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深夜時分,李漁才滿臉疑惑的匆匆歸家。
出門一探,他確認了一件事:易牙的確無比兇殘,且貪嘴。
他總共就邀請了十一位邪修街坊,有十位被他宰了吃了,并且在每一個兇案現場,都布置好了彰顯他身份的象征景象。
毫無疑問,若叫這廝真的成長起來,日后怕也能成為萬福城的人杰之一。
另外也是虧了在萬福城中,所以這等慘案雖然引發了一些躁動波瀾,但僅僅一日就都歸于寧靜。
這也是李漁所希望的,無人在意,無人追查便最好。
不過也有讓他大感疑惑之處,那就是朱枚。
易牙頂著崔媛皮囊來襲時!
李漁便篤定,他殺不了朱枚。
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這位豬佬廟主持并沒有死,去打聽時,只說朱枚高升去了總廟,應當不會再回來了。
“朱枚的實力,至少與易牙在伯仲之間。”
“墮落佛教這個靠山,也比禁神教派只強不弱,所以朱枚不可能是畏懼易牙而逃離。”
“他也是個貪嘴靈食的老饕,剛吃我一頓飯而已。”
“若是沒有什么突發大事,怎可能不告而別?”
“莫非他是去晉升黑彌勒途徑序列七討命行者去了?可為何如此心急?”
李漁忽然想起從朱枚身上窺視到的秘辛,但這依舊無法解釋。
他歸來路上,倒的確感受到了一些躁動。
城池上方的蒸汽飛艇和樓船,也遠比往日要多得多。
李漁有心去打聽,可他是完全的底層修士,一時之間也尋不著人能問出什么來。
只得是在心底猜測:萬福城有大事要發生?朱枚也是因此才突然離開。
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這般詭異的狀況,對于他李漁,卻又是一樁大好事。
知情者全死!
標記被清除!
同時,李漁體內也不存在什么禁卵了。
他現在是一位貨真價實,毫無錯漏的靈尊途徑修士“丹徒”,追求的是煉丹煉藥,服炁長生,與暴虐食人的禁神教派一分錢關系都沒有。
讓李漁擔憂多日,用盡手段掙扎的求生難題,似乎就此得到了解決?
這種順暢,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莫非是天命在我?”
“從此以后,我可安心修行,伺機逃離萬福城了?”
因為是劫后余生,又算是遭逢喜事,李漁心情大好。
一邊在心底盤算起了后續打算,一邊拉著自家女仆紅豆,研究了她那機械之軀大半夜。
尤其是白日用來追砍易牙的“鏈鋸劍術”,讓李漁驚艷無比。
若不是紅豆警告主人,她體內的靈能石因為廝殺一場而過度消耗,三日內不更換新的,她將直接死機,只怕李漁還要纏著她多耍幾回。
無奈之下,李漁便只得研究自己,并思量自己之后的處境。
“如今手中有不少錢財、奇物,同等階修士來說,我已算富裕。”
“但修行者,要富裕有何用?”
“異術、秘藥配方、途徑序列等等構成的實力才是根本,尤其在這萬福城中,序列八也算不得什么,需一直往上面晉升才好,序列七都未必夠,序列六應當可以逍遙自在了。”
“偏偏我很難做到,為了保命,我必須選這條看起來沒什么前途的途徑,掌握途徑的神靈都隕落了,自然也就無有靠山去投,甚至連下一個序列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哪怕我想轉途徑,也不可能了。”
念頭到此,李漁忽然又想起易牙來。
白日他還有些后悔用丹火燒了他,以至于易牙死后只余下一堆灰,而沒有來得及析出并凝聚靈性奇物。
此乃修行者世界的共性規則之一!
焦青孫三娘這等貨色,都有劇毒腦漿和活化血腸,易牙必將驚人的多。
當然,轉念又一想:即便真給易牙留了全尸,也未必能凝聚出什么好東西來,因為他是被污染過的。
修行者的第二條共性規則:胡亂轉途徑,生前死后都將變得很糟糕。
通常而言,修士選定了什么途徑,就必須一條路走到黑,幾乎沒有回頭的余地。
哪怕是同一教派下的登神途徑,也做不到輕易轉換。
若是在靈性神性上相互沖突的途徑,那更是天雷勾動地火,除了瘋狂、暴斃之外,再無別的下場。
這就是為何?
李漁能坑死易牙的緣由,也是他無法再去妄想其他途徑的原因。
盡管他手中,還握有一份屬于正神途徑的秘藥配方:游魂。
“也罷!”
“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哪里還敢奢求更多。”
“再說了,丹徒也是非同一般的序列,丹火、服食、藥膳……這三大異術,若運用的好,完全能讓我立足于萬福城了。”
“另外也未必就沒有機會繼續晉升,先前窺秘時不也有提示么。”
“我若是能進入那些喚作詭域、靈界之類的地方,將因為靈性聚合規則,必定會遇上與靈尊途徑相關的一切事物。”
“在那之前,我是繼續當散修呢?還是尋個看得過去的勢力投靠?”
帶著這些思量,李漁漸漸入睡。
而次日一大早的連番變故,讓他也終于知曉:萬福城即將發生的大事是什么了。
他還未真正醒來,那已經有些熟悉的,齒輪轉動和機械翅膀扇動的聲響傳來。
一睜眼,果然就見到那遭瘟的“青銅雄雞”撲騰著離開雞舍,朝著他撲來。
“主人主人!”
“起身賣肉啦!”
隨之而來的,還是那嗆人煙火。
登時,主屋便不能再睡人了。
李漁一邊披上衣服沖出門,一邊忍不住責怪自家女仆道:“紅豆,你怎么不阻止這只傻雞?”
誰料紅豆歪了歪頭,露出一臉疑惑,機械音回道:
“為何要阻止它?”
“青銅報曉雞,乃是天工教在萬福城中,除了春夢儀和各種義體之外,第三種最受歡迎的暢銷產品,買家好評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八。”
“紅豆以為主人將當它寵物在養,還特意給它做了保養,延長了使用壽命。”
這一番回話,頓時噎住了李漁,讓他倍感糟心。
而不等他開口給紅豆解釋,他家院門再次被拍響。
來人,似乎就是被青銅雄雞報曉的聲音引來的,隔著院門就哈哈哈大笑道:
“青銅遭瘟雞的叫聲,是這里了,果然是我天工教的忠實客戶。”
“第一期萬福日報送到,您收好吧。”
話音落下。
也不見來人有要進來的意思,直接隔著墻就往院中扔來了一卷捆扎好的報紙。
隨后便在那一股股烏漆嘛黑的劣質蒸汽噴涌動靜中,喊著“下一家”“下一家在什么狗屎地方”,漸漸遠去。
直到紅豆無比貼心的閃身接過報紙,并打開,遞到李漁面前。
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先前的確從那推銷員孟神機處,坑來了為期一個月的萬福日報。
這幾日,他經歷過于驚悚豐富,以至于將此事給忘了。
畢竟是強行要過來的贈品!
李漁也并不怎么在意,直至他很是隨意的往那第一頁報紙上掃過去一眼。
瞬間,僅僅只是標題,就讓他完全清醒過來。
“頭版頭條!”
“萬福城自今日起,大開城門,全城戒嚴。”
完全沖突的兩個詞,不知為何被擺在一起。
幾乎是立刻的,李漁想起了昨夜他出去打聽時感受到的,萬福城中那莫名其妙的躁動。
無意外的話,答案就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