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秘書,這是打算開溜嗎?”孔令侃披著外套,側頭冷笑問道。
“孔少有何指教。”洪智有淡淡問道。
“建豐昨晚親自向我道歉了,你是不知道他當時的樣子……嘖嘖。”孔令侃滿臉得意。
“我只知道你損失了幾十萬美金。”洪智有笑道。
“哎。
“你們這些廢物,一天到晚總想跟我碰碰,給你們機會,不中用啊。”孔令侃蔑然冷笑。
”洪智有依舊是平靜如水。
“你們不是狂嗎?留下來,看我堵不堵你。”
“鄉巴佬,你能不能有句新詞。”
孔令侃本來還想挖苦一番找回面子,誰料這貨翻來覆去就這一句。
”洪智有仍是這一句奉上。
“你特么!”
孔令侃直接破防,險些沒吐血。
“你不就是有外籍軍團嗎?等你走,老子立馬買了他們,取你的狗命。”他指著洪智有惱火道。
“隨便,你高興就好。
“我已經留下遺囑,我要死了,誰也不問,唯問你孔令侃。
“誰要能替我報仇,百萬家財悉數奉上。
“到時候自有天下百萬之眾替我復仇。”
洪智有聳了聳肩,無所謂道。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孔令侃拳拳打在棉花上,氣的直想殺人。
“孔少。
“做人別太自以為是,我敢在上滬碰你。
“你敢去津海跟我走一走嗎?”
洪智有點了點他的胸口,諷笑道。
“我怕你?你算什么東西!”孔令侃道。
“請。”
洪智有抬手指著飛機。
孔令侃嘴角一抽,沒敢應岔。
“再見。”
洪智有沖孔令侃眨了眨眼,轉身步入了機艙。
“跟這種賤皮子廢什么話,直接上去給他一腳就老實了。”翠平坐在窗戶口,早已目睹了一切。
“師姐,江湖不是打打殺殺。
“真要殺了他,咱們得死一片,不值當。”
洪智有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終于能見著老余,你高興了吧。”
“有啥高興的,小眼睛,悶子,賊沒意識。”翠平撇嘴不屑道。
“呵呵,不高興?
“一天打好幾次長途電話,來來回回就是問吃啥了,人家賓館老板都追到辦公廳來找我要錢了。”洪智有道。
“上滬人真是小氣巴拉的,打他兩個電話咋啦。
“我在津海,打電話也沒見交錢啊。”
翠平不滿嘟噥道。
“嫂子,那不一樣,你家老余管電話局的,打電話自然不要錢。”坐在一旁的周根娣捏著手絹掩嘴笑道。
“大妹子,等梅姐從香島回來,咱們叫上陸太太又能湊上一桌麻將了。”翠平臉一紅,趕緊扯開了。
“對了,上次說桂芬改嫁給誰了?”周根娣問道。
“南開大學的一個教授。
“斯斯文文,對桂芬可好了。
“智有介紹的。”
翠平道。
“這個陸橋山真不干人事,放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不過,一天到晚整人、殺人,該他遭了報應。”周根娣道。
“可不是。”
津海站。
李涯正在給新近發展的一批學生講話。
正說著。
高原走了進來:“李副站長,洪秘書的飛機到了,剛看到余主任去接機了。”
“可算是回來了。
“我等這一天很久了,走,咱也湊個熱鬧去機場接人。”
李涯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津海機場。
余則成心亂如麻的踱步捶打著拳頭。
翠平和洪智有不在這段時間,站里發生了不少事。
“余主任。”
正琢磨著,李涯走了過來。
“李副站長,你怎么來了?”余則成問道。
“這不聽說嫂子和智有回來了。
“上滬打虎,為國盡忠。
“我作為副站長,理應過來接機,歡迎英雄凱旋。”
李涯背著手,淡淡笑道。
“那辛苦副站長了。”余則成道。
“應該的。”李涯道。
很快。
飛機艙門打開,洪智有和翠平、周根娣走了下來。
“翠平。”
余則成快步上前,久別重逢,千言萬語只化作了一抹拘謹的微笑。
“老余。”翠平也只是咧嘴笑了笑。
原本幻想的見面用力擁抱,互訴離別之苦,終究以平靜和禮貌的問候告終。
“嫂子,幾個月沒見了,都說小別勝新婚,你倆不抱抱,說幾句熱心話么?”
