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坐化至如今,已經很久了,在這段時間里,我前后一共幫助過三位后輩弟子。”
“其中一位半途隕落,他以及鬼伴都未能成長起來,另外兩位都已經葬在了鬼神陵中。”
換種說法,三個人都死了。
鬼神陵這些通過特殊方法留存下來的鬼念,并非是只能顯化一次,然后就會消散。
只要這座陵園整體不出問題,玄都觀沒有滅亡,他們是可以存在很長時間,反復出現的。
等周清和安瑯離開這里后,青黛鬼祖又會陷入沉眠之中,直至下一次遇到有緣人,或者是徹底消散。
所以如果是像功法知識類的鬼神傳承,那是可以傳承很多次的,這也是鬼念存在的重要意義。
鬼祖傳承確實是最高等級的傳承,但也不是只能有一個人得到的,玄都觀歷史上有這樣經歷的,也有不少。
上千載的傳承歲月里,總會冒出來幾個特殊天才的。
“前面三人都非是你我這樣的情況,你是最適合我傳承的人。”
青黛鬼祖欣賞的看著安瑯,“我也沒有想到,那么多年過去了還能遇到你,當真是天意如此。”
“前面三人,我有的給了他們一件寶物,有的給了兩件,并且都給了他們一門鬼道道術。”
“你與我同出一源,我可以給予你三件寶物,一卷功法,一門鬼道道術。”
“我坐化之前雖然將一些寶物帶來了這里,但更多的還是交給了玄都觀,所以雖然說你現在可以接受我的傳承,但也不是真的能繼承我生前的一切,我也不能將這里所有的東西都給你們,還要為以后考慮,這一點你們要明白。”
周清和安瑯同時點頭,洛琉璃也說過這件事情。
給予真傳弟子進入陵園中接受鬼神傳承的機會,更多的是講究一個可持續發展,是給真傳弟子在馭鬼修行上提供一定的幫助,而不是真是把那位鬼神的所有寶物都一股腦的傳承出去。
真這樣做,玄都觀傳承這么多年,鬼神陵這里早就空了,哪里還輪得到周清他們現在進來。
謀萬世,而不是謀一時。
給予幾件寶物或者是功法道術,為他們的鬼道修行加加速,僅此而已。
青黛鬼祖接著說道:
“那是我根據自身情況所開創的功法,這也是我真正的根本傳承,心血所在,最適合我們這樣的鬼魂,對伱來說,亦是無比契合,前面三位后輩因為不合適的原因,都未能得到這卷功法,希望它能夠幫到你。”
“不過你要注意,無論是功法還是道術,都不可外傳,只能你自己修煉。”
安瑯點頭,想了想,問道:
“我接受了鬼祖大人您的根本傳承,那我是不是應該叫您一聲師父?”
周清忍不住看向安瑯,沒有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
雖然以前就知道安瑯靈活善變,臉皮很厚,但他沒想到會厚到這個地步,打蛇上棍竟然用得如此爐火純青,也不知道和誰學的。
但臉皮厚些好啊!
青黛鬼祖笑著搖頭,“無需如此,我已經坐化多年,也教不了你其他的什么,若是應了一聲師父,我反而有愧。”
安瑯沒在說這個話題,雖然臉皮很厚,但她也很聰明,絕對不會死纏爛打。
青黛鬼祖看著安瑯,突然又挪動目光,看向周清。
“你叫周清,對吧?”
“對。”
“說一說你的事情吧。”
周清莫名,想聽我的故事?
