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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遠謀,名山記

  見鼠四精于世故,對于山上山下的錯雜關系看得透徹,季明掀開滾燙的鍋蓋,親自舀呈一碗魚粥放在了鼠四的面前。

  這副禮賢下士的舉動,讓鼠四誠惶誠恐的,也明白對方將有所求,當即道:“大王,但有吩咐,必無推辭。”

  “大王就別喊了。”

  鼠四聞言,身軀一震,以為對方在隱晦的拒絕他的投效,下一秒醒悟過來,忙道:“那我就喊您老爺。”

  “老爺”季明點了點頭,沒在稱呼上過多糾結,只要別喊那勞什子大王,搞得像是聚嘯的土匪,坐山的妖怪一樣。

  “我便不與你客套。”

  季明淺飲了一杯酒,自覺做足了禮數,便開始說道:“我自幼長于山外,托庇在亟橫山火墟洞地方大師座下,不曾接觸鶴觀內務,也不曾參與太平山的人事。

  如今初到此地,無親無長,空有一身的名頭,不知往后如何?”

  季明沒提及未來出任天傾大方中某陰土的「拘魂副使」,也沒提及心中開辟洞府的想法,只拿這個來考驗鼠四的遠謀。

  要是鼠四真提出一個行之有效的意見,那自個心中才真正接納,視為身邊的自己人。

  任何事情都有一道無形的門檻,這一道門檻看不清,摸不著,卻死死的卡著你,讓你無法獲得不符合自身名器的價值。

  這道門檻,可視為能力。

  能力雖體現在許多方面,但季明對于鼠四的能力要求是謀略,而且是對他未來走向的謀略。

  鼠四沒有即刻作答,問了許多東西。

  關于季明自身的關系,現在修行的進度,所學的密功,掌握的法器,掌握的道藝,手下的道產,信奉的神真,還有明里暗里的敵人。

  有些問題已算是一種冒犯,觸及了核心的秘密,但是季明還是盡量回答。

  任何優秀的謀劃都是基于足夠多的情報,這一點季明自己深有體會,所以他也很是配合。

  烏蓬遠蕩,飄在湖面上,距離花舫已是極遠,舟尾漁家已放下船篙,坐在那里托著一土瓷小盞,砸吧的淺飲濁酒。

  蓬內,案幾上,那碗中的鮮魚粥已是漸涼。

  “乾坤既辟,清濁肇分,融為江河,結為山岳,或上配辰宿,或下藏洞天。皆大圣上真主宰其事,則有靈宮秘府,玉宇金臺。

  或結氣所成,凝云虛構;或瑤池翠沼,注于四隅;或珠樹瓊林,疏于其上。

  神鳳飛虬之所產,天麟澤馬之所棲。或日馭所經,或星纏所屬;含藏風雨,蘊蓄云雷,為天地之關樞,為陰陽之機軸。”

  鼠四此些話出自「洞天福地岳瀆名山記序」。

  它的大致意思是‘在天地初辟之時,清濁分定,化為江河山岳,其中有的同星宿相配,有的內藏洞天。

  在這些地方,建有靈宮秘府,玉宇金臺,它們歷來都為大圣、上仙、神真所主宰。’在這里可理解為神仙洞府最初的由來。

  ‘它們有的是云氣結成,在天上虛構的一般。

  有的則是瑤池和翠沼,分布在天下各個山上。

  有的生長著珍貴的珠樹和美玉般的樹林,稀疏地分布在山岳大地之上。’

  此三處中,第一處指天上宮闕,像斗部之星宮,雷電之府,風雨之司,還有陰天宮室等等。

  在這第二處和第三處指的便是那洞天福地,如亟橫山上紫融峰,作為南華火德夫人的道場,自是名列天下福地之一。

  再似鶴觀中的螺溪小福地,雖然并無太大的名聲,但是靠著這小福地,那座鶴觀依舊是傳了數百年。

  ‘神鳳飛虬在這里誕生,天麟澤馬在這里棲息。’

  俗語有說‘鳳凰無寶不落,麒麟無福不至。’在上面這一句中,便體現洞天福地,天宇金闕的寶氣、福德二意。

  ‘有些地方是陽日經過之地,有些則是星宿環繞之所。在這些地方蘊含著風雨云雷的自然力量,乃天地之間的關鍵所在,也是陰陽變化的重要樞紐。’

  這最后一句,季明覺得在表示洞天福地中蘊含著莫大的玄機,但是他不明白為何稱‘為天地之關樞,為陰陽之機軸。’

  只單看鼠四看頭這些話,便展示了其道學上的功底。

  “古來神仙皆居于岳瀆中的洞天福地內,以此為根基,辟得一處清凈所在,或得全道果,或是教化弟子,無不逍遙。

  故而我認為老爺長遠之務,便是尋得一處寶地,立下自己的根基。

  而非是在那山上山下辛苦鉆謀,經營關系,那是富貴人家的門道,非是真道仙家的門道。”

  “善!”

  季明忍不住說道。

  鼠四想法同他不謀而合,但有些地方說得更為透徹。

  淺飲一杯酒水,他還在消化鼠四的話,忽然舉杯的手一頓,道:“你認為我不該在山下的天傾大方中認領陰職正官。”

  “有句老話,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鼠四拿起一根火鉗,在案幾旁的竹簍中夾起幾塊銀絲小炭,放入那一溫酒的小爐中。

  “落銀湖中妖氣透天,山下富貴迷人眼,而在山上則奇峰怪石無數,在這里只會搓磨了心中志氣,變成個家中碩鼠。”

  季明琢磨著鼠四的話語,這妖氣透天應是指那古時「天傾西南,銀河倒掛」的大事件后,千里落銀湖已成了天南名義上最大的妖巢魔穴。

  山下富貴,則是指太平山下飛熊城中各家靈坊、花舫、寺廟等處,都在變著花樣的掏空修士的納袋。

  另外,在這里的諸般用度、居住、修行等,那都是無一不精,也無一不貴,沒點家底撐著,遲早在山下成個破落戶。

  至于山上奇峰怪石無數,意指山上的天驕道種。

  “話雖有理,卻差點意思。”季明說道。

  “老爺可知那錢家富貴不知多少代,在太平山中的天傾大方、青萍本方中深耕多年,以傳世的道商身份累積不知多少資糧。

  不過說來奇怪,他們最近幾年的好幾筆大買賣,卻都是在谷禾州中做的。”

  季明意識到鼠四要說些干貨,關于謀略的干貨,而且是言之有物干貨,立馬坐直聽著,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隱約意識到來這舟上,鼠四的一番言論將不亞于一場仙緣,一件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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