金絲繃在雙手之間,迎上刀刃。

  這一刀砍在金絲之上,金絲往后一彎。

  錢秀娘的身子,竟然像是靠著絲線彎折彈回的力道,倒飛出去,黑色的裙擺,如同一條飛空的魚尾。

  她腳下原已經蓄滿了功力,要用輕功逃走,那絲線一彈之力,只能算是幫她阻住刀刃,并提供了最后一絲助力。

  所以她這一退,竟直飛出十三丈開外,落到了這片樹林之外,一條河岸邊。

  “秀娘!”

  河流上游,只見數十張竹筏,如箭射而下。

  竹筏上全都站滿了人,領頭的幾個,正是相府七派另外五派的掌門。

  而開口呼喊的那人,頭戴方巾,濃眉薄唇,三綹長須如墨,身穿鐵青色的儒衫,正是水師派的掌門人,柳燕窗。

  他平素最愛錢秀娘嫵媚身姿,成熟風韻,早已勾搭成奸,這時眼見她狼狽的從林中倒飛出來,忍不住開口喊叫,腳下更是在竹筏上一點,飛身而起。

  水面上踏出三朵水花,他便到了岸邊,掠到錢秀娘身側。

  “來得好,快擋住那小子!”

  錢秀娘眼看大批人手都已經到了,又驚又喜,扭頭向林中看去。

  這時,遠處還有隆隆的馬蹄聲傳來。

  梁孤影率領的黑衣劍客,居然在山坡上縱馬奔騰,如履平地一般,俯沖至河岸邊,沿河岸而上。

  “那個蘇寒山在哪里?!”

  梁孤影在馬背上大喝,群馬踐踏草地,奔馳而來,越發靠近。

  錢秀娘正要回話,馬蹄的震動傳到她腳下,忽然使她覺得腰間一痛。

  蘇寒山的身影,這個時候正掠出樹林,不過他飛躍出來的時候,是把那一柄長刀立在自己身前,內力灌注在刀刃之上,推刀先行。

  錢秀娘看到這樣的一幕,臉色慘變,對梁孤影那邊尖叫道:“停下!”

  梁孤影不明所以,馬蹄奔騰已到百步之內。

  柳燕窗這時也看出不對,正要呼喊,卻見馬蹄隆隆之中,錢秀娘的身子一歪,從腰間斷成兩截。

  梁孤影等人一驚之下,終于勒住了手上韁繩,駿馬嘶鳴之聲,響成一片,馬背上的人紛紛施展輕功,飛身落到前方。

  那幾十張竹筏,也已經到了近處,足足兩百多人,陸續躍上岸邊,瞧見這一幕,各自色變。

  柳燕窗的臉色忽青忽白,看著落在自己腳下的兩節尸體,又看著離他僅有幾丈之遙的蘇寒山。

  他終究不敢在蘇寒山面前,彎腰把那具尸體的眼睛合上,反而提起全副精神,注視著蘇寒山的動向,腳下緩緩的退開了幾步,退到幾派掌門中間。

  天高云淡,河水洶涌,從飛來峰下流淌至此的水波,發出濤浪拍岸之聲。

  曠古堂和相府派出的人手,如今在這上游、下游,合共已到了數百人,只為了圍殺一個人。

  “上游來了這么多人,那飛來峰上還有人嗎?”

  蘇寒山環顧眾人,毫無怯色,視線一一掃過相府五派掌門,及梁孤影、右判官等人,露出了有些遺憾的神情。

  “聽說曠古堂那位號稱可以硬撼宗師的大堂主,這次也出動了,但我看你們之中,并沒有符合那位大堂主特征的人物。”

  “最大的魚沒來,只憑你們,恐怕不能讓我盡興啊!”

  柳燕窗冷笑一聲:“江湖中夢想著一戰成名,卻如流星早逝的年輕高手,實在多如過江之鯽,他們活著的時候,也都有你這樣的狂妄。”

  右判官叫道:“這小子心腸太硬,不要跟他廢話,那只會被他拖延時間,恢復功力!”

  “眾兄弟們都聽好了。”

  梁孤影已經拔劍出鞘,運起了十成功力,聲音沉沉地傳到百丈開外,字字清晰,如敲重鼓。

  “今日有誰斬下這狂徒的首級,賞黃金百兩,白銀五千兩,在臨安周邊諸分堂之中,任選一處分堂為堂主!”

  他這番話,不只是對自己身后的人說的,也是對柳燕窗那邊的人說的。

  這些都是相府五派掌門所率領的心腹弟子,從他們飛身上岸的身手,就能瞧得出來,從他們行動之間,整肅安靜的隊列,也能看得出來。

  但他們跟那些普通幫派弟子最大的不同,還是他們的眼神。

  即使已經知道了蘇寒山的那些事跡,也看到林子里面的那些尸體,他們看向蘇寒山的眼神,仍然有著虎狼般的自傲和熱切。

  這個人原本遠不如張叔微重要,但是到現在,他已經成為曠古堂必殺的目標。

  抓到張叔微是一件大功勞,而殺死這個人,也是一件大功勞。

  當然,蘇寒山確實是高手,更是狠手,但人是血肉之軀,一旦內力耗損掉了,又怎么擋得住刀劍?

  蘇寒山剛才殺掉的人越多,別人殺他的機會也就越大。

  這里兩百多個人,誰都有機會成為那個斬下他頭顱的人。

  曠古堂的重賞,乃至于在相爺面前露臉的機會,足以讓他們甘于承擔這場圍殺的風險。

  梁孤影的聲音還在周圍回蕩,這兩百多個人的呼吸,已經全部變得粗重起來。

  誰也不知道,是哪一個最先喊出了一聲殺。

  但這個殺字就像一個信號,兩百多人,全部動作起來,喊殺之聲,震動整片山野。

  “殺!!!”

  水浪驚翻,群山回音。

  蘇寒山仰天大笑,笑聲如同利刃,遠揚上天,在兩百多人的喊聲之中,撕開一條缺口。

  下一刻,高速旋轉如銀盤一樣的刀光,也真的在人群之中,撕開了一條缺口。

  破體殘肢,血肉飛濺,銀光長驅直入,勢不可當,貫穿了人群之后,斜插在一塊大石之上。

  這世間,竟然會有人在面對大群高手殺來的第一回合,就主動放棄了自己手中寶刀?

  這一刀飛去之后,圍殺者的數量雖然少了十幾個,但喊殺的聲音反而變得更加高亢。

  蘇寒山站在這條血路的開端,雙臂張開,掌心向下,抬頭看向最先來到他面前的五派掌門。

  兩只墨綠色鱗紋的手掌之下,此時各有三顆藥丸,正在浮空旋轉。

  這才是蘇寒山與張叔微多日論武之后的收獲,他現在最強的戰斗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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