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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蒼蒼細絲,氣蓋山川太虛刀

  蘇寒山真身回歸之后,吞化了九千多顆神砂丹丸,就讓夏侯、聶飛鷹祖孫,去頭陀嶺潛修一段時間,并帶著那些尸身去安葬,避開他們難以插手的兇惡戰場。

  其余人等,有意同行,也就跟他一起來到襄陽。

  眾人之中,智化身法高明,不必多提。

  花神公主讀遍昆侖藏書,智慧文華孕育心中,曾是得到花神凈土認可之人,一念溝通冥界,不管攝取過來的是什么種類陰間物質,都懂得對應用法,手段底蘊,用之不竭。

  只要不是遇到昆侖高層,甚至完全可以把她當成一個不擅長攻堅、但擅長游斗的凈土仙。

  至于蘇寒山、龍云鳳、歐陽春三人,更是只要站在那里,就足以讓公孫策先驚后喜之人。

  “諸位愿意出手,論起來,我們倒是成了人多勢眾的一方。”

  公孫策欣然道,“請先到驛館中暫歇,我這里有套陣圖,大家合練推演幾番,到時候,應當足以阻退襄陽王府高手,不讓他們施法感應,驅動飛天銀甲兵。”

  蘇寒山聽著這話,看向那座沖霄樓,卻只是搖了搖頭。

  “包大人被文曲凈土拖累,意念有雜質,沒敢直接窺探樓中之人,所以沒有察覺,他們隱然殺意已動,如果我們耽擱下去,只怕就變成他們主動來襲擊我們了。”

  他說話間,悠然的向前走了幾步,目光掃在開封府三人組身上,勾起一點笑容。

  “你們所有人加起來,就算沒有合練陣法,也足以看住那座山谷,隔斷所有感應,以防荊襄九郡子民,失魂遭災。”

  “至于別的事情,我來就行。”

  包拯若有所思,又看了看那座高樓。

  公孫策還想說些什么,以求穩妥。

  蘇寒山已經右手一揮,斬斷身邊一根四尺來長的樹枝,翻手握住。

  似有若無的呼吸聲,一進一退,一吞一吐,循環往復,在眾人耳邊響起。

  周圍所有的樹木,褐色的樹干樹皮,蒼翠的枝葉嫩芽,莫名都變得有幾分模糊,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揉眼睛。

  但在場都是修行中人,自然明白,這不是視覺上的偏差,而是在他們的心念感應之中,也出現了模糊的現象。

  緊接著,這些模糊的樹木,就從樹枝的末梢,葉片的邊緣,一點點開始消失。

  公孫策雖然見多識廣,這時也有些弄不清,是什么樣的法術,制造出這樣的場景。

  展昭轉眸,顧盼四方,忽然左手一探,動作輕微,指尖卻好像觸及了一根根看不見的柔韌細針。

  龍云鳳和歐陽春,敏銳的察覺到這一幕,眼中都流露出一點驚訝的神色。

  他們都跟蘇寒山有過交流,知道蘇寒山這一式神針,隨心所欲。

  出招者心中想著要繞過眾人,那眾人就算有動作,無論身還是心,都會引起神針對照反應,避讓開來,絕難有觸碰的機會。

  展昭居然可以碰到,就讓歐陽春看出,對方只怕也是個戰力隱隱超前于境界的人。

  肉身、根基,雖未到水災的關口,卻已經先成就獨一無二的武道執念。

  不過,展昭也只碰到一下,那些松針般的觸感,就已經遠逝,快如酒酣時的微妙錯覺。

  運轉五雷靈核夢境,練就大慈心印神柔之后,蘇寒山的祝融神針,越來越符合千變萬化的韻味。

  顯能如金針刺天,輝煌奪目。

  隱能如潮汐月力,無形無相。

  當他走在這片山林中的時候,滿山蠻荒蒼翠之象,都已經在被神針介入改造。

  那些樹木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在神針的影響下,分裂成了細如發絲、寸許長短的纖維,凌空飄灑。

