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外。
“二叔,林師弟給我傳訊了,他們在……”
蔣英宇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東邊的方向。
蔣橫川點頭,“那去和他們匯合吧。”
“還有,叫師父。”
“好的二……師父。”
三人走在路上,然后蔣英宇好奇的問道:
“師父,這位陸師叔,就是當年出了意外的那位道種嗎?”
“對。”蔣橫川說道:
“以后你們若是遇見無常殿的人,首先便要自保,若是有余力的話,不要對那些邪修留手。”
“那些邪魔歪道,無不視我們這些正道大派為死敵。”
“我知道,除惡務盡!”
蔣英宇又說道:“師父,我們蔣家和這位陸師叔的關系是不是……不是很好?”
“沒有這回事。”
蔣橫川搖頭,“都是一些陳年往事,并且雙方也沒有過任何恩怨,誰也沒有錯,你勿要多想。”
蔣橫川又看向一直在想著什么的王載,說道:
“陸師妹我已經帶你見了,接下來伱個人的事情,我便不會插手,也不能插手。”
“提醒你一句,陸師妹不是容易改變主意的人。”
“多謝蔣師叔。”王載微微點頭,又問道:
“蔣師叔可看清了陸師叔旁邊那人的底細?”
“臟腑武者,二十來歲,魂魄修為未知。”蔣橫川答道:
“但能在深夜還留在陸師妹那里,必定與她關系極為親近。”
“大家都是玄都觀之人,有些事情不該做,也不能做,不然的話,以陸師妹的性子,以后也不會回玄都觀了。”
說著,蔣橫川心中也覺奇怪。
在他的印象中,陸清墨向來清冷,若無必要很少與異性來往,更別提夜色已深還在一起了。
他是陰神修士,看得明白,桃林之中周清的痕跡很重,明顯不是偶爾去那里。
莫非十多年過去,陸師妹性子變了?
“蔣師叔放心,我心中有數。”
“王師兄,你特意跟著師父來見陸師叔,是想做什么?”蔣英宇瞇著眼睛問道。
他想到了之前的事情,本來蔣橫川是打算一個人來見陸清墨的,讓其他人去找個落腳之地。
但王載突然說想和蔣橫川一起來拜訪一下這位師叔。
王載是玄都觀道種,這點面子還是有的,蔣橫川答應了他,不過也把蔣英宇帶著來了。
王載笑著搖頭,“沒想做什么,只是心中敬仰陸師叔罷了。”
蔣橫川沒有說話,對王載的想法心知肚明。
陸清墨十五年不在玄都觀,又一直困頓于顯圣境,其聲名早就淡了。
王載這個年紀,十五年前還在家里面讀書識字呢。
但凡還關注著她的,除非是仇敵或者好友,不然的話,所圖為何,再明顯不過。
三人遠離,心思各異。
桃林內。
“既然皇室派人來查此事了,那么明天應該會去太白武館。”
陸清墨叮囑道:“你記得不要離開,要一直待在白天的視線內,免得皇室的人采取粗暴手段。”
周清自是懂這個道理,這兩天他也和陸清墨、白天商量過許多次這件事。
如何應對,早已有預案,在心中預想過很多次,并不慌亂。
“左大人死了,令人心中沉痛,我明天是不是得去送一副花圈?”周清說道。
“……不要去找事。”陸清墨說道:
“等這個消息傳開,還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動靜。”
說到這,周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一次江畔斗武前,左天正許諾過,等他回玉京時會帶著被他選擇的天才回去,還能加入天子學宮。”
“但這下子,左天正得食言了。”
人都沒有了,還回哪門子玉京。
得去酆都了。
當時,可真沒人料到會有今天。
那時截殺之事也沒有發生,周清都不覺得會走到這一步。
這下左天正算是不用操心帶人回去的事情了,帶不帶人回去,就得看皇室來人的決定。
不過現在來黑云鎮的勢力那么多,黑云天才的選擇也很多,沒了天子學宮這條路,也有其他的去處。
當初左天正對他們的看中,現在反而成了一種阻礙他們更加上進的束縛。
左天正身死對他們來說是好是壞,尚且不好說。
“墨姨,你這位蔣師兄這個年紀突破到了陰神境,天賦在玄都觀中如何?”
