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和魏無瀾坐到了茅屋中,接著褪去了大部分的衣衫,露出更多的,被遮蓋住的.妖變特征。
他許多皮膚已變得發白,粗糙,還有著凸起的疣粒,總之讓人十分不適。
“對于正道弟子而言,逆練是一條獨木橋,是一條注定遭受許多非議,近乎于左道魔法的法子。”
談及這個,魏無瀾眉間漸有蕭索之意,將身上那股子鉆營勁都沖淡幾分。
“法無好壞!”
季明道。
“呵呵~”
魏無瀾坐在那里,燭光將其身影照在墻上,宛如晃動的魔影,他輕聲道:“當人們看到這逆練妖身,幾個能想到法無好壞。”
“也是。”
見眼前金童似被逆練所帶來的復雜處境嚇住,魏無瀾又振奮道:“說是獨木橋,可在橋上走得可不少,甚至能說擁擠。
只要有志于攀登三步六境的,有哪個不想著一步登天,逆練升法。”
魏無瀾像個蟾蜍一樣趴在地上,趴在季明的面前,兩鰓之下一鼓一鼓的,應該說同蟾蜍已經沒兩樣了。
他這樣子似在向季明展示逆練更深層次的變化,心神之上的妖變。
“妖修人道,人化妖變,左右不過一顆心在作怪。
而想要逆練得法,在人心上的變化至關重要,前期需要人心換妖心,而后期則需妖心返人心。”
“你現在是已換妖心?”
“是。”
魏無瀾將嘴一咧,嘴角竟是咧到耳根。
闊口內,粉嫩的長舌一點點伸出,啪嗒一聲帶著黏糊液體掉在地板上。
在晃動的燭火下,他開始顯露肉身上更多的妖變,一對鼓起膨脹的凸眼珠子,還有那指間的蹼。
魏無瀾趴在那里,季明已分不清他是人,還是妖。
“這很危險。”
雖不清楚魏無瀾練到哪一階段,但對方給他的感覺是妖性十足。
“是啊!”
魏無瀾鼓起的眼珠注視著窗外的蚊蟲,吞咽著口水道:“若在肉身完全妖變前,未能將妖心返成人心,那我們只能避去蠻荒,同那妖魔為伍。”
季明透過窗欞看著天邊的昏暝之色,眼內的神色毫無動搖。
他雖然有兩世為精怪的體驗,可事實上始終保持著人心,認同著作為人的道理,若他轉為妖心.
地上的魏無瀾逐漸收起妖形,不對,用幻成人形更準確。
看到他的幻形,季明不禁打個冷顫,問道:“三大正道仙門之內有多少修士能如你一般幻形,不,有多少超越你。”
“嘿嘿!
別怕,別怕。”
魏無瀾見季明如臨大敵的模樣,道:“妖形光靠幻化可遮掩不住,除非是高深幻法,不然像極容易被破去。”
季明想起什么,拿起腰間的息國寶鏡,這動作讓魏無瀾身子一縮。
“金童,這玩笑開不得。”
“難怪你要在此潛修,如果留在你師門之內,怕是無所遁形了吧!”
魏無瀾被說得面皮有些掛不住,道:“我這「天蟾腿」有神通潛質,不說無所遁形,就是入地無門我也得升練得法。”
“天殘腿?”
“是天.蟾.腿,三足月蟾的蟾。”
“我說的就是天蟾腿。”季明笑著說道。
“不,我知道你剛才說的是殘廢的殘,你瞞不過我。”
季明揭過此個話題,道:“升練法術的正規路子還是得道臟,如若我中途換成這路子,不知可行得通?”
“有趣的思路。”
魏無瀾沒有否定,先給了一個鼓勵式的評價,而后道:“每門密功都需特定的妖性輔成,而升練更需集妖性、外丹法之大成的道臟。
這道臟的路子比逆練危險低上許多,被天下仙門視為陽關大道,但若要走上去,耗費實在太大。
當然,若你中途換成道臟,那自然可行。”
“嗯!”
季明了然點頭,這同他所想一致。
“不過.”
那種蛙蟾腹鳴聲再度響起,魏無瀾似控制不住妖形,條狀粉舌舔舐嘴唇,道:“人身如此不便,何不共參這無上妙諦。”
“別逼我請來大師的污金瓶!”
魏無瀾身子一抖,恐懼將翻騰的妖性給壓下,接著小心問道:“大師已經啟用法寶的口訣傳給你了?”
“沒有。”
“那你.”魏無瀾意識到自己被耍,而后恍然,道:“這就是我為何一直待在紫融峰上的原因,這偶然竄升的妖性,唯有心生恐懼才能快速平復下來。
這亟橫山是南華火德夫人所治理的福地仙山,而此處的紫融峰上更有許多的仙家結廬而居。
我只需想到這一點,內心便立馬惶恐,妖性更是即刻平復。”
季明表情嚴肅,道:“我看你現在已想不到這一點了。”
“是。”
魏無瀾低下頭,坦然說道:“自我妖心已變,天蟾功逆練大進,也就越發沒了顧及,越發的無法無天起來了。”
“此已得妖魔三昧。”
“妖魔.三昧。”
低下的頭,復又抬起,眼內瞳孔已變成橫瞳,下一秒那臉肉被一面無形“墻壁”撞上,給狠狠撞飛出去。
“呱~”
魏無瀾一條蟾足立著,體表蒙著月光,死死的盯著將他震出的季明。
季明絲毫沒慣著妖性復起的魏無瀾,冷聲說道:“魏無瀾,想要找死的話,我幫你喊來大師。”
魏無瀾絲毫不懷疑這話中的真實性,妖性頃刻間萎了下去,同時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這要是換個人,換個顧念情分,或者色厲內茬的人,剛才自己絕對會出手殺了他,不帶絲毫猶豫的。
妖心之邪就在于此,一旦妖性竄起,妖心顫動,腦子好像立馬被換過一樣,一股惡意常存于其中。
當然,這不意味著他不會思考,不會察言觀色,不會趨利避害,正相反他對于這一些更為敏銳。
所以剛才魏無瀾明白他只要多遲疑一秒,那金童便立馬喚來洞中大師鏟除他這顆“毒瘤”。
在這樣的人身邊,魏無瀾既慶幸,又害怕,慶幸于此后妖心定會畏懼這人,害怕也是源自于此。
將魏無瀾驅走后,季明將布帛制成的控鶴功取出。
一番思想掙扎后,季明筆直站定,仰起頭來,只聽頸錐骨咔咔作響,那脖子竟是憑空伸長數寸,而后口吐祥云。
“控鶴逆練是為松鶴吐氣,瑞彩遍灑,落于百骸之內,以化百鳥之形.”
體內妖性被盡數抽出,自口而吐,在外顯化祥云之狀,飄忽于頭頂,而后絲絲縷縷的垂落下去。
落在手上,臉上,腳上,背上,直至遍體全身,且滲透其中百骸。
不多久,在季明身體就剩下一種強烈感受——癢,全身奇癢。
季明盤坐下來,企圖入定,伴隨癢感加劇,那股子癢勁好像傳到骨子里,內臟上,讓恨不得剔剔骨,刷刷肉,再搓一搓心肺大小腸。
他知道自己的控鶴逆練,已經開始,再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