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立即都開始稱贊“公子仁厚”,然后七嘴八舌的出主意,最后說旁邊有個叫做查干的“次克”(就是巫醫)很是靈驗。
宮天五自無不可,便跟隨著一干人一同前去。
查干的帳幕并不遠,很快老羊皮就被扶了進去。
當然,宮天五也是隨著緩步走入。
結果一進入之后宮天五就皺了皺鼻子,因為帳篷內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腥臊味,混合著牛糞和草藥的刺鼻氣息,令人作嘔。
帳篷中央的火爐上架著一口黑漆漆的鐵鍋,鍋里煮著一些不知名的東西,咕嘟咕嘟冒著泡。
查干巫醫是個身材矮小的老者,臉上涂滿了五彩斑斕的顏料,頭上插著幾根羽毛,脖子上掛著一串獸骨項鏈。
他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木棍攪拌著一堆黏糊糊的黑色物質,那東西看起來像是牛糞和草藥的混合物,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玩意兒就是用來治病的東西。
有人上前和查干巫醫嘰里咕嚕了說了幾句,他很不耐煩的揮揮手,呵斥了兩聲,那人便有些畏懼的退了回來,不敢再多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身材矮胖的男子走了過來,因為見到旁邊的宮天五衣著,氣度都很是不凡,所以才道:
“我是古罕,是巫醫的弟子,你們不要急,師父正在與獸靈溝通。”
然后他打量了一下:
“你們是來治病的?那把人扶到那邊先躺下吧。”
于是老羊皮很快就被扶到了旁邊,躺在了一張獸皮上,這玩意兒上的黑漆漆的包漿都有半寸厚了。
老羊皮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兩眼發直,哪怕是現在都說不出話來,一看就很不正常。
羅西找到了古罕,給他塞了一把銅錢,古罕走了過來,用沾滿污垢的手摸了摸老羊皮的額頭,隨后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幾根干草和一塊風干的牛糞,開始漫不經心的調配藥方。
他先將干草搗碎,混入牛糞中,隨后加入一些不知名的粉末,搓成幾顆黑乎乎的藥丸。
藥丸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令人聞之欲嘔。然后古罕將藥丸遞給老羊皮的朋友,沙啞地說道:
“給他吃下去,一天三次,三天后就能好。”
宮天五看到了那藥丸心中便是一陣反胃,但好在這玩意兒是老羊皮吃,所以也強忍著不適不說話。
此時他去看旁邊那些牧奴的神色,發覺全都是羨慕和虔誠,估計這個巫醫還是有點東西。
很快的藥丸塞進老羊皮的口中,老羊皮艱難地咽下藥丸,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就在這時,帳篷的簾子被掀開,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身穿粗布衣衫,背著一個裝滿草藥的竹簍,臉上帶著幾分疲憊,眼神當中流露出了一絲滄桑,還不時發出半聲輕咳。
他走到古罕面前道:
“您看這些藥行不行?”
古罕巫醫接過竹簍,隨意翻看了幾眼,便皺起眉頭:
“這些東西成色一般,不值什么錢。”
而在宮天五看到了這名男子的時候,眉毛突然揚了揚,眼神當中也是流露出了一絲震驚!
畢竟以他九次轉世的見識,已經很少有什么東西能讓他吃驚了,然而“識人之能”此時呈現出來的信息還是讓他有些難以置信。
“目標:蔡元長。”
“模板:蔡京”
“實力:弱(患病)”
“忠誠:無”
“擁有S類天賦:亂世奸相,治世能臣,擁有此天賦的人是一把雙刃劍,若是將之用得好的話,能讓人如虎添翼,若是用不好的話,那么就是禍亂之始。”
“擁有特質:阿諛奉承。”
“擁有特質:驚弓之鳥(臨時),目標此時處于人生十分特殊的狀況,所以異常多疑,很容易疑神疑鬼多猜多想。”
“現在看起來,這一個因果點指向的就是他了啊。”
宮天五在心中暗道。
又看了兩眼此人之后,宮天五突然心中生出一種明悟,招徠到此人似乎很是重要,而且若是貿然招攬的話,很難直接成功。
想了想之后,宮天五對著旁邊的羅西低聲道:
“你去暗中調查一下這人的背景,不要驚動人家。”
羅西看了一眼,然后點了點頭。
鎮北侯府在三盛城這邊經營了足足幾代,所以要調查一個人的情況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很快的,蔡元長這邊的資料就出現在了宮天五的面前。
原來,三年之前蔡元長就已經搬到了這邊,當時家中還有八口,父母仆人俱全,街坊這邊有消息傳來,說他們全家是避禍而來。
當時蔡家的情況至少也還是小康水準,在這邊也買了房子。
結果大概是水土不服的原因,短短一年當中,蔡元長的父,妻皆身患重病而死,家中因此浮財耗盡,連房子都賣了。
仆人遲遲沒有拿到月錢,也是偷走了家里的最后一筆錢跑路。
然后蔡元長自身還是才學不錯,依靠在街頭賣字,寫書信為生,不過三盛城這樣的邊塞城市文風不盛,所以他還要做一些雜活兒貼補家用。
不過蔡家在搬來之前的狀況調查起來就有些難了,畢竟脫離了三盛城這個范圍。
在獲得了這些消息之后,宮天五心中已是有了數,這條大魚不能急了,必須要徐徐而圖之。
就在這時候,房門忽然被敲響,緊接著便見到崔子誠走了進來,額頭上有著明顯的汗跡,臉色更是相當難看。
宮天五微笑道:
“舅舅,怎么了。”
在宮天五的運作下,崔子誠此時已經升任巡捕司當中的一名守備,其權力已經頗大,手下已經足有兩百來號人。
其權限相當于區公安局長區武警支隊長,所以實權很大。
此時崔子誠深吸一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焦急:
“我這邊接到了消息,世子陳飛鏑即將擅自出兵!”
