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那白衣女子被金色大手一按,便打著旋跌落下來,身上氣息內斂,隱有封閉之勢!
大手轉眼逼近車頂。
嘩啦!
車廂角落的紅眼夜鷺撲騰著翅膀,跌落在地上,身上泛起陣陣黑氣。
似是受到了某種牽引,李易的頭頂上一團煙氣升起,瞬間迸發,變作無形漣漪蕩漾開去!
只是這一瞬間,那佛手在空中微微遲滯。
白衣女子原本都要落地被鎮了,就是趁著這一瞬間的喘息功夫,又勁力重生,于是她順勢下墜,用力一蹬,兩腿快速交替,人如離弦之箭,瞬間遠去,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密林深處,只有一句話遙遙傳來——
“多謝前輩出手,待小女子學得玄功,定會回來報答!”
聲音落下,其人已是投入林中,不見蹤影。
轟隆!
這時候,那金色大手才轟然落下,揚起一地塵土,也嚇得路上行人倒得倒、跑得跑!
但正像徐正名說的那樣,不見有人受傷。
嘩——
大手崩解,金光消弭!
“快追!”
城門前站著一排兵卒,在一聲呵斥中,紛紛行動起來,朝著林中沖了過去。
而發出命令的,乃是一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子,他穿著官袍,看著兵卒沖入林中,轉過身對那和尚道:“泓那法師,方才那是?”
那僧人瞇著眼睛,看著人群,低語道:“這里面有個修成了神魂的修士,方才就是此人出手擾亂,貧僧未能鎮住那妖孽。”
“豈有此理!”英俊男子眼露怒意,“便是修成了神魂,也不該來此擾亂紅塵秩序!還阻礙法師你鎮妖,莫非是那妖女的同伙?”
“不像,更似恰逢其會。”泓那雙手合十,“貧僧的降魔手印,許是擾了那人的興致,才會為他所阻。此人能在洛陽之地施展神魂之力,至少是定神大成的修為,若無必要,盧參軍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那人已給吾等節外生枝了!”那盧參軍一昂首,冷笑道:“法師不用擔心,我知你意思,不會讓孩兵卒去招惹,但此番有妖魔作亂,又被吾知曉,那往來之人當探查問詢、登記造冊!防有疏漏!左右,與我將這入城之人的名號都一一記錄!至于那出城之人,皆要上下檢查,凡有不法、利器者,皆抓!”
“喏!”
泓那法師見之,并不多言。
倒是那盧參軍主動問道:“法師可否在此耽擱一些時間,吾等問詢時,若有法師在旁分辨,或許能尋得嫌疑之人。”
泓那法師搖頭道:“貧僧此來雖是奉命降妖,卻不能誤了佛法參悟,便先告退了。”
等那僧人一走,盧參軍的臉色很是難看,卻還是忍著,陪著兵卒差役一同遍查來往之人。
城門前的隊伍,因此慢慢前行,李易所乘馬車慢慢靠近了城門。
“李君,如何?可緩過來了?”
馬車之內,徐正名正關切的看著李易,他與李易自那萬安山中走出,如何不知其人身上藏著隱秘,身世更有諸多蹊蹺之處,所以此番異變也不多問,只是關心身子,同時一語雙關:“你這情況,得格外小心。”
李易長吐一口氣,蒼白的臉色略有好轉。
方才他那神魂似是受到了某種激發,居然突然爆發,釋放靈光,李易雖然竭力控制,但依舊還是未能完全收斂。
“沒事,緩過來了,終究是初學乍練,沒有章法。”
他回了一句,重新坐定。
這力量一泄,可是消耗了他不少心力、精力,更是疲憊不已,差點忍不住就灌上一口葫蘆精氣,心里更道:“還是缺乏功法,我這純天然的神魂,沒有玄門功法約束,連我自己都把握不住啊!”
“放心,功法這事由我替你張羅。”徐正名卻是大包大攬,“這世間之物,洛陽幾乎都尋的到!”
神魂還有一點躁動,但逐漸平息,回想起剛才的那只自天上落下來的大手,李易忍不住問道:“這洛陽貴為東京,居于天下中心,想來是有著不少修行人物、高手。”
“對,也不對。”徐正名笑了起來,“此處既是東京,為我大唐心腹之地,自是布下重重陣法、秘寶、靈物,壓制修士之能。山中莊園都有陣法能排斥妖邪,東京的大陣自然更加厲害,修為有成的真人來了此處,都會被壓制修為,甚至連神魂之力都難以施展,一身修為道行,最多表現出一成,一個不小心,就陰溝里翻船了,所以他們對這兩京之地,都是敬而遠之,便是身在其中,也會隱藏行跡、偽裝身份,以防不測。”
李易思量片刻,就道:“那方才出手之人,能凌空凝聚大手印,已然超乎想象,還是被壓制的?”
“這倒未必,可能是拿著司衙的令牌。”徐正名指了指李易腰間,意有所指,“身懷蕩魔令這般令牌,便可在兩京留存七成實力。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物不受影響……”
撲哧!撲哧!
