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童的指引下,季明陰神出游,來到那片萬載桃心寶瘴之處。
在這里果真見到一處位置上,妖粉迷幻的桃花瘴氣分布不均,稀薄松散,如同縷縷薄煙鋪蓋在上,隱隱可見下方露出的濕苔泥土。
自此處而入,一條隱徑已是在前。
道童在前領路,想著自己已說動靈虛子,可以功成身退,靜待后來,但是后面靈虛子一直在身邊搭話,自己要是忽然隱遁,必使其驚疑。
想到這里,便悄悄使個訣兒。
不一會兒,外面有一道符旨破瘴而落,道童接過符旨,忙稱自己師傅受青華宮之盛邀,去為宮中仙吏神將講經談玄,他得去宮中陪侍師傅左右。
說罷,不等季明挽留,自顧自的遁走。
見遁光快速遠去,季明暗自搖頭,對方這計策實在粗淺,唯一可看之處就是這變身之法,自己元神觀照,愣是沒有看出一點不諧之處。
道童遁走升空,將身形一隱,融入天色之中,其在云端里回望庵前。
“此子生性多疑,剛才對談之中,我總是有心驚肉跳之意,也不知是何緣故。
這些年我在仙山苦修參悟,遵循自然,元神漸脫往日精參魔法時的迷執,時有靈醒之意,故而這心生警兆,不再如從前一般雁過無痕,難以覺曉。
難道這些年我隨師傅隱居仙山,此子的身上已有了不得的驚世奇遇,使我的元神都產生警兆感應。”
見靈虛子在庵前不入,她有些不解其意。
金妙娘娘落下云端,往地上一蹲,隨即身子一搖,變作了一只小小蟲蟬,就指甲蓋一般大小,真個是翅染新涼輕墜玉,身披宿墨微沾珠。
蟬兒鼓翅舞風,輕飄飄的來到庵上茅檐,正見到靈虛子的陰神叩動庵前門扉,卻又忽然轉身離去。
她心中暗急,匆匆追將上去,追飛一會兒,擔心師傅桃花仙子陽神念頭探出庵外,正欲先行隱去,日后再作計較,不料前面靈虛子停住,更有兩道身影跳出。
“荼壘二神!”
金妙娘娘心中吃驚的道。
前面荼壘二神一臉焦急,同靈虛子剛一見面,便怪他獨自造訪草庵,不知這庵內主人的古怪性情,更說那道童必有問題,禍心深藏,引靈虛子入庵必無好事。
“這個靈虛子,一面同我虛與委蛇,一面暗運元神傳話于二神。”
金妙娘娘一時恨極,又怪自己當時失于防范,只顧著扮演好道童,忍熬自己的躁心急性,萬萬沒料到對方竟然還會留這一手。
這也佐證靈虛子雖對師傅有心有愛慕,但是此心之中算計頗重,不然自己告知他那樣的好消息,若他真個是愛煞戀深,早就歡喜莫名,哪還有心思留這一手。
因怕師傅覺察,金妙娘娘再是不愿,也要退隱下去。
金妙娘娘剛剛退隱,桃花仙子已是出庵而來,金妙娘娘忙將身一變,現了本來原形,特意大聲的喚了一聲師傅,主動迎了上去。
她本意是故作大聲,好驚動前面靈虛子他們,但靈虛子和二神充耳未聞一般,仍在談著話,偶爾眼神掃去草庵,卻對她這眼前人熟視無睹。
“師傅,您.“
“你變身法不錯,我這障眼法如何?!”
