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法術真意的季明,心頭大為暢快,竟在附近村野中耍了幾遭。
待他回轉印臺山中,卻是見昏暝夜色里,一點燈火在山脊間晃蕩,運目一看,原是鼠四托著一盞豆大的燈火在照著路。
鼠四挑了挑手中燈盞中的燈芯,焦急的說道:“燈花婆子,將光再放亮一些。”
燈火頓時一亮,照足了周遭一里地,在盞上的燈火中現出個三寸老媼,小心的陪笑道:“鼠掌事,您都在山里找了幾天了。”
“我那法器若是有失,你也落不了好。”
原來鼠四自那日失了寶釘,就一直在山中找尋,意外撞見了這燈花婆,貪吃了對方幾兩燈油,竟是睡足了兩日,醒來后便拘了對方在夜色中照路。
鼠四瞪大個滿是血絲的小眼,在茫茫夜色中寸寸摸尋,心中懊悔至極。
他在老爺那里寵信日增,操持著同錢家合作的產業,又忙碌于老爺制符道產的初創,每日經手的符錢大把,可謂錢權兼得,日子別提多美。
他是有過苦日子的,曾在飛熊城中主持功德箱福報錢(民間借貸)的時候,洞悉人心的丑惡,知道如今身上這份信任和地位的來之不易。
因而所以才不似錢庚從前那般隨意,只滿心的死忠,要在老爺身上求個未來。
如今若是真找不回寶釘,老爺雖不至于面上怪罪,但是心中如何想的,這誰也不敢保證。
“鼠四!”
心煩意亂的鼠四聽聞熟悉的聲音,身子猛得一震,差點將手中燈盞掉下,惹得燈中的老媼連連驚呼。
“丟了雷屑寶釘?!”
季明說著話,掃了一眼燈花婆。
這不是他在「兕龜子幼蟲」時,身上異化出螺耳后,在地下墓中所見到兩個精怪之一,季明也是從他們那里聽到「石煞將軍」的消息。
對了,自素羅死后,似乎再也不曾見到石煞將軍,難道對方已回了北陰地府。
一旁,鼠四垂首沮喪的道:“是,還不曾找到。”
他曉得錢庚已將此事告知老爺,也替他說了一些好話,心中想著是不是老爺在漱石洞中等他等得不耐煩,故而才來此找他。
“此小事爾,何不早報與我知。”
季明說著,身中一百七十多位的力士飛了出去,一時間周遭林子、草叢,乃至于地上砂石齊齊的晃動起來。
力士們寸土寸地的搜索過去,很快他們在山麓下的一處鳥巢中找到了雷屑寶釘,也不知是被哪一只鳥給銜于巢窩之中。
當寶釘入到季明手中,他有些明了鼠四為何找不到此釘。
此釘中已有一點靈性,曾是小湫龍手中的拿手之器,因而靈性中繼承了龍類的高傲。它在季明手中還能勉強接受,在鼠四手中自是萬般不愿。
“有趣!”
季明雖也有聽聞寶物靈性之妙,但頭一次這樣直觀的認識。
他手中的白骨攢心珠靈性更足,但是因為由他所煉,經他所養,故而靈性順服,從無逆反之意。
鼠四小心的從老爺手中接過寶釘,這一次沒再放入袖中暗袋,而是收在了納袋中,這惹得盞上的燈花婆一陣的眼紅。
“回洞中說事。”
季明留下一句話,便離開此處。
鼠四趕忙跟了上去,走到一半忙將手中燈盞扔下,那燈盞飛到鼠四的頭上,急忙道:“鼠掌事,能不能將我這婆子引薦給洞中老爺。”
“洞中不養閑怪,你若是將你那熬制燈油的方子給我,我可以視上面的價值而考慮是否引薦。”
“呸!”燈花婆大罵道:“你個壞了心的,臟了神的,喝我的燈油還嫌不夠,還想討我的方子。”
鼠四搖頭,彈了彈背后的法劍,道:“這是老爺道徒考核后,山上所發放的一柄法劍,你該知道這代表著什么。你區區野妖能窺道顏,已是天幸,要是能入門庭之內,那便是前世的福報。
要你個熬制燈油的方子,便如受激的財奴一般,如此心性即便給了方子,我亦不會引薦,平白污了老爺的清凈之所。”
燈花婆看著遠去的鼠四,在地上怔怔無言,盞上的燈光愈發暗淡。
漱石洞中,破廟亂瓦之內。
鼠四這一次過來本就是交代那「六丁神火小種」的事情,此小種已被他安置在了小空山「雷洗大坊」的一棟火室之內。
小空山是此方中一座半活躍的矮火山,其中的火力被法嚴別院的歷代修士所改造,建成一間間的丹器火室。
此方中唯一的大坊,也就是雷洗大坊,便是在這一間間的火室之上建立起來,只是憑著此處大坊,別院就能日收萬余符錢。
鶴觀師兄朱溫看不慣張霄元和覺光在山上爭權,就是因為二者的爭斗已延伸到了大坊中,觸及到了他在此坊中的利益。
季明對此坊暫時還沒什么想法,他知道張霄元掌權后,定然會在此坊中拿出部分利益分潤給他,但料想不會給太多。
在鼠四這里,季明又細細詢問小種的防護情況。
畢竟此神火小種沒放在眼前養著,萬一誰誤打誤撞發現了火室中的小種,鋌而走險的去竊取小種,那季明可就損失大了。
鼠四認真回道:“那火室本身便是坊中防護最嚴密之地,室外的三班巡守人員也是我們在院中招攬的鶴觀弟子,他們也是我們制符道產中培養的符師。
另外,每個人都簽署了太平火工契,此契是太平山認可,參與擬定的,誰要是有一點出格之舉,山上也會派道士來拿他。”
“很好。”
鼠四不愧是在飛熊城見過世面的,那火工契雖無道法約束,但是有太平山背書,其中的約束力量更勝于道法。
接下來,鼠四又匯報了洞中開銷,一聽起這個季明就頭大。
如今開銷有三個大頭。
第一就是季明修行所需,那是怎么花都不嫌多。
第二則是六丁神火小種,火室租金、靈木滋養等等。
第三還是制符道產,如今的那一批的“符師”,每日練手的黃表符紙,消耗的丹砂,還有作符的真炁補充等等,都是不少開銷。
進賬方面,除了錢家合作的灰產,就是季明擔任蟲官,且兼任豹、魚二官在別院內的道產上占了些份額,還有朱溫代表鶴觀每月也會送來一筆符錢和貝珠。
零零總總算下來,開支還是大于收入。
此時此刻,季明唯一想到的就是在四悲云寺上盡早的咬下一塊肉來,還有祈禱張霄元盡早的掌握大權,讓他能兌現雪中送炭的回報。
時間在修行中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在別院中養傷的智光遲遲不予季明回復,季明也知道是時候施加壓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