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這木頭城堡的門口。
站在門外投來的暮色霞光里。
卓群愣住了。
從城堡里面沖出來,圍繞著他歡呼雀躍跳舞的,干瘦干瘦、尾巴巨大、毛發黯淡的,赫然是十幾只狐貍!
“嚶嚶嚶!”
“嗷嗷嗷!”
它們都是火紅色,身上有或黑或白的斑紋!
“嗷嗷嗷!”
“嚶嚶嚶!”
它們轉著圈圈蹦蹦跳跳!
它們甩著尾巴搖頭晃腦!
就算卓群不懂狐貍的語言,也能感受到它們身上散發出的巨大歡樂!
似乎它們在這木頭城堡里,就是為了等待卓群!
似乎它們已經等待太久太久,就在今天,在這暮色霞光中終于等到!
卓群看看這一群轉圈跳舞的狐貍,又下意識回頭,看到城堡門外自己的辦公室,已經變得巨大化!干凈的柜子、歪斜的椅子、捆好的書本都變得像山、像樓,無比巨大!而他自己,進入這城堡,就好像身在小人國。
“我……怎么才能出去?”
心念動時,下一瞬間,他感受到天地間線條扭曲,色彩變幻,身邊的狐貍、耳邊的歡吠都飛快褪去,重新腳踏實地時,卻是又回到辦公室里,站在那木頭城堡的跟前。
“嗯?”
他揉揉腦袋,懷疑剛剛的一切是幻覺。
再看那木頭城堡的門,卻見它正緩緩關閉。
而越來越窄的門縫中,幾顆小小的狐貍腦袋疊起來,正看向他,一雙雙眼睛放出光,透出激動和歡欣!
這不是幻覺……
“那……這又到底是什么?”
窗外的暮色漸漸變濃,房間里光線昏暗。
肚子里“咕嚕嚕”的饑餓叫聲,把卓群從沉思中驚醒。
他又看一眼書架上的木頭城堡。
“下城區稀奇古怪的事情,還是很多啊。
“聽說上城區有專門處理鬼祟事件的裁決司。
“等我去了上城區,再找裁決司解決一下么?
“或者說,直接向考察組求助?
“或者說,像書里寫的一樣,準備刀?
“或者……”
一邊想著,他一邊起身,走向房門,準備先回家。
“回去烤點面包吃?
“加蜂蜜還是加火腿呢?
“還是一起……”
便在此時,他聽到門外腳步聲和說笑聲。
看到房門打開,校長先進來,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將幾個中年男人迎進來。
“卓群,這些就是考察組的先生們!
“從現在開始,你就聽他們指揮,開始接受考察吧!
“先生們,大家先坐?”
考察組?
怎么臨近夜晚才來?
卓群定睛看,看到考察組這幾個中年男人,都穿著挺廓的毛呢制服,梳著油光水滑的大背頭。
他們站在這狹小擁擠的辦公室里,看看辦公室里破舊的小沙發,眼眸中不約而同閃過嫌棄。
他們身上散發淡淡的酒肉香味,顯然是剛剛吃飽喝足,才來進行考察。
考察組為首的男人,站在那里,昂首挺胸,瞥了一眼卓群,淡淡開口。
“你就是卓群?
“那篇第六代煙花初窺就是你寫的?
“你很走運。那篇論文對上了一些先生們的胃口,幫你贏得了通往上城區的名額。
“上城區,比下城區干凈,比下城區富裕,比下城區高貴。
“進入上城區,是無數下城區窮鬼的夢想。
“進入上城區的名額,一直被嚴控,每年批不了幾個。
“你能得到名額,就好好珍惜吧。”
他從懷里掏出一卷羊皮紙,遞向卓群。
“這是考察組給你的試卷。
“你從現在開始做,明天天亮前交卷。
“如果你有真才實學,把試卷答好了,我們會帶你走的。”
卓群怔了片刻。
這考察組到底怎么回事?
白天去干嘛了?
這還需要考試么?
為什么要連夜考?
校長忙不迭幫卓群接過試卷,放到桌上。
“愣什么啊?
“快把燈點亮,好好做試卷!”
而后,考察組和校長,便離開這間辦公室。
“咔”的一聲帶上房門。
“咔嚓”一聲落了門鎖。
只把卓群和那一紙試卷,給關在這狹小黑暗的辦公室里。
錯愕之中,卓群坐回辦公桌前,展開試卷,又點亮油燈,借著昏黃的燈光看到試卷的題目。
一、寫出你對第六代煙花中“高空煙花”的全部想法二、寫出你對第六代煙花中“萬彩煙花”的全部想法三、寫出伱對第六代煙花中“滯空煙花”的全部想法 現如今工坊里生產的、貴族們消費的煙花,都是第五代煙花。
更多彩、更絢爛的第六代煙花,只存在理論可能性,沒有人研發成功,更沒人生產出來。
卓群的論文第六代煙花初窺,是看了校長買回來的一堆廢棄煙花研究檔案之后,隨手寫出來的,一些對第六代煙花的判斷和模糊的研究思路。沒經過論證,更沒經過實驗,不保證正確。
而這試卷上的問題,則是要卓群寫出第六代煙花領域中更細分、更深奧的知識。
門外,考察組的成員竟然沒有離去,而是守在那里,輕聲議論。
聲音斷斷續續,傳到門里面來。
“……這小子可真是走狗屎運啊,竟然寫出來這么厲害的論文……”
“估計也是絞盡了腦汁,費盡了心思。”
“那份試卷,他真能做出來么?”
“想什么呢?
“你讓他一個人,搞定整個第六代煙花的理論體系?”
“……呵,有多少算多少,能榨多少都挺好……”
“……人一輩子的運氣是有限的,能做的學問也是有限的……”
門外的聲音漸漸變小。
卓群皺皺眉頭。
那篇第六代煙花初窺,好像比他自己想象中還更厲害?
“我有這么猛嘛?”
他確實從小就很擅長學習。
下城區能接觸到的知識不算太多,他學起來都很輕松。從小到大,還沒碰到學不會的。但這說明不了什么……畢竟是在下城區啊。
“而且,聽這群考官的語氣,他們對我,好像并不友善?”
此時,他肚子“咕嚕嚕”又叫了一聲。
饑餓和虛弱的感覺,漸漸從腹部蔓延向全身。
他站起身,走向房門,打算先找考察組要點吃的。
湊近房門,卻又聽到外面斷斷續續的聲音。
“……因為他那篇論文,移民司批準了三個進入上城區的名額,不但批準他進入上城區,還可以讓他帶兩個家人……”
“三個名額都定下了么?”
“金光家族的小兒子,卡卡男爵的私生子……”
“還有一個名額,被下城區的黑幫頭目買走了。”
“嘿……他走了他的兄弟們怎么辦?”
“哈哈哈哈……”
卓群在房門后面,愣了片刻,皺皺眉頭,懷疑自己聽錯了。
因為他的論文,批下來三個名額?
一個給了金光家族的小兒子?
一個給了卡卡男爵的私生子?
一個給了下城區的黑幫頭目?
那他呢?
論文的作者,反而沒有名額,去不了上城區么?
昏暗的房間里,油燈燈影搖曳。
卓群感受到莫大的荒唐。
荒唐到像是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