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請來張霄元?
這個問題田野回答不了,但是田野對季明做出保證,在道徒考核前,必定查出其中首尾。
田野的這一份保證有一種類似于投名狀的意味,這讓季明的心中多少沖淡一些因為張霄元而帶來的不愉快。
不知不覺,他也開始到了羽翼漸豐的時候。
前有鼠四,后有田野,季明不認為這是一種巧合,而是在道行增長中,他必然經歷的一個過程。
越是往后,此類的投效者不會減少。
季明知道自己在這上面須得慎重,不可胡亂的招致惹是生非者留在身邊,從而惹下許多因果。
這般想著,季明招來鼠四。
鼠四抱著一堆經卷,還未等季明開口,便開始說起張霄元的根底。
“這張霄元為西邊「玉府州」中眉縣張家旁支子弟,因其父同太平山張家嫡傳主脈中的張修親近,故而少時能在太平山中修行。”
“這么說張家對他有恩了。”
“恩非實恩,仇非真仇。”
鼠四攤開了一張張的經卷,上面記錄了許多人的對話,留注著時間地點,還有人物,多是張氏某某,太平山某某。
“這是在花舫上買來的情報,上面關于張霄元的談話多是來自于三峰一府的弟子。
單單從這一些談話中,雖說無法讓我們盡窺張霄元這個人物,但是也能讓我們略知其一二過往。”
季明饒有興致的翻閱著經卷,他知道那等推杯換盞,魚龍混雜之所,歷來都是情報樁子潛藏之地,這些對話也不知轉了幾手。
“當年張霄元一家遷至赭熊州,在太平山下的一個小縣落戶。
這張霄元得益于其父與張修的關系,在一番打點之下入了張家族峰上學道。
不過老爺您也知道,似這等張家、錢家之類的,基本都是靠祖蔭祖產過活的,逢高踩低,狗眼看人那已是族中常態。
張霄元每日在那族峰之上,盡是聽著族中子弟的差遣,全被當成小廝一般,哪里能夠定心修行。
偏偏這張霄元又是個愚孝的,每日回家都是報喜不報憂,幾年下來道行未長,身子骨倒是輕了三分,故而被其母強令退學。
這事在當年鬧了不小風波,算是扯了張家的一塊遮羞布。”
“我父.那張修不是同其父親近,他難道便這樣對張霄元的事情坐視不理?”
“張修,也是張家嫡傳三子,當年被稱作‘花三爺’,雖有幾分待人接物的本事,但身上紈绔子弟的毛病一樣不少,尤其是在濫情這一點。
他雖同張霄元的父親有些交情,但也只是交情而已,未曾真正的放在心上。”
“嗯!”
季明點了點頭。
他只在蜈蚣精那一世同這張修有過一面之緣,當時還沒感覺,現在一想,此世生母喬姑乃是嶺中示巴土人少女,何故同一道人廝混一處,怕是其中跟張修濫情浪子的一面脫不了干系。
從鼠四的言語中,季明也聽出些話外之音。
鼠四知道張修乃他生父,在同張霄元斗法時,對方已是道明這一點。
不過在鼠四的言語中直呼張修的名諱,未有因其為老爺生父,而刻意表現出一點尊重,這似乎在向他暗示著什么。
季明不喜歡猜謎,直接道:“有話直說。”
“無論張家,還是錢家,看上去光鮮亮麗,榮盛之極,似有道神仙家一般,可內中早是腐朽,不過靠著老底強撐罷了。
如今真君上府的陸道君銳意改革,其布局手段了無痕跡,三峰一府中莫有能與之敵者,其弟子張霄元早已翻出張家數樁大案,削了張家許多山下道產。
若是依我看,當這寶林樓二張斗法之事進一步傳揚開來,那張家必然不會放過老爺您這一枚頂好的棋子。”
“我該如何破局?”
此一問非是季明智短,而是他在山上山下并無情報積累,即使有所謀劃,也只是紙上談兵,定然在執行上錯漏百出。
“早去青萍巖上,道徒考核還有幾日,任他張家有何謀劃,都無法繞開考核一事。
待得考核一過,取得道徒之身,地曹候補之事怕也將落定,屆時老爺便要速往谷禾州蘭蔭方中上任,以求龍入大海。”
“好!”
季明點了點頭,非常認同此舉。
事不宜遲,他草草的收拾一番,再去火龍真人前話別一番,而后便趕往了太平山上。
在寶林樓二張斗法之后,未過去多久,便有力士鬼役前來,將損毀的寶林樓一夜重建,并且許了一筆巨大的賠償。
斗法之事在暗中發酵,又過了幾日,山上張家族峰上,有峰上掌事的下山,在樓中盤桓許久,在鼠四的接待下不悅的拂袖而去。
當季明抵至山中青萍巖上,田野已是查清事情,特地托了天河峰上的虎眼當面來報。
在巖上,季明獨占巖上一處,周遭未有人敢于靠近他。
“真是智光僧?”
季明面對虎眼,再一次的確認道。
“田師弟特地托請了真君上府的人在張霄元處確認,正是在那智光僧的攛掇之下,張霄元才會匆匆的法降寶林樓上。”
“所以張霄元只是一時亂智,這才同我起了沖突?”
虎眼猶豫一會兒,搖頭說道:“不是,我猜張霄元的本意是借你敲打張家,不承想卻是碰了你這么一個硬茬。”
“我還以為你們同為三妙真之一,在言語中多少要偏袒于他呢?!”
“他是張霄元,陸道君之徒,持有山上重寶之一的「玉竹寶弓」,要說偏袒他,那也輪不到我這個天河峰上的弟子。”
季明笑而不語,有時候實話實說,就是一種偏袒,一種更高明的偏袒。
不過他無意同張霄元結下深仇,便沒有在這里戳破虎眼的話,轉而談論起了智光僧,還有其背后的那個素羅禪師。
那智光僧乃素羅三弟子,素來成器,已入筑基三境中,聽說最是有望接任素羅禪師,成為四悲云寺下一任的主持。
按照這樣的人物,布局不該這般粗糙,而且為了對付他,竟是引入張霄元這樣難以駕馭,易受反噬的太平山道種。
仔細思量,心中又豁然開朗。
從蘭蔭方分壇中坐鎮的四弟子法聞僧,再到死于鎖孽井中的二弟子慧進僧,最后是這個三弟子智光僧,不是他們不努力,布局不周全,而是越發的難以制住季明。
季明的道行不是按照常規的,十年,二十年才跨越一個小境界,這些素羅弟子的謀劃再精妙,也難以跟上他進步的腳步。
他又想到了素羅禪師,對方是否也是看到了這樣的情況,所以才會這樣進退失據,以致于在斬殺他這個天人的事情上失了陣腳。
現在季明唯一憂慮的,便是素羅禪師有一日突破金丹四境,那可是另一個境界,人和仙之間的分水嶺,真正開始與世長存,一人成軍的境界。
在談話中,一道身影向交談中的二人走來,不是其他人,正是那「送子張仙」張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