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外毒蟲鉆入鼎內,童子們在鼎下扇風不斷。
一只只毒蟲在鼎底鋪陳一層又一層,好似積灰一般。
季明在鼎內掃了一眼,大大小小,花花綠綠,拱著屁囊,撅著口器,讓他密集恐懼癥都快犯了。
引蟲結束,三位童子熟練的在鼎內挑揀起毒蟲,后續他們制作毒食,還需入藥蒸曬等等繁瑣步驟。
這三個童子在窟內,一些屬于盤岵弟子的基本功,早被調教出來了。
看著被挑揀的毒蟲,季明心中微有失望,這窟外不是毒瘴惡沼之地,吸引不來有道行的毒物。
那等的毒物,還需深入黎嶺之中,才有機會引出來。
可如今多事之秋,他在自家門前引蟲,還得三鬼在外巡邏才敢動手,哪敢深入黎嶺之內。
在尋常的山林之中,倒也有一定幾率遇到,但是得撞大運了。
余霄經營這一窟洞也有許多年頭,而其中所封藏的毒物,大多是毒蛇一類,少許的蟾蜍、壁虎。
至于蜈蚣、蝎子,一個沒有。
五仙之內,蜈蝎二仙最為稀有,季明再一次理解了這一句話。
也正因如此,他這一優良的,高貴,稀有的血脈,才得有所繼承,而且是極充分的繼承。
在開鼎引蟲后的幾日里,季明在這一窟下,為蜈仙一脈的后繼無蟲給愁壞了。
目前唯二可以幫到他的,便有橫山之中的博泥公,于是遣使三鬼,前往老廟之中探查一番。
探查之后,他得到了一個壞消息——博泥公已不在廟內。
沒有博泥公監察山脈之能,季明無法得知橫山可能存在的毒蜈,更無法定位那待產道姑的位置。
好吧,季明心里得承認,后者博泥公不大可能知道。
博泥公要是知道,那一日在老廟中共參大事時,便已經吐露出來了。
在季明的寶眼之內,那一化字仍然存在著,如果此眸內字影消失,便是證明天人已隕。
還有另外一種情況,當天人出世之后,化字同樣會消失,也代表他錯失了這一次的化生。
從那一日所見道姑顯懷的情況,距離天人生產的日期,尚有許多的時日。
季明知道自己急不得,急也沒用,徒增煩惱而已。
在這一事情上,他只有等待金猊猿的消息,并且讓三鬼時刻的關注著附近道民們的動向。
讓季明深感疑惑的是山外道民們,那些自合山方而來,帶有四悲云寺背景的道民,未再有出格的舉動。
此處出格舉動是指他們未對逃竄入山的散人左道,再有窮追猛打的態勢。
如果四悲云寺的道民們,其本意上是為那讖語而來,那截殺散人左道只是掩人耳目之舉,倒也說得通。
只是季明隱隱感到此事并非那樣簡單。
那四悲云寺的師祖活了二百六十余年,其人之所思所想,定然比一般人更深入那么一兩層。
季明都能看穿的,大有僧必然也能看穿,另外還有金猊猿等等熟知內情者。
既然知道其中關節的,都能看穿道民們行動的目的,那這行動或許是在為更大的目的作掩護。
季明感覺答案就在眼前,而自己或許很快能夠揭曉答案。
窟內又過了數日,季明靜極思動,燃香點燭再召三鬼,差使著它們去往禿筆峰上探查一番。
在禿筆峰上,已有許多散人結廬而居,論道談玄,起爐煉丹,起壇作法,好不熱鬧的樣子。
在峰頭之上,常能見到大有僧同眾散人們坐而說法。
如大小周天之功,進陽火而退陰符;六根震動,五氣輪轉;陽龍陰虎,坎離造化等等,大有僧幾乎是無所不談。
他這說法,少有假傳,全是真經,惹得群修畢至,幾乎座無虛席,講法論道之聲蕩于峰間。
季明每日聽三鬼回報,恨不得親上峰頭,聆聽講法。
因懼怕大有僧的佛法,三鬼實在不敢過于靠近峰頭,它們三個所記下的法說,殘缺不全的。
季明心中感嘆,這大有僧能在這時節中,不閉廟門,廣護同修,不提其它,起碼慈悲的名聲立住了。
再加上所講之真法,雖無具體法門,可其中的法意道理,卻更顯彌足珍貴,尤其對散人左道而言。
這也難怪大有僧那一日在廟中,能夠請來四悲云寺的正國道人,讓其代為斡旋,此德行所致。
在了解到禿筆峰的情況之后,季明一時間有了求問大有僧之心。
于是他在窟中匆匆手書一封,準備讓三鬼前往禿筆峰之上,私下里交送到大有僧的手中。
不過書寫之后,又細想一下,總覺十分冒失,隨即作罷。
大有僧雖然慈悲為懷,講法無拘于正旁兩道,但是季明區區一個精怪,哪來那般大的臉面。
金猊猿欣賞他,只因同為妖形,且在天人劫一事觀點高度一致,或許還有一些意氣相投。
大有僧不一樣,很不一樣。
接下來的時日之中,季明只好施展著小如意之術潛在山林中,搜索著毒蟲可能出沒之地。
這辦法很笨,就同精怪仰人鼻息一般,一旦時間長了,總有些收獲。
在兩個月后,季明在橫山內收獲兩條蜈蚣,一青背,一黃背。
它們不說有道行,成精怪,只能稱得上小有靈性而已,距離季明理想的蜈仙,差距甚遠。。
這其中的一條,還是在狐社墓群內所捕獲的。
果然,在這精怪聚集之地,哪怕是一只癡愚頑劣的蟲子,煉形成精的幾率也會更高一點。
苦無辦法的季明,只得將母黃蜈以毒食先行養煉起來,至于那頭雄青蜈自然沒這待遇了。
某一日里,季明同三童子正在窟外鋪曬著小周天解書,忽有一鳥北至,落在季明的跟前。
這赤首大鳥,形似大鶴,尾有長翎,立在窟前,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道:“你就是...”
一道悅耳女音自其喙中發出。
“可是金猊猿派你來的?”
“派?”這大鳥眼中流露出譏笑之色,仰起赤色鳥首,極為驕傲的道:“他也敢派遣我。”
“實話道與你,我剛在危鳥山煙波庵內百禽上真處送完信,恰好遇到那金猊兒,故而幫他個忙,給你帶個口信。”
“您是?”
季明意識到,這又是個有根底的。
“我...”
大鳥搖頭不語,她的意思很明顯,季明沒資格知道她的來歷。
被這大鳥所輕視,季明只一笑而過,毫無惱色,只是問道:“金猊猿請您帶了什么口信?”
“他說已有大好消息,約你在老地方相會。”
大鳥說罷,便展翅飛天,消失在云端之中,這速度猶如狂風過山丘一般,既迅捷且絲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