不過既然人家這么說了,那周清也就把自己的事情簡要的和青黛鬼祖說了一下。
簡而言之:
平平無奇的前半生,一飛沖天的近一年。
青黛鬼祖聽完之后,沉默片刻,心中暗驚,然后才點頭說道:
“令人意外,很傳奇的經歷,難怪只是新晉真傳,就被如此看重。”
哪怕是以這位鬼祖的修為,也無法否認周清經歷的傳奇。
“鬼魂和契約者,雙方是相輔相成的,這一點想必你明白,安瑯的天賦與潛力,不會拖你的后腿。”
安瑯這時開口說道:
“公子對我可好了,給我找了好多寶物用呢,反而是我很少能幫得上公子。”
青黛鬼祖沉吟不語,目光落在地面上,似在思考著什么重要的事情。
良久之后,只聽她說道:
“安瑯,你我相似,所以我可以給你另外一個機會,讓你得到我遺留之物中,最珍貴的那一件寶物的機會,甚至你可以成為我真正的傳人。”
“但我會把你送去一個地方,只要你從這個地方走出來,那么你以后對周清的幫助,會大到你無法想象。”
安瑯聞言,眼睛一亮,立馬說道:
“我愿意!”
“你先別急。”青黛鬼祖搖頭,“那個地方并不安全,以你現在的實力來說,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你要考慮清楚。”
周清忍不住問道:“有生命危險?”
“對。”
“那還是別去了吧。”周清說道:
“讓安瑯慢慢修煉也行。”
他一開始契約安瑯,就沒打算讓她在戰斗中幫到自己,就不是沖著契約一只戰鬼這個目的去的。
周清明白以自己的進步速度,安瑯是肯定跟不上的,所以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些。
安瑯只要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就好,修行什么的,慢慢來,不用急。
以后她能達到什么高度,說實話更多的還是看周清。
周清就是安瑯的“金手指”,所以安瑯沒有必要去冒險,那沒意義,且顯得很愚蠢。
但青黛鬼祖卻說道:“讓安瑯自己做決定吧。”
安瑯看了看周清,知曉他的意思,猶豫了一下,安瑯說道:
“那我聽公子的吧。”
相比于自己一意孤行,嘴上說著什么我只是想幫你,所以我要去冒險這樣的話,安瑯更不想讓周清因此而擔心。
青黛鬼祖點頭,“我明白了。”
“那我會給你另外一場考驗,這場考驗沒有生命危險,你如果通過考驗,我也會額外給你一些好處,只是沒有那件最珍貴的寶物。”
“你們可愿意?”
還有這樣的好事?
這下周清沒意見了,安瑯也欣然同意。
不過周清心里面其實有些疑惑,青黛鬼祖剛才不是說只給三件寶物,再加一卷功法,一門道術嗎?
怎么現在突然又改變了主意,要給安瑯更多好處了?
單純的只是因為安瑯和她的經歷類似?
應該不是如此,如果是這個原因,那她剛才直接就說了。
只見青黛鬼祖一揮手,一道青光浮現,籠罩安瑯,然后安瑯直接就消失了。
這是什么手段?
周清很好奇,對于鬼祖這一級別的高手所具備的神通,他是真弄不明白。
“周清。”
青黛鬼祖注視著他,氣質突然有了變化,不再婉約,有一種威嚴感。
“你可知道我剛才給安瑯的那個機會,會給安瑯帶來什么樣的好處?”
“不知。”
“我的本命鬼器,青黛珠。”青黛鬼祖說道:
“極品天鬼器,品級與威能皆不遜色于你曾經接觸過的萬魔塔。”
周清心頭一跳,沒有想到青黛鬼祖竟然有這樣的想法。
當今之世,仙器恒定,掌握在各大頂尖道統手中,鎮派鎮族,不會輕動。
準仙器乃是常規情況下不可能誕生的器物,算是個例,不是普遍情況。
極品天神器,已經是天下間正常情況下,活躍于世最頂尖的器物了。
青黛鬼祖的本命鬼器傳承了下來,這一點周清并不奇怪,因為法器、兵器本身就要比修行者具備更加悠長的“壽元”。
普通的黃金要多少年才會腐爛?
更別提那些煉制強大神器的神料了,再加上后輩的保護蘊養,足以對抗歲月的侵蝕。
“周清,剛才你拒絕讓安瑯去冒險,現在可后悔?”
