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篷之內,羅姓女子凌亂不整的衣衫下,曾經嬌嫩豐腴的肉身已成枯尸一具,盤起的簪發亂散在舟板上,好似已陰干多日一般。
“只一個照面就”
孫景玄的心整個提到嗓子眼,看著面前托瓶的青面道人,實在想不出何等的法術會瞬間讓師姐當場殞命。
力士看向孫景玄,身中的攢心陰珠再度催運起來,面上青光再綻,將舟邊的江水照得陰森一片。
孫景玄腦外幻光變出重重光影,罩在身外,好像是一堵堵密不透風的高墻。只是盡管他將自己和敵人阻隔開,元神上的示警并未解除。
師傅曾說過,一般而言,沒有任何預兆,直接施于敵手身上的術或法器,那都需要引導的媒介。
如魘術、陰器通常需要人之毛發精血,生辰八字等,更為厲害一點的,那就只需要目光的注視,元神的感應,一絲氣息的攝取等。
孫景玄以魔經所初煉的腦外幻光,已能斷絕一切施法的媒介,但對方的法術仍在他的身中運作,索取五臟六腑的血液。
顯然對方施展的,乃是更高的“神通”,他能感受到全身發冷,精血銳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此時,舟上有破空聲傳來,讓昏沉的孫景玄心中大喜,忙將自己的手朱叉放出。那短叉飛至半空,放出朵朵的烈焰紅光。
立足于舟頭的力士聽到身后的破空聲,可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回頭,只將手中石瓶微抬。
一時間,那瓶口上好似噴出大團扭曲空氣的熱波,噴罩在了整個舟上,甚至流到了江面上。
“嘁~”一聲雕鳴,銳爪前伸,破空聲大響,爪子向著力士的背后使勁抓去,但在那重重的熱波中被定住。
鳴聲開始驚慌起來,兩翅雙爪怎么都無法動彈,金雕被一種力量裹挾著向前,整個被塞向那錢幣大小的瓶口,骨頭、血肉、內臟、羽毛等所有的被打碎,粗暴的被硬塞入其中。
那手朱叉上放出的烈焰紅光,也被一一的塞入瓶內,滋滋的灼燒聲在瓶內響起。
力士面上的青光一斂,將頭微微一低,看向了舟下。
在那舟中已破了個大洞,水流迅速的上涌,孫景玄趁著片刻的喘息之機,已砸舟下潛于江流之中。
“小道爾!”力士低語一聲,將瓶口對準映滿霞光的江面,那些翻騰的熱波撲了下去,沉到了江水之下。
江中的孫景玄沒有離去多遠,又或者說敵人不容許他輕易的離開。
在江中,詭異的熱波滲入江水里,猛得分散開來,東一片,西一片的,將舟下這一水域封鎖。他以元神探去那熱波中,見到擠滿這一片江水的人影。
“坐山力士經!”
孫景玄瞬間意識到這是太平山真法所煉成的力士。
他今日已受多了驚嚇,即使這江中力士多到恐怖,倒也異常的冷靜,甚至在想自己的金雕就是被這些力士給塞到瓶中。
在力士們涌向他之際,腦外的幻光中脫出一頭磨盤大的白龜,橫沖直撞而去,背殼冷光閃爍,將此處江水連同力士冰封起來。
這就是魔經之法,千變幻外法身,可以幻出某些擁有法力的妖魔鬼怪。
孫景玄繼續下潛,于江中深游起來。
孫景玄在江中就有發現,只要自己離得足夠遠,那一種取他精血的力量就越微弱,這個發現讓他欣喜若狂,游得愈發賣力。
游到一定距離,正撞到一隊趕來的巡江魚精。
略一猶豫,腦外的幻光在身上一撲,將他整個化作個巡海夜叉將,湊到那隊伍的跟前,威風凜凜的喊道:“隨我來!”