“蔣師兄肯定不是剛突破到的陰神境。”
“他當年也是玄都真傳,名聲不小,其年齡要比我大兩三歲。”陸清墨說道:
“雖然我這些年對觀中的消息不甚了解,但蔣師兄晉升陰神境恐怕已經很多年了。”
“我離開時他便已經是顯圣圓滿,以他的天賦打破陰神壁障,只要不出意外那三年之內必定可以做到。”
“只是道術修煉,修成陰神難,魂入黃泉更難,哪怕是對真傳道種來說也是如此,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蔣師兄在陰神境應該已經走出去很遠了,但什么時候能晉升黃泉,誰也說不準。”
“放眼天下諸多道統的真傳,被困在黃泉之關十載數十載的人比比皆是,甚至終生無法邁過這一關,也是正常。”
周清一愣,“晉升黃泉,那么難?”
“很難很難。”
陸清墨神色鄭重,“能夠走到這一步者,沒有庸才,盡皆是天資縱橫之輩,但想要成就黃泉境,已經不是天賦能決定的了,不僅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更是九死一生。”
“玄都觀歷代真傳中,能走到這一步的都不多,能超越黃泉境的更是少之又少,甚至數代真傳加起來可能都不會出現一個超越黃泉境的高手。”
當然,那等高手壽命悠久,哪怕數代真傳后輩都走不出一個,也不會有斷代之危,能夠繼續等,并且這樣的情況終究是少數。
“白天現在是真血武者,但接下來的路如果只靠他自己走,沒有大機緣幫助,給他二十年時間他都摸不到徹地境的壁障,這輩子大概率都突破不了。”
“行路難啊。”
周清感嘆一句,修行一事,越往后越難這個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
但先有陸清墨師父閉關十八年未能成功破關,現又有玄都觀道種晉升陰神十年左右,仍處于此境。
這種級別的天才前進的都那么困難,深刻而鮮明的展示了修行后期的難度,令人生畏。
天才?
能走到這一步的誰不是天才。
黃泉之關,專攔天才!
周清想了想,問道:“有修行到那個地步,進步仍然很快的人嗎?”
“這倒是有的。”陸清墨點頭。
“最近的,最有名的,便是紫霄天君,這位天君是山河蒼生榜上十位仙境高手中,最年輕的一位,其成長軌跡廣為人知。”
“其陰神到黃泉,也不過數年時間就成功邁過了壁障。”
“原來有這樣的先例,那就好。”
陸清墨疑惑,“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周清一本正經的答道:
“既然已有先例,那等我以后以閃電般的速度越過這些關卡時,想必世人也能接受。”
“……自信是件好事。”
一夜過去,等周清到了武館,卻發現沈魚正在門口等他,見他來了,趕忙跑了過來。
“小師弟小師弟,有官府的人找你。”
果然來了,并且速度還那么快。
周清不動聲色,甚至裝作有些疑惑的問道:
“官府的人找我做什么?難道有什么事情委托我去做?”
“不知道。”沈魚搖頭。
“師父正在接待他們呢,你直接去師父那里。”
而后沈魚壓低聲音說道:
“官府來的人恐怕不簡單,我看師父面對他們也很鄭重。”
“奇怪,師父都要鄭重對待的官府人員,我不可能認識啊。”
周清說著,上了樓,進入房間后,便看見了四個人坐在里面。
白天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人分別是一個須發皆白,閉著眼睛的老人,一個氣質威嚴,神態嚴肅的大漢,一個眼神銳利的年輕人。
“師父。”
“嗯,你來了。”白天主動介紹道:
“三位,這便是我那徒兒周清。”
“周清,這三位是從玉京來的使者,這位是白老,出身皇室。”
“這位是是皇宮禁軍的楊統領,還有這位是楊統領的高徒,金公子。”
周清一一見禮打招呼,那白老和楊統領修為奇高,給他的感覺比白天之前展現真血威能時還要強盛,必定是老牌陰神真血境。
而那金公子尚且年輕,看他的武道修為應該在煉骨境,至于是否兼修了魂魄一道,那便不得而知了。
“我名金展。”
金展看著周清,眼神明亮銳利,猶如要洞悉人心之中的所有秘密。
周清以智慧的眼神與他對視。
看我干嘛?