周清沒有猶豫的搖頭,“不后悔。”
“和安瑯的安危相比,如果要以安瑯的性命為代價去換取一件極品天鬼器……哪怕我事先知道,也不會答應。”
別的不說,如果論陪伴時間的長短,安瑯才是日日夜夜都陪在周清身邊的那個人……那個鬼。
青黛鬼祖輕笑,“你倒是看得開。”
“安瑯與我一樣,算是天生的陰陽之鬼,若是我生前遇到她,必定會收她為徒。”
青黛鬼祖繼續說道:“現在我也很看好她,我這縷鬼念漫長的等待,安瑯是最適合傳承我之衣缽的后輩。”
“周清,我可以再給安瑯一個機會,而這次依然由你來做主。”
“還請鬼祖明示。”
“我手中有一道法門,可以解除人鬼契約。”
青黛鬼祖盯著周清,嚴肅說道:
“我要你解除和安瑯的契約,讓她恢復自由之身。”
周清愣了一下,見他的神色,青黛鬼祖又說道:
“解除人鬼契約后,你不得對安瑯動手,不得再次與她契約,你們永遠的不會再有契約關系,這一點我會請玄都觀高手監督。”
“你為何不說話,是不愿意嗎?”
周清冷靜下來,想了想,問道:
“我和安瑯解除契約,就可以了?沒有別的要求?就這嗎?”
青黛鬼祖莫名,事情的發展好像不太對。
什么叫就這?你是覺得這太簡單了嗎?
“你知道解除人鬼契約的后果嗎?”青黛鬼祖說道:
“以前有契約在,安瑯會無條件聽你的話,不敢拒絕你,哪怕心中有怨言,也不敢表達。”
“但契約消失,她又得到了我的青黛珠,以前她心中積累下來的任何不滿,都會加倍的施加在你身上。”
青黛鬼祖說的是實話。
人鬼契約雖然說是平等,但這樣以人族修士為主體簽訂的契約怎么可能真的平等,必定是處處都是利好人族的。
又不是以鬼魂為主體的鬼人契約。
所以有不少的人族修士嚴苛乃至殘暴的對待自己的契約伙伴,哪怕是態度比較好的修士,往往也不會真的拿馭鬼當作伙伴,當作平等的對象。
馭鬼對修士懷有怨言的現象實在太多了。
不過周清仔細想了想,安瑯以前無條件的聽我的話……
也妹有這樣的事情啊,我讓她把睡覺的時間拿出來修煉、煉丹、制符、煉器……她也不聽啊,該睡的還是睡。
讓她琢磨一下煉器之道,每次問都回答我在學了在學了,后面一看,躺在鬼居里面,煉器典籍蓋在臉上睡大覺。
說起就來氣,我這個鬼主每天休息的時間還沒有馭鬼多,還要操心馭鬼的修煉突破、心理健康,生活質量……
全都要我來操心,我簡直快成安瑯她爹了。
至于煉丹什么的,安瑯自己就很喜歡,完全已經成了她的興趣愛好。
真是越想越氣。
周清立馬說道:“還請鬼祖出手,解除我和安瑯的契約,我愿意放安瑯自由!”
青黛鬼祖眼睛微瞇,似在判斷周清是否真心實意。
片刻之后,她突然笑著搖了搖頭。
“解除人鬼契約,我可沒有這個本事。”
“啊?”
周清不解的說道:“那鬼祖你的意思是……”
“還記得我剛才說的嗎?”青黛鬼祖笑容溫婉,再次讓人覺得非常親切。
“鬼魂和契約者是相輔相成的,你的天賦很好,安瑯的天賦也不差,已經有了一起攀登頂峰的資格。”
“但兩者相輔相成的前提,是同心同意,是互相信任,若是一人一鬼離心離德,別說相輔相成,恐怕終有一天,會在背后出手。”
聞言,周清有所明悟。
剛才的那些問題,估計是這位鬼祖對他們的考驗。
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各自的性格、本性的考驗。
“面對我許諾的寶物誘惑,你擔心安瑯,不愿意讓她去冒險,她也不愿意讓你擔心,沒有一意孤行,可見你們是真心在意關切彼此的。”
青黛鬼祖的態度愈發和善,令人如沐春風。
“在我說出青黛珠后,你仍不后悔,可見并非是唯利是圖,反復無常之人。”
“而后又愿意放安瑯自由,舍得一位潛力十足的陰陽之鬼,一件極品天鬼器,更是難能可貴。”
我竟然有那么好?有那么多的優點?