李涯在一旁似笑非笑道。
“老夫老妻了,抱啥啊。
“哪像你李隊長,天天騙學生妹子,花里胡哨的。”
翠平連忙反應過來,笑著懟了他一句。
“翠平,怎么說話的。
“李涯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升任李副站長了!”余則成眨了眨眼糾正她。
“喲,老弟升官了啊,恭喜恭喜啊。”翠平故作驚訝道。
“承蒙毛局長和站長厚愛。”
“聽說嫂子在上滬開槍殺了不少人?”
李涯眉頭一揚,斜眼看著她問道。
余則成一聽這話,心懸了起來。
他看向洪智有。
后者在幫周根娣往車上裝行禮,光箱子就有好幾個。
“還,還有這事?
“智有,你嫂子在上滬開槍了?”
余則成故作驚訝,怕翠平搭錯話趕緊沖洪智有喊道。
“嗯,開了。
“打死了幾個小混混。”洪智有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滿面春風的走了過來。
“開槍?
“我記得嫂子易縣圩頭過來的,那邊是武術之鄉,老家缺少男人,女人練武、種莊稼能理解,這開槍也是學的嗎?”
李涯眼神變的鋒利,直勾勾盯著翠平問道。
說是閑聊,實際就是問話,而且是明目張膽的。
這就是副站長的權利。
“不是,李副站長,這跟你有關系嗎?”翠平皺眉道。
“沒事,只是隨便問問。
“據我所知,嫂子用的是美式沖鋒槍,農村里可沒有這玩意。
“啥時候學會的?”
李涯不依不饒,森然笑道。
“不是,你啥意思?
“老娘剛回來,你跟審犯人一樣,幾個意思呢?”
翠平不高興了。
“副站長,翠平剛回來,要不改天再問?”余則成笑著打圓場。
“不行。
“我這人性子急,想知道的事,要憋在心里怕是連覺都睡不著。
“嫂子最好能給我一個說法。”
李涯邊走邊道。
“副站長,我師姐在上滬學的。
“當時,經管會和青幫有摩擦,為了安全起見,翠平作為我的保鏢,在湯恩伯五十七軍第六旅營地練習的射擊打靶。
“此事有建豐同志的批準和第六旅旅長劉光正佐證。
“你要不信,可以電訊二號官邸或者衢州公署。”
洪智有向來滴水不漏,早做了預案。
一提到這兩位,李涯瞬間啞火,微微尬笑了一下:
“老弟,用不著。
“我就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就好,副站長好大官威,差點嚇我一跳。”翠平咧嘴笑道。
李涯笑了笑,轉頭吩咐隨從:
“高原,你開我車回去,我跟洪秘書同坐一輛。”
上了車。
李涯坐在副駕駛,轉頭看向周根娣:“馬太太,你不是在上滬拍戲嗎?怎么回來了。”
“瞧您這話問的。
“當然是為了某些人啊。”后座的周根娣嬌滴滴道。
“明白了。
“老弟這是要家花野花一起開啊。”李涯干笑了一聲,沒再追問下去。
“嘿嘿,就這點愛好了,還望老哥在站長那慎言啊。”洪智有道。
“對了。
“老哥啥時候升的副站長?”洪智有問道。
“說來湊巧。
“就今天早上,毛局長派了特使來站里,親自頒發的委任狀。
“哎,眼下多事之秋,錦州丟了,平津一帶紅票暗流涌動,我也算是臨危受命了。”
李涯頗有幾分得意道。
早上?