就在這時,那紅眼夜鷺飛起來,口吐人言:“東京大陣可不是我這樣的小妖能抵抗的,一旦真身入城,沒有法器遮掩,妖氣難藏,定會為人察覺。”
“好,準你在城外,省得我還要上報備案,暴露一個暗樁。”徐正名微微一笑,隨即指著小鳥道:“不過,你的一縷真念被這照妖傀儡鎖住,就算是離去,也依舊為此所制,所以不要動其他心思。正好,眼下有個事讓你去做,先前那女子該是個化形之妖,你與她乃是同類,正好跟過去一探究竟,有什么情況,可敲打鎖念環,我自會知曉,在信莊碰面。”
說完,他對李易道:“李君不介意我借地吧。”
李易大袖一揮:“但使無妨。”
“著實會使喚人。”那夜鷺嘀咕一句,飛到角落,不動了。
遠處,一直遠遠跟著車馬的一道嬌小身影轉而朝林中奔去。
此女正是那妖女露寧,她本是一只夜鷺鳥,以轉生法化形,鬼君一戰后被徐正名用懷中一寶圈住,攝取一道念頭,投入傀儡之中,化作一頭小鳥,跟在李易身邊,其本體則受鉗制,暗中潛伏跟隨。
等小鳥安靜,女妖遠離,李易神魂中的激蕩也慢慢平息下來。
“這功法得趕緊學了,光是這一下,就把這兩天恢復的神魂之力消耗了不少,這后面還不知道得修養多少天才能恢復……”
正當他打算收斂心念,徹底平息神魂動蕩之時。
他那神魂之中忽有一點猩紅顯現出來,震顫不休,散發出一股莫名氣息!
“這是……漢髓?”
李易正想著,車外不遠處,已經響起了檢查來往之人兵卒的聲音——
“好了,下一個,過來!”
司南轉動,指向馬車。
“沒錯,這定靈司南一直指向馬車,牽引出的氣息,也是恩公的氣息,這會還格外強烈!”
人群最后面,兩道身影緩慢前行,卻是戴著帷帽的女子,一穿淡紅、一穿青綠。
那綠衣女子看著司南轉動,越發興奮:“我都打探清楚了,這馬車里面坐著的有兩個,一個歲數大點,但看著氣宇軒昂,一表人才,另外一個病懨懨的、氣色不佳,也不知恩公轉世的是哪一個。阿姊,你覺得呢?我覺得是那個小胡子,年歲有些大,但相貌堂堂……”
“這里不安全!既然已經確定大概人選了,日后慢慢探知就好,現在咱們先走!”紅衣女子滿臉謹慎,“除了那大和尚之外,這里還有一位高人,走!”
說完,兩女也不入城,轉身就走。
不過,如她們這般排著隊,忽然轉身就走,立刻引起了兵卒、差役的注意,有人跟了上去。
“呼……”
李易神魂中的異樣,總算是徹底平息下來,正好這時外面的兵卒叫停了他們的車子,讓里面的人下來檢查。
“為何漢髓忽有動靜?這附近有與漢代有關事物?”
“這位兄弟,都是自己人。”車外,李正已經上前攀談。
徐正名也掀開簾子,亮出了東京府那塊令牌。
“原來是徐參軍,多有得罪,參軍請通行。”巡查的兵卒一見,當即讓路。
“慢著!”
突然,一個聲音從旁傳來,一個英俊高大、穿著官服的男子大踏步走來。
“原來是盧參軍。”徐正名走下馬車,拱手行禮,“不知是何案子?可有能用的上徐某的地方,我聽見有人喊妖女。”
“原來是徐提司。”那盧參軍回了禮,“這事還是東京府所轄,若吾等確實破不了案子,才會交給你!”
“這話見外了。”徐正名搖搖頭,“我也是東京府的一員,兼著士曹參軍的職呢。”
盧參軍冷冷道:“崔參軍可是時常抱怨,事情太多,忙不過來!便因有一位參軍,時常不在東京!”
徐正名一聽,立刻打著哈哈。
盧參軍也不多言,看向馬車里面,問道:“車里還有一人,與徐提司是什么關系?”
“這位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請來的大才!”徐正名上前兩步,低語道:“下月千秋節,崇玄署還指望著他脫穎而出呢。”
盧參軍一聽這話,眉頭皺起:“是提拔上來,與祠部司比斗的?”頓時,他就不想攙和,但瞧見李易一臉病態,還是忍不住道:“你領著的人身子骨可不太硬朗,真比得過佛門?此番能快速破獲一案,尋得剛才女子的行蹤,就是靠著與泓那法師同來的一位青年才俊。”
“多謝參軍提醒!”
盧參軍不再所言,揮手放行。
徐正名拱拱手,返回車上。
等車馬前行,他就解釋道:“蕩魔司雖是主管神鬼妖邪之事,但許多時候,這怪力之事不會立刻顯現,旁人觀之,便如尋常的案子,所以我等便多兼著各處官府的官職,比如我這士曹參軍就是這么來的。”
李易點點頭,又問道:“那人是誰?”
“盧建臥,東京府的法曹參軍,”徐正名說的時候,聲音里居然有幾分遺憾,“這京府的法曹參軍,其實就是其他州城的司法參軍,掌鞠獄定刑、督捕盜賊、糾逖奸非,其實最是適合于我,只可惜當初調來洛陽,這兩個法曹參軍的位子都滿了,未能拿到。”
說著說著,他振奮精神,對李易道:“不說這些喪氣事,李君久居山中,此番第一次來到東京,正該好好逛逛!”
“是要逛一逛,但要等到拜見那位法師之后。”李易嘴里這么說,但還是掀開了車簾。
車轍轉動,大道寬敞,道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兩旁店肆林立,商賈云集。
往來之人衣著鮮亮,色澤諸多,胡漢摻雜,男女老幼,皆昂首闊步;店肆之內排排列列,琳瑯滿目,貨賄山積,纖麗星繁。
放眼遠望,路上熙熙攘攘,樓宇高低錯落,連綿而去,似是一眼望不到頭!
徐正名亦看著,笑道:“這便是大唐的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