周清反省了一下自身,發現還真是如此。
他確實是這么優秀的一個人,毋庸置疑。
小圣賢來著。
青黛鬼祖有眼光,也懂我,可惜生不逢時,沒能等到我的穿越過來,不然怎么說也得幫你沖一沖仙路。
現在鬼死如燈滅,已經沒機會了。
周清又問道:“敢問鬼祖,真的無法解除人鬼契約嗎?”
“剛才我并非蒙騙鬼祖,如果可以,我的確愿意還安瑯自由。”
一開始的時候,他和安瑯之間,契約是必不可少的,不然的話誰也不放心誰。
但相處日久,周清是真不在意這道契約了,有沒有也無所謂。
他從來沒有通過契約強迫過安瑯做任何事情,也用不到。
以他現在和安瑯的關系,沒有契約安瑯依然不會離開他,會如以往一樣跟在他身邊。
“要徹底解除契約,將你們的聯系全部斬斷,這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我生前的境界也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當初你們簽訂契約時,那股聯系直接貫通你們的靈魂與本源,幾乎不可能徹底抹除。”
“有高手推測,或許鬼伴登仙之后有可能做到,但古往今來從來就沒有修士契約之鬼登臨仙境。”
青黛鬼祖答道:“最多只能做到在一定程度上更改契約,讓雙方的關系趨于真正的平等。”
“現在你若身亡,安瑯立馬也會同時死去,而若是改為真正的平等鬼契,那么一方死去,另外一方只會受到一定的反噬,不會同死,也無法通過契約強迫對方做什么,這樣的改變就是極限。”
“更改契約的方法,玄都觀內就有,很多修士和鬼神都使用過。”
有些鬼神的境界反超了鬼主,壽命自然也會長于鬼主,這樣的情況下,玄都觀不可能讓鬼神跟著鬼主一起坐化,所以就有更改契約的方法被創造而出。
但平等契約就已經是極限了,想要徹底取消,無能為力。
非是玄都觀藏拙,而是天下間任何勢力都做不到。
當初契約時,由天地和仙神鑒證,而那樣的儀式,仿佛真的讓這契約銘刻進了天地一般,頑固的難以想象,令人匪夷所思,無法理解為何一道破契約怎么會成為無解難題。
仙境高手對此也無能為力,這簡直是比登仙還要困難的問題。
周清直到此時,才對人鬼契約的厲害程度有一個具體的認知。
難怪陸清墨曾說,契約了安瑯之后不用擔心背叛,鬼魂永遠不可能背叛鬼主,也不可能被其他人解除聯系。
這還真的是一道鐵則。
“一道契約,怎么會難纏到這個地步?”
“這個問題我也沒有辦法回答你,有無數高手探索過真相,但都沒有任何收獲。”
這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
周清在心中做出如此判斷,不過這個秘密恐怕不是人能探究的。
青黛鬼祖又說道:
“就算能解除契約,你恐怕也不能如愿。”
“為什么?”
“剛才在和你交流時,我也在和安瑯說話。”
青黛鬼祖笑著揮手,青光浮現,竟是安瑯的情況被投影而出,并且還伴隨著聲音。
“安瑯,你是最適合我的傳人,我可以給你我的本命天鬼器以及其他所有寶物,讓你繼承我的一切。”
這是青黛鬼祖的聲音,不過已經是剛才發生過的事情了。
“這一切只有一個唯一的條件,解除你和周清的契約,從此不能再和周清聯系,我的傳人不能受制于人。”
“你可愿意?”
只見安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要什么天鬼器,我要和公子在一起。”
“你放我出去,我不要接受考驗了,你的傳承我也不要了。”
看著這些畫面,周清笑了起來,笑意直達眼底,直入心田。
真是一個憨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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