昨晚建豐見委座,剛撤銷了經管會。
今天一早,毛人鳳就迫不及待親自派人來站里把李涯推了上去。
顯然,這是沖著站長來的。
“恭喜啊。
“陸橋山心心念念,到死都沒做上副站長。
“李隊長還是笑到了最后啊。”
洪智有笑道。
“運氣而已。
“對了,今早的報紙你還沒看過吧。”李涯說著,從兜里掏出了一張折疊的報紙展開。
洪智有掃了一眼。
是上滬的中央日報。
標題極其顯目:“蔣建豐上滬打虎失敗,經管會一夜撤銷,人去樓空。”
“哎。
“建豐同志這下怕是在黨內威望掃地嘍。
“洪秘書,你這樁差事也是白忙活了。
“聽人說孔令侃帶人跑去機場堵你,當時情況一定很危險吧。”
李涯收好報紙,一臉幸災樂禍的笑問。
“還好。
“不過,建豐同志在上滬砍了不少腦袋,李隊長知道吧。”洪智有道。
“津海可沒有孔令侃。
“這邊殘留的漢奸、叛徒可不少。
“萬一哪天建豐興起,到津海來殺幾個也是有可能的。
“孔令侃是鐵脖子。
“但不見得所有人都是吧。
“畢竟孫科的人都砍了,像毛局長、鄭次長一類的手下,還是能砍的動的。”
洪智有看了他一眼,冷然笑道。
“咳咳。”
李涯自討了個沒趣,轉頭看向了窗外。
到了穆府外。
洪智有下了車,“李隊長,我還有事就不送你了。”
“老弟,是李副站長。”
見他左一個李隊長,右一個李隊長,李涯有些不爽了。
“好的,李隊長。
“再會。”
洪智有把行禮交給管家、仆人,一手一個牽著婉秋、周根娣,直接走進了院子。
“呵。”
李涯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嫂子,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千萬別客氣。”婉秋拉著久違的周根娣眉眼含笑道。
“嫂子……這。”這一聲把周根娣叫不會了。
婉秋這是把她當外人啊。
“咳咳。
“咋叫的。
“你叫嫂子,她跟馬奎是一家,叫姐,她跟咱倆是一家。”
洪智有笑著白了婉秋一眼。
“當然是咱們一家。
“瞧我這嘴,叫習慣了。
“姐姐。
“對不起啊。”婉秋連忙道歉。
“沒事。
“以后叨擾你了。”周根娣低聲道。
“哪里。
“上次你從津海離開,我就舍不得。
“再說了,我一個人守著這么大宅子,著實冷清,有姐姐在好多事也有個可商量的。
“姐,你越來越漂亮了。”
婉秋上下打量著愈發豐腴、美艷的周根娣,夸贊道。
“你也是。
“以前還是小丫頭,現在越來有女人味了,我才羨慕你呢。”
周根娣拉著她的手,兩人說起了親昵話。
“婉秋,浴室在哪,我想先去沖個涼。”
這一路上,洪智有刻意把她拉到了飛機的最后一排,坐個飛機都沒閑著。
“樓上左側第一間就是姐姐的臥室。
“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換洗衣物,里里外外都有。
“吳媽,你帶姐姐上去。”
婉秋笑著吩咐道。
“好的,小姐。”吳媽領著周根娣上樓而去。
“我先去洗個手。”
洪智有看著周根娣扭動的翹臀,沖婉秋壞笑道。
仔細搓洗了手。
他回到了客廳,一把摟住了婉秋的小蠻腰:“寶貝,想我了沒?”
“能不想嗎?