  無論樹木形態的時候,這些纖維呈現什么樣的色澤,當它們裂解成現在的狀態,被陽光一照,就都顯出了晶瑩剔透的質感。

  樹木消失的速度,以雪崩般的狀態增長。

  從山頂開始,整座山峰由綠轉黃,山上蒼蒼茫茫、輕如雪絲的纖維,穿風而行,涌向前方峰頭,又跨越深谷,飄向高樓。

  沖霄樓上,門窗緊閉。

  樓宇中掛畫潑墨,插花盆景,屏風古劍,布置絕佳。

  襄陽王盤坐在蒲團之上,跟他府上幾位客卿,圍成一個大圈,正在完善飛天銀甲兵的咒語符法。

  這幾位客卿,都跟東海小蓬萊有些牽聯,坐在襄陽王對面,相隔丈余的,乃是“翻掌震西天”方天化,鶴發童顏,紫袍金靴。

  坐在他左側的,乃是“九頭神雕”計成達,頭頂無毛,卻有八個肉瘤,連他原本腦袋,共稱九頭,瘦臉微須,渾身掛滿銀飾亮片。

  坐在他右側的,更了不得,正是碧霞宮武圣人于和的首席大弟子,夏遂良。

  他們四個圍起的這片空地上,漂浮著一把玉斧。

  玉斧上刻畫許多星宿斗柄形象,沉浮之間,有數之不盡的文字圖案,從玉符表面浮出,又收縮進去,伸縮之間,自有變化。

  這把玉斧,是當年趙匡幼時,從華山中所得前人遺寶,能幫助持有者推敲功法,完善招數。

  趙匡正是靠著這把玉斧發家,功夫突飛猛進,成為一方大將,后來更黃袍加身。

  等他被趙二送去往生之后,這件寶貝就被趙二保管,在晚年時,賜給了自己九個兒子中,年紀最小、最受寵愛的襄陽王。

  那飛天銀甲兵,本來是掏空了北漢國庫,又有烏靈圣母親自賜予的萬千珍寶,才煉制出來的。

  襄陽王雖然占據一方,也可盡情搜刮,但他又要供養諸多客卿文武,又要與東海交易軍中法寶,所剩著實不多。

  這些年來,他能靠著殘余靈材,把上萬銀甲兵修補完整,乃至于每一名銀甲兵,放在當年北漢都城之中,都能以一敵十。

  靠的就是請眾客卿,一起催動玉斧,優化咒法。

  “真是一件好寶貝!”

  方天化贊嘆道,“這些年我們是一步一步,看著這件玉斧將咒法優化,如今總算是進無可進,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了。”

  襄陽王并不滿足,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咒法已經登峰造極,銀甲兵實際還沒有跟上這個進度。”

  “倘若再給本王十年,有東海這個渠道的支撐,把妖法練兵和聚魔練寶的精髓,都在這些飛天銀甲兵身上體現出來,也許每一只銀甲兵,都能像第三境的凈土修者一樣,念通冥界。”

  “上萬尊不計生死,飛天遁地,令行禁止,又能挖掘冥界物質練寶的神兵,那是何等光景!攻下宋國之后,再滾雪球一般擴張,有生之年,當可一統天下!”

  襄陽王看向夏遂良,感慨道,“到了那時,東海碧霞宮,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圣地,再沒有什么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

  夏遂良自矜一笑,起身走到窗邊,倒了杯酒。

  “昆侖、峨眉,都非易與之輩,武當也還有一個老不修的在世,縱然你再等十年發兵,也未必不會有別的變數。”

  夏遂良捏著酒杯,目光微露一絲殺意,“正所謂當斷則斷,陸昆失了音訊,包拯改道襄陽,你要造反的事,基本已經是心照不宣。”

  “王爺,想想趙匡昔日兵變,你父趙光義殺兄,若有一絲猶豫,稍微耽擱一夜,天下或許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襄陽王凜然,點頭道:“是極,這套咒法既然已經推演停當,檢驗無誤,本王擇個吉日……不,本王今日就發兵,先殺個包拯祭旗。”

  夏遂良喝了那杯酒,頷首道:“展昭這人交給我。”

  計成達笑道:“小小一個展昭,何必大師兄親自出馬,只要大師兄在外掠陣,咱們三個殺他們三個,倒是正好湊對。”

  “哼!”

  夏遂良睨了他一眼,“你若不把羽衣辟魔斬用到失控的程度,也未必就能勝得了展昭一招半式,更別提殺他。”

  “要保證他無法逃脫,只有我親自出手,你們兩個聯手殺包拯,才是正理!”

  話說到這里,夏遂良突然擰起眉來,目光看向方天化背后的那扇門。

  方天化不明所以,扭頭看去:“怎么了?”