“周兄前幾天進了黑山?”
“對。”周清如實答道:
“兩天前剛出來的,有什么問題嗎?”
“那不知周兄進山是去做什么?”
“與蠻獸廝殺來磨礪自身武道,順便尋找靈植之類的寶物,以提高修行速度。”
周清所言,當真是句句屬實。
與蠻獸廝殺是真的,尋找寶物也是真的。
“周兄可知左天正如何了?”
“死了。”
周清是老實人,知道什么就說什么。
“你怎么知道啊?”
這話卻是白天問的,他說道:
“我也是剛從白老他們這里得到的消息,你從何處知曉?”
“昨天晚上,玄都觀的蔣前輩去了墨姨那里說起了此事,說鬼神司也有義務調查,找出兇手,當時我就在場,也聽見了。”
金展沉吟片刻,接著問道:
“你在左大人之前進山,進山后可有遇到他?”
“沒有遇到。”周清搖頭。
“真的沒有?”
“我沒有必要騙你,我后來聽說,左大人他們兩個煉骨境,一個日游境一起進山,這種實力遠勝于我,他們就算在我后進山,前進的速度恐怕也比我快。”
“黑山很大,他們若是超過了我,我怎么可能追得上他們,還和他們相遇,我就是一個臟腑境的武者。”
對于周清的這番話,金展沒說什么,反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聽說你和白館主的女兒曾經被來歷不明的顯圣修士截殺過?”
“黑云鎮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
“那你可有懷疑是誰指使的?”
金展問這話時,一直盯著周清。
“邪修,天龍門,以及……”
周清毫不回避的與他對視,說出了最后的懷疑對象。
“以及左大人。”
“荒謬!”
楊統領喝道:“左天正乃齊皇使者,豈會做這種陰邪之事?”
“我也相信左大人不會這樣做。”周清說道:
“只是以當時黑云鎮的局勢來看,有能力派出顯圣修士的,也就這三方。”
“我是根據現實來做出猜測。”
“楊統領,我的弟子也是實話實話,何必動怒?”
白天開口,“你們問什么,他便答什么,很是配合你們,他這樣說,可見其半點不曾隱瞞。”
“白館主說的對。”
那位出身皇室的白老閉著的眼睛微微睜開,點了點頭。
雖然同樣姓白,但白天和他卻沒有任何血脈上的關系。
天下間從來就沒有一國皇室姓什么,那其境內百姓就不允許用此姓的規矩。
楊統領閉口不言,不再說話。
金展點點頭,“周兄的確是實誠之人。”
“此次前來,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因周兄是與左大人同一天進山的人中,唯一出來的。”
“只好來和周兄了解一下情況,畢竟左大人乃是陛下使者,不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理解。”周清說道:
“左大人自來到黑云鎮,為了這里的穩定與發展,可謂是殫精竭慮,我亦很欽佩他。”
“如今他身死黑山,的確需要找出真相。”
“周兄理解便好。”金展又問道:
“在周兄進山的前一天,你與鬼神司的陸都管去過云家,進山的當天,云家家主云遠南亦與你們見過面。”
“不知道這兩次見面,所為何事?”
“墨姨……陸都管的記名弟子是云家家主的女兒,而在那兩天,說的便是收她為正式弟子的事情。”
周清答道:“因為此事,所以云家主對我進山一事特意指點了一番,讓我有了不錯的收獲。”
云遠南那邊,不止周清去溝通過,陸清墨也和他談過,統一了口徑。
周清現在所說的,就是雙方溝通過后確定的對外說法。
“那周兄可還記得自己進山后的路線?”
“這誰會記得。”
什么狗屁問題,黑山大部分地方都一個樣,誰能記得自己走的路線,又沒有參照物或者什么印記。
故意為難我胖虎是吧!
周清很配合,基本上是有問必答。
死者為大嘛。
他的答案也從來不添油加醋,說的都很簡單明了,也不想著以話術去誤導他人。
多說多錯。
你想用話術去套別人,殊不知也會暴露更多的信息。
俺可是老實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