“你一走就是兩三個月,也不打個電話回來。
“你有阿娣陪著倒是快活,我可是望眼欲穿。”
晚秋眼眶一紅,委屈說道。
“那就先穿一個。”
洪智有攔腰抱起她往樓上走去。
“討厭,阿娣姐在,讓人笑話。”婉秋紅著臉道。
“她以后要在這里常住,難不成老子還得改行當和尚啊。”洪智有罵道。
“討厭。
“不許說粗話。”婉秋嬌羞道。
兩人上了樓,簡單沖了個涼便滾成了一團。
久違的相思。
兩人很忘情、投入。
起初婉秋還壓著點嗓子。
到了后邊感覺一到,也就不管不顧了。
兩個小時后。
洪智有乏力的靠在床上,婉秋披散著頭發躺在他胸膛上。
“智有,你說李隊長以前跟你稱兄道弟的。
“怎么我聽你倆前邊說話火藥味很重。
“他現在在津海很得勢,不會對你不利吧。”
婉秋擔憂問道。
“人嘛,得了勢自然少不了炫耀一番。
“李涯現在抱了毛人鳳的大腿。
“而我呢,追隨建豐在上滬打虎失敗,他當然得嘲諷我幾句。
“多半也是在發泄建豐不用他的怨氣吧。”
洪智有笑了笑道。
“你以前說話向來客氣,按理不應該跟他嗆火的。”婉秋道。
“因為時代不一樣了。
“家里還有多少財物,清點一下,下個月你和阿娣飛香島。”洪智有道。
49年1月津海解放。
現在十月底,滿打滿算也沒幾個月了。
是時候考慮轉移的事了。
“這么快?”婉秋一時間沒做好心理準備。
“嗯。
“這件事半點不能拖,記住,清理完財物,趕緊把宅子賣掉。”
洪智有吩咐道。
宅子遲早得被人接收,趁著現在仍有不少懷有黨國必勝的傻老財,趕緊回一波血,晚了就砸手里了。
“好吧,我待會就開始收拾。”婉秋有些不舍和慌亂。
不過,她沒有刨根問底的習慣。
洪智有說啥,她就跟著做啥,總歸是不會錯的。
“對了,吳蕊蕊回來了。”婉秋道。
“你怎么知道的?”洪智有微有些驚訝,第一反應是蕊蕊會對婉秋上手段。
畢竟,那可是老吳的女兒。
“你在擔心我對嗎?”
婉秋看在眼里,欣喜萬分,親了他一口后,她接著道:
“我們現在是朋友。”
“朋友?”洪智有很詫異。
“是的,她有空了就會過來陪我,聊聊國外的事,聊聊文學、經濟、時局,有時候我們也會一起出去打網球。
“對了,我還跟她學會了騎馬、打保齡球。”
婉秋道。
“吁!”
洪智有暗舒了一口氣。
蕊蕊看來是接受了婉秋,準備讓她上島了。
“不止我,還有仁記的那兩位姐姐,我們也經常一塊玩。”婉秋道。
“她們也……也在。”洪智有驚的下巴都快掉了。
“是啊。
“我們四個偶爾打打麻將,出去一塊玩。
“大家相處的很默契,很融洽。”
婉秋俏臉微紅道。
“挺好,融洽就挺好。”洪智有叉著腰,連連點頭。
按照他的計劃,拋棄紅顏的事肯定不能干。
只是老吳、蕊蕊可不是善茬。
洪智有又不想翻臉,他想的是,到時候在香島另行安置季晴、方敏等人。
沒想到蕊蕊悄悄回到津海,已經替自己打好了前站。
這大房情商挺高啊。
“快到飯點了,你們吃,我得回趟站里了。”
兩人穿了衣服,下樓到了客廳。
洪智有打了聲招呼,驅車直奔站里。
剛停好車。
就看到蕊蕊拎著飯屜從另一輛車里走了下來。
“蕊蕊。
“我正打算向老師請假,回去看你和孩子、師母。”洪智有連忙笑瞇瞇的湊了過去,接過了飯屜。
“不急。
“早回晚回,那不都得回嗎,不差這一時半刻。”吳蕊蕊眨眼笑道。
“你變漂亮了。”
洪智有在她腰上輕輕掐了一下。
蕊蕊頭發長了,燙著香島那邊時尚的波浪卷,大圓耳環,收腰短款米色風衣,內襯露出一小抹雪白。
知性而不失火辣。
配上黑色高跟鞋、大長美腿,獨立、干練的氣質,顯得格外的有魅力。
一時間,讓洪智有有種快攀不上的錯覺。
“你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吳蕊蕊嫵媚白了他一眼,低聲笑道。
“可不是。
“我都不敢相信,這就是我的孩子媽。
“對了,你怎么回來了?”
洪智有邊走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