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動著波光的落銀湖面,便好似一面鑲嵌在赭熊州境土上的巨大銀鏡,靜靜地將群山擁在它的懷抱之中。
湖水清澈透明,陽光照射下,波光粼粼,仿佛無數細碎的鉆石在水面跳躍。
落銀湖面寬廣無邊,季明一眼望去,水天一色,界限模糊,讓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又是湖。
季明撐著一把傘,騎跨在小湫龍上,安靜的享受著湖光山色,享受著那撲面而來的一股股強勁湖風。
“咕咕哇哇~”
在湖岸上,吳良小嘴對著蛙嘴,大吹法螺,舞動著從法螺中領悟的身姿,不斷攪擾季明的好心情。
他如今一直在沿著蜿蜒曲折的湖岸線飛渡,飛飛停停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湖岸線上都是茂密的植被,輕拂水面的野柳,隔個幾里便能見到的蘆葦叢,還有已聽膩了的湖水拍打岸邊的聲音。
在湖水深處,不時有厚鱗的大魚,獨角的老鱷,異形的水妖躍出水面,帶起一個又一個猛烈的水花。
落銀湖被稱為妖魔巢居之地,季明在這幾個月的旅程中已是深有體會,故而寧愿費些時間,也要在漫長的湖岸線上前行。
如今,在此青降鬼陰身中的財富已取出一大筆。
不過這剩下還有一些,只是很難再簡單的兌現給他的天人肉身。
比如那龐大的靈機,這靈機乃是陰濁靈機,同煉入白骨攢心珠的那口陰煞靈泉類同,難以為修行所用。
季明唯一想到的利用之法,便是將這靈機化入陰寶中,增其底蘊。
白骨攢心珠乃他身上唯一之寶器,一直用得順手,在同境斗法中可稱王牌,便是對上筑基三境也能討得一二便宜。
這寶器跟了他兩世,算是老伙計了。
它再往上煉寶,可按照「太陰二十四轉」的煉寶訣,煉成法寶「太陰月橋」。
此寶一經放出,可架定在虛空中,而后垮刀山,過火海,往來于天上陰土,那都只是等閑之事。
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太陰二十四轉來自于素羅禪師。
季明需要一個安全無隱患的煉寶決,一道新的煉寶決,而這個煉寶決他決定向外道佛門中的鬼神去求要。
至于哪個佛門鬼神,自是黃嚼參拜供奉的那個。
“徒兒!”
季明落在一沙洲上,將地上吹奏法螺的吳良喊來。
吳良嘴里叼著法螺,背著個葫蘆法器在湖面上起舞,仿佛不知疲倦一樣。
“好累,好累。”
他一路跳至沙洲中,踩著細沙,最后直接趴在沙上,說道:“師傅,要不您還是收回此寶貝吧!”
說著,又貼著那螺上蛙嘴,嗚嗚的吹奏起來。
小湫龍趴在一邊,將頭一整個埋在沙土中,不敢看那已經被法器污了靈性,像是瘋了似的吳良。
他隱隱有所感覺,這一修士的結局,早在他不顧一切,跟隨而來的一刻,便已注定了他的不祥。
幾月中,他這個小湫龍,真龍子嗣之一,也逐漸感受到新主對自己的態度,那就是對待一個物件一般。
他這樣的推斷不是沒有依據,在這幾個月的飛渡中,他只要稍有驕縱,立馬就被抽取出一些心血來。
想他堂堂的龍子,曾司掌一方淵澤的地祇,頭一次認人為主,不說被捧在手心,也不能隨意剝削吧!
小湫龍欲哭無淚,又不敢明著反抗。
自從被關在井下,一系列事情和打擊,好似將他的魂魄都打碎重塑了一般。
季明站在沙洲上,看著日頭落下絢麗的湖面,負手問道:“徒兒,在吹奏法螺中可是有所領悟?”
“有。”吳良疲累的道:“我能見到一尊.一尊鬼神,赤發焦面,大肚細脖,身伴艷艷饑火,腳踏丑惡小鬼。”
季明撥動佛珠,心中了然。
在他撥動血瘤佛珠,或者操持三叉小戟,也總能見到那一尊存在,還不受控的運行陀羅尼心咒。
看吳良的樣子,應是未獲那心咒,故而難馭法螺,反被法螺所控。
“師傅,我明白了,那一定是您供奉的鬼神。”吳良來了精神,自認為想透了什么,歡喜的道:“徒兒實在愚鈍,奔波數月竟未猜出其中玄機。”
沙洲上,吳良俯身拜道:“一定是鬼神覺察徒兒不誠之心,我這便去弄些血食祭祀,順便將欠師傅的幾個童男女的賬給消了。”
“哈哈!”
季明裝作一副寬慰狀,笑道:“徒兒,此為焦面神,苦海之大能,地府之鬼王,乃是你的機緣到了。”
“機緣?”
“此鬼神得道時曾有言,如有佛弟子布施滿三千餓鬼,于鬼眾中各施一斛飲食,并供養三寶,便能拜入其座下。
你在我身邊忠誠勤勉,我已是看在眼中,今日成全于你,于子夜陰時,使你布施餓鬼,雖不能拜入鬼神座下,但足令你聞聽大法。”
吳良感動的拜道:“師傅!”
“休作女兒姿態,快去準備。”
“好!好!”吳良一邊應著,一邊往著沙洲外跑去。
季明疑惑的問道:“讓你準備是熟悉法螺吹奏,到時候以妙樂令諸餓鬼歡愉,你跑去外頭作什么?”
“我今日跋涉時有遇見一漁村,徒兒想著去擄來三兩個人兒,好給餓鬼們添上一兩道的新鮮肉菜。”
“鬼王非惡神,莫要弄巧成拙。”
當天夜里,皎月掛銀湖之際,一只罡氣大手在沙洲上捏土作壇,壇上鋪設一層軟玉,一層金珠,一層銀沙。
佛門之壇講究七寶、寶幢等等,上一世曾有遇到四悲云寺道民弟子搜刮財寶,便因素羅以七寶祭佛延壽之故。
在將此壇裝點完畢,季明覺得還差些東西,干脆將那一面息國寶鏡給掛在了壇上。
所謂佛要金身,若財不足,寶不夠,何也證已之心誠,讓佛門的神真顯出靈驗來。
要真講究心誠則靈,神真縱使法念千千萬,那也忙不過來 小湫龍被季明安排著主持開壇,有這頭龍子增持,還未正式開壇,便有許多小鬼正鬼祟的縮在沙洲上,等待著開壇。
在沙洲之外,湖面上也一一探出許多腦袋,一對對妖眼中放著神光,五顏六色的,好奇的張望著這里。
“準備好了嗎?”
季明對吳良問道。
吳良的身上掛滿金銀珠寶,他感覺不大妙,從前自己侍奉某個水妖時,在定期獻上童女時,也是將童女提前裝扮好。
“師傅,要不還是您來,我還沒準備好,下次再做布施。”
“胡鬧,大家伙都等著呢!”
“大家伙?”
月光下,沙洲的陰影中,一個個大肚細腿的身影蹣跚走來,口中咿咿呀呀的,圍繞著吳良轉圈,笑得極為開心。
“肉菜,菜肉,飽腹,飽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