  眾人都看向了那扇門。

  沖霄樓的門窗上,糊的都是大宋皇都中精煉的千歲玉白紙,號稱是歷經千載,玉白如新。

  但是因為深谷中藏了上萬飛天銀甲,運用冥界氣息滋養,這樓子朝向深谷的一面,也受了熏染,微微泛黃。

  現在泛黃的紙張,卻添上了一絲新色,仿佛下雪的時候,細小的雪花沾到了上面。

  從一扇門到兩扇門,然后是那個方向上所有的門窗,泛黃的顏色,全部淡了三分。

  所有變化,發生在轉瞬之間。

  方天化下意識運起目力,兩眼一瞪,那兩扇門頓時受到擠壓,逆著木軸原本的方向,硬生生向外開啟。

  嘭!!

  門開一半,突兀反彈向內閉合,樓子里面,已經多了一個人。

  方天化還沒有看清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就見那人手里的一根樹枝,輕飄飄一抬,朝著自己腦袋劈了下來。

  方天化盤著的身子,猛然挺勁,頭部微微后仰,雙手順勢向上拍去。

  他號稱是“翻掌震西天”,手上的功夫自然了得,用的也是一股震勁,但不是追求高速的震蕩,而只是三震。

  每一震,都極沉、極厚,要遠比高頻震波傳遞的范圍更大,掌力所過之處,甚至會故意壓制那些外界事物受沖擊后,震動的頻率。

  使之全歸一統,全歸于三震之內。

  這樣的震波,至大至厚,卻又絕難聽聞,不要說是人的耳朵,就算是在地震前會先有所感的螞蟻、蛐蟮等等,也聽不到。

  三震之下,鑿山為殿,三殿俱全,五百銅塑,三千鐵像的人間佛國,同樣會被震得全部歪斜變形。

  當他這樣兩只手,拍到那根樹枝上的時候,就察覺出來,那竟然真的只是一根樹枝,而非故意打造成樹枝模樣的神兵利器。

  方天化深感怪誕,只覺面對這樣一根樹枝,就用出了絕招的自己,實在是玷污了這么多年苦修出來的掌力。

  但下一刻,他就駭然的發現,自己的雙手面對那樹枝柔嫩的尖端,居然無法碾碎。

  至柔而浩蕩、至剛而凝煉的念力,蜿蜒在那根樹枝之上。

  樹枝從下劈變為上挑,尖端仿佛短暫的吸住了方天化的雙手。

  一抖之間,這個大名鼎鼎的“翻掌震西天”,就被抖飛出去,撞碎了夏遂良身邊的窗戶,砸向外界。

  夏遂良卻沒有管他,只是瞬間出手,抓向前方。

  與此同時,那根柔韌的樹枝,尖端冒出一點星辰般的光芒。

  幻影雙分,凌空兩點。

  九頭神雕身上的銀白亮片,驟然聚合在臉部,層層疊放,擋住了那一點星光。

  星光猛然一亮,化作一個急劇膨脹的精神磁場,將九頭神雕彈飛,向同一個窗口飛去。

  而那個膨脹的磁場,只擴張到一半,才有水牛大小的時候,就歪曲閃爍,從一個近似圓形,拉長成條,朝著側面流動而去。

  因為蘇寒山的樹枝,實質上已經點向了襄陽王,前一擊的力道,也全部向這一擊流動而至。

  襄陽王看到蘇寒山現身的時候,就察覺不對,急忙出手,想要抓走玉斧。

  但是他萬萬也想不到,方天化和九頭神雕兩個人加起來,都沒能擋住蘇寒山半個剎那的時間。

  襄陽王的手抓到了玉斧上,還沒有來得及用力,那根樹枝就已經點到他的臉部。

  但這一刺,卻沒有刺中。

  夏遂良的手掌,也已經從側后方探來,并指如劍,點中了樹枝尖端的一點星光。

  兩種力量稍微接觸,多年功力滋養、諸多寶材營造出來的這座沖霄樓,就必將整個炸碎成粉。

  乃至出現爆破蔓延,將沖霄樓地基的這座山崖,都炸成細沙的趨勢。

  然而,現在的沖霄樓,已經變了顏色,無數木質纖維,覆蓋在樓體表面。

  剛才窗子破碎的時候,這些纖維沒有反應。

  現在,內部恐怖的力量綻放,樓體還沒來得及受損,看似細如發絲的木質纖維,已經在蘇寒山一個念頭中,紛紛膨脹,交錯起來。

  百尺高樓的表層,從上而下,四面八方,綻放出了數以萬計的碩大木色花朵。

  內部的力道,全被外層的細絲收納化解,恰到好處,而作為介質的樓體,分毫無損。