桃花仙子虛懸半空,慵懶倚坐,笑容滿面,臉頰紅潤,仿佛含羞一般,嚇得金妙娘娘眼皮一跳。
這時候,靈虛子和二神似有爭論。
桃花仙子朝那里投去目光,似有興趣的傾聽起來,同時說道:“你弟子花月宮主那年犯禁出山,被靈虛子來此告了一狀,逼使你拿了她的元神,從此鎮在吉鵠山寒潭地下,日夜浸透苦寒,生不如死。
你在世間從來自詡最重規矩,法令最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因此恨極那花月宮主逾越山規,私用法寶,但又因素來護犢偏心,不忍真下毒手,最后心中憤懣難泄,反對那靈虛子漸有怨言。
自豆使來我庵中,一番叮囑本無特別之意,可你心中陰私,曲解其意。
往后幾次在我面前口出污言,詆毀于靈虛子,我本沒有在意此節,以為你這是關心則亂。
畢竟你常在我身邊修行,言傳身教之下,身心早已遠離紅塵,只待最后打破頑空,便可得道成仙,豈料今日妄念一動,竟去自惹劫數。”
金妙娘娘情急之下,自白的說道:“師傅,我雖有誘陷致罪之嫌,可這人心思深沉,表面虛懷若谷,實則暗中早已經對你用了情意。”
此時,在前面地方,荼和壘又問了一遍與道童談話細節。
在聽到道童說那桃花仙子對季明有鐘情垂青之意,兩位神人笑得前仰后合,竟也是附和攛掇起來,稱這等神仙人物能夠垂青,這豈非累世福緣。
最后還勸季明也別矯情,可去庵中聊表心意,這不成則已,一旦成了,他們兄弟倒也能在庵中討杯桃花仙釀。
季明沒在意這兩神人的話,想著自己剛才敲響庵門,也不知有沒有驚動庵中的仙子,不過有荼和壘來此接應他,他也能夠從容脫身了。
當下正色的說道:“此番來此仙山,我已決意專心煉寶,立志清修,怎可荒廢功業,況且就如那道童前言所稱,仙子有意垂青,留情于我.”
桃花仙子這里,在聽到這句話語,瞥了金妙娘娘一眼,這一眼讓金妙娘娘打了個寒顫。
“她那道行終是超我許多,自問不甚匹配,自慚形愧,另外我心中到底對她十分敬愛,這乍一論起情愛來,我除卻欣喜之外,猶是不安。”
“你這.“
壘一向是個直腸子,見靈虛子似乎還端上了,氣得牙癢癢,嫉羨非常,已忍不住當場叫罵。
荼拍了壘一下,打斷其話,不解的問道:“你要真受桃花仙子的看中,不正說明你身上有許多可取之處,這又何故心中不安?”
“我歡喜正來自于此,而那不安則難知自己本心,我到底是因真個動心,還是出于肌膚之情欲、功利之考量,亦或往日之敬愛。
另外我同她相聚太淺,于她尚不深知,不可不慎。
此神仙道侶,非是俗世家室,一旦玉成,往后悠悠千年萬載,絕不可心分二人,我修道至今不過四十余載,性功亦是小成,可能否長相廝守,終定己心,屬實難料。”
本來只是真假參半的話,可季明說到最后,竟是有些真性流露,他自己都不知這話中哪處是真,哪處又是假。
季明剖心自白之時,金妙娘娘已是面色微變,等她將話給全部聽完,即便心中成見略消,終覺靈虛子機心過重,言語多半是真假參半。
不過在師傅面前,她還是明智的選擇低頭認錯。
她知曉自己大錯尚未鑄成,初心也是為教訓靈虛子,使師傅心中對其生厭,從而永斷了靈虛子這份賊心之隱患而已,私以為師傅并不會有過嚴懲處。
桃花仙子將散到額前的一縷細發攏在耳后,臉頰紅的跟醉酒一般。
熟悉桃花仙子的人都知道,其面色越嬌羞如桃色,便越是心狠意毒之時,金妙娘娘這才覺得大禍臨頭,心中不寒而栗,已是花容失色,哪有剛才諸多計較。
桃花仙子攏好秀發,極為平淡的說道:“你這蠢物實在擾目,使設艷餌為彀,欲等漁色者入而擒之,此誘人致罪,豈天道正法?!
就是到此時候,你還不知悔改,自請罪罰,以為大錯未落,小懲無礙,心黑面厚至極。
如今這仙山已容你不得,自己滾回吉鵠山,我也不明降法旨勒令約束你,往后你清修延福,還是惹劫受死,我都不去過問,任你浮沉。”
“師傅.“
這一句輕飄無情之言,讓金妙娘娘這位已煉就嬰孩的五境大修嚇得呆愣原地,一動不動,元神大亂。
忽的,她元神之中一覺未昧,曉得此事解鈴還須系鈴人。
于是急向靈虛子那處發聲求情,見靈虛子聞聽到了她的呼喚,以為師傅撤去法術,使近在咫尺的視聽阻隔消失,肯給予自己一線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