魚精一個個持叉扛刀,口中吐泡,兩眼鼓鼓,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們互相對視著,大眼瞪小眼,而后在夜叉將的叫罵下,速速的跟了上去。
領頭的黑魚先鋒背著刀,一瞬間滑游于夜叉將的身邊。
黑魚先鋒剛準備詢問這陌生的夜叉水將,便聽對方憤慨的道:“我等兄弟剛在部中逐波司中點卯,才巡了一會兒江流,不料來了個興風作浪的賊道。
那道人好生的厲害,自稱太平山張霄元,修行的坐山力士經能化出數百的力士,將我等弟兄打殺了個干凈,只我一個逃出。”
黑魚先鋒聞言不由的點頭,摸了摸兩撇子魚須,沉聲的道:“我們這一隊也是聽了江中的動靜,這才趕緊趕了過來。”
說著,操刀而出,忍不住埋怨的道:“敢在滄江里興風作浪,也就那些個正道子弟有這膽子。”正在說話間,忽的隊伍前頭的黑魚先鋒,還有夜叉將一同停游下來。二者忍不住對視一眼,一個眼神凝重,一個目光閃躲。
在江中停游的孫景玄心中暗道:“這里已經快到了那道人“神通”作用的范圍邊緣,難不成這魚精于此刻窺出我的端倪不成。”
黑魚先鋒連吐許多泡泡,那鼓眼在江中亂瞅,急聲道:“不對,不對,今日江上無風雨,為何我此刻在江中感應到大浪將至的.”
魚精話未說完,江水動了,不是一處在動,而是整片的在動。
一剎那中,寧靜的江水化作深淵,令他們在其中墜落,只不過不是在往下落,而是往上落。
水流急速而紊亂,仿佛無數只手在拉扯著,將他們給齊齊的拖墜上去,平衡和方向感在此刻通通的消失。
“轟~”
巨響在他們落出海面的一剎那灌入耳膜。
孫景玄努力在掙脫水流,忽然他神情一怔,透過水體凝視前方,他在這里看到了一片模糊的江面,還有江面上的狂風巨浪,以及一小片的翠葉在攪動江水。
他正身處于其中一道從江中翻起的浪峰內,那一位立足濁浪間的青面道人,一掌托著石瓶,在那浪峰外死死的凝視著他。
“不好!”孫景玄在極短時間內作出反應,運起自己的手朱叉,打出三束焰光叉入浪峰內,將那一位黑魚先鋒給先挑了出來。
黑魚先鋒脫了急浪,稍得喘息之機,回首看向孫景色說道:“好夜叉,此道人根底非常,我來阻他一阻,你速去龍府傳信。”
“我先助你一助!”
孫景玄足踏于短叉之上,從浪峰中艱難的脫出。
他在風浪中先一步的超過黑魚先峰,摧動自己最得意的術法,對著那道人隔空一指,厲聲的喝道:“看我亂錯迷神指。”
“哈哈,好夜叉!”
黑魚先鋒縱了一道狂浪前進,快意的笑道:“這亂錯迷神指我素有聽聞,同五鬼搬運術都是那左道散人中所流行的妙術。
今日咱們滄江龍府的將校先鋒,便在此江面上會一會這位正道的高人。”
中了亂錯迷神指的道人晃了一下,復又穩定了身影,朝著前方的虛空繼續踏出一步,而道人的這一反應讓孫景玄心防大破。
“除非金丹真人那般已成陰神,否則即使是龍虎高功,也不可能不受此術一點影響。”在孫景玄的心中,已是如這江面一般,翻天倒海的。
縱浪前沖的黑魚先鋒同樣意識到這一點,扁平的蹼足狂踩在浪頭上,急忙剎住了浪,作揖的道:“敢問是何方真人過江?”
力士走在虛空中,將托在掌中的石瓶投下江面,瓶口直對孫景玄所化的夜叉將。
一記刀光閃過,劈在瓶口之前,將瓶內沖出的力士洪流給劈得分開,那黑魚先鋒橫刀在前,肅聲說道:“龍府子弟雖多是山精野怪出身,可非天生賤種,容不得您隨意打殺。”
在黑魚先鋒側后方的孫景玄眼神一動,口中說著振奮的言語,腦外已是生幻光,悄悄的自此夜叉將的幻形中脫出,再次下潛到江水里。
“不妙,我所悟得的魔經不全,此多番催使,元神已到了極限。”孫景玄心道。
江上的力士不滿的悶哼一聲,吞下身上的禍斗符,口鼻內噴出火煙,再祭出一根飛火尺,熊熊火氣在江面上滾蕩了過去。
孫景玄不敢托大,拼著元神有損,在冰冷的江水里幻變成一條江豚,速速在水下游動起來。
即使游離了一段距離,孫景玄還是能聽著遠處江面上斗法,還有道道巨浪傳遞下來的無聲之震撼。
在游了足足數十里,孫景玄終于出了江面,此時已近巳時,這處微有波瀾,暖陽普照的江面,讓他格外的安心。
“呼~
安全了。”
“孫道友,還請留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