  樹枝如刀,并指如劍。

  一刀一劍,滿樓花開。

  二者碰撞的力道全被卸走,夏遂良指尖的力量,也被這內外轉化的一個絕妙變化所引動,松散了數分,心知不妙。

  手指與樹枝,又在電光火石之間,閃爍對拼數次。

  夏遂良反手一勾,就帶著襄陽王急退而走,闖出空窗,飛落在沖霄樓之外。

  襄陽王落在山崖草地之上,看了看自己被陽光照亮,空無一物的手掌,滿眼震驚不解,難以置信。

  剛才離開的最后一瞬間,那根樹枝,竟然還來得及掃了一下他的手背,硬生生把玉斧扯的脫手,留在了樓子里面。

  夏遂良也看了看自己的手,兩根手指尖端的皮肉,都已經破損,露出些微骨骼,心意驅動,微觀重組,傷口雖然恢復,那兩處的皮膚,卻顯得薄了一些。

  這是由于,組成他真身皮膚的武道微粒,有一小部分,被實打實的摧毀了,脫離了他的控制。

  “這是什么招數?”

  夏遂良抬眼,看向從沖霄樓里飄然而出,降落下來的那個人。

  那只是一個少年,手里的樹枝依然青翠欲滴。

  “乙木者,木精之偏陰。”

  蘇寒山輕聲說道,“東方蒼龍,乙木之神,蒼龍造化,難知如陰,是為……”

  “造物蒼龍乙木神雷!”

  那根樹枝輕輕向后一擺,沖霄樓表面的花朵,全部顫抖旋轉。

  這百尺高樓,在山崖下深埋的地基,澆筑的銅鐵,一口氣都被拔了出來,轟隆隆作響。

  高樓飛空而起,落向那座深深的山谷。

  公孫策滿目贊嘆,呼之欲出,手中羽扇一揮,條條羽毛飛去,托住了那座高樓。

  展昭和歐陽春,已經站在高樓頂端,分列左右。

  龍云鳳抱劍,站在包拯身邊,遠遠的盯著那根樹枝,只覺得手里的寶劍,都變得有點不是滋味。

  闖樓出樓,只在眨眼之間。

  方天化和計成達的神色,也沒比襄陽王好到哪去,臉皮繃緊,腳步不自覺的就后退了一點。

  幾乎想要站到夏遂良身后,才覺得安全。

  “慌什么?!”

  夏遂良沉著臉,呵斥一聲,“就沒發現你們兩個身上,根本沒受什么傷嗎?”

  他眼觀六路,將對面眾人盡收眼底,冷哼道,“全力奪樓,是為了隔絕飛天銀甲兵,他們人手自然也被牽制。”

  “龍云鳳勉強算個對手,眼前這人,也還可以。”

  “但他招法極盡精巧之能事,第一個照面若殺不了人,被適應之后,威脅就會大大降低。”

  “為了奪取沖霄樓,而沒有專注先殺你們一兩個,是他婦人之仁,最大的錯誤!”

  東海弟子對那位于和祖師,敬若天神,但相處不多。

  相比之下,反而對夏遂良更加親厚敬服,方天化和計成達,一聽這話,心下大定。

  轉念一想,回顧之前戰斗,越想越覺得夏遂良說得全對。

  就連襄陽王也和那兩個人一樣,越想膽氣越壯,心頭的驚恐轉為惱怒,咬牙切齒,功力運轉,勾連起了自己聚魔煉寶的大殺器,死死盯著蘇寒山。

  “你這……”

  “呵呵!”

  蘇寒山輕笑兩聲,打斷了襄陽王的話,神態舉止,根本沒把那三個人放在眼中,只是看著夏遂良,橫起了自己手中樹枝。

  “適應我的招數,這個思路是很好的,可是,你們剛才適應的,算是哪個我?”

  尾音猶在,刀已出鞘。

  蘇寒山手里橫著的那根樹枝,像是變成了一把刀鞘,唰的抽出了一條亮眼無比的刀光。

  刀光一閃,已經變得不知有多長,切斷了山峰上空的云層,使藍天白云,添了一道銳利的亮痕。

  夏遂良赫然色變,感受到上方刀罡,轟然劈落時,自己腳下的山體,尚未受到斬擊,只因氣機感應,就多出一條直通山根的裂縫!

  大慈至柔的降魔念力,上下通貫,將天光元氣,地下魔性,天地陰陽,都用這看似隨手即發的一刀引動。

  氣蓋山川,霸烈無邊,和合四象,太虛一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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