宮天五眼神一閃道:
“居然還來??他這是慣犯了啊,難道就沒有人攔著他?”
崔子誠道:
“阻力很小。”
宮天五沉吟道:
“哦,對了,他這是趁著老頭子不在的時候搞事,還真是抓住了機會呢?”
在十天之前,陳云勝已經被國君傳召,直接去了國都。
崔子誠此時皺眉道:
“現在有消息傳出,說是草原上乃蠻部的可汗近期將會出門迎親,新娘乃是黑沙漠當中的蠻鴟部族,雙方聯姻之后便會強強聯合。”
“而陳飛鏑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便帶著自己的親信精騎,打算突襲乃蠻部可汗。”
宮天五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幾分冷意:
“迎親隊伍不會帶太多護衛,確實是個機會。但上次陳飛鏑慘敗之后,被他拉攏的勢力都差不多傷亡殆盡,他現在哪里還能帶出精銳呢?”
崔子誠道:
“據說嚴石這頭老虎被說動,愿意率部陪他冒一次險,然后夫人那邊也是下了血本,從娘家那邊哭訴調了人手來。”
“這件事其余人是不知道的,但這批援軍走的是南城門,路過我的轄區,所以我才知道。”
侯府夫人王氏的娘家很有實力,否則也坐不穩侯府正妻的位置。
宮天五聽了之后微微點頭,似笑非笑的道:
“現在看起來,我這個大哥還是有點長進啊,這次的時機還算是抓得不錯呢。”
崔子誠點頭,聲音壓得更低:
“這正是我擔心的!因為我手下有好幾個人都懷疑,這件事背后有侯府其他幾房的推手。“
“他們在故意促成這件事,先拿這個消息引誘陳飛鏑出兵,然后借此讓他徹底從世子的位置上滾下來,甚至.借刀殺人。”
宮天五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
“確實也是這樣,對于陳飛鏑來說,他的世子之位本來就岌岌可危,這是一次難得的絕地翻盤的機會。”
“如果等老頭子從王都返回,那么連這個機會都要失去了。”
崔子誠更是語重心長的道:
“七哥兒,雖然你直接搬出了侯府,并且擺明了不插手世子之位,但隨著你的勢力日益壯大,已經讓其他幾房感到了威脅。”
“也要小心他們可能想借陳飛鏑的手,制造混亂,順便把您也拖下水哦。”
宮天五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
“那他們就在做夢了。”
崔子誠有些焦慮的點頭:
“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
宮天五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之所以我們會覺得事情難辦,是因為處在了這個泥潭里面,并且還與周圍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很容易就會被牽扯進去弄得一身狼狽。”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那當然就是脫離這個爛泥坑再說。”
崔子誠愕然道:
“所以呢?”
宮天五道:
“舅舅你別的不用管,先去告病幾天吧,把事情交接給副手。”
崔子誠愕然道:
“我那邊事情可是很多,而且也沒病.”
不過,他說到了這里之后,立即就閉上了嘴反應了過來:
“好,我馬上去辦。”
宮天五想了想道:
“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話,舅舅你護好我娘親就行,至于那些兄弟.”
宮天五嘴角露出了一抹譏刺的笑意:
“多死幾個都無所謂的,而且這檔子事情不就是他們搞出來的嗎?只要侯府不倒,其余的時候你就袖手旁觀就好了。”
崔子誠聽了之后心中也是生出了寒意,但他也知道,豪門紛爭,都是你死我活,不會有任何情面可講,所以很干脆的點了點頭。
宮天五接著道:
“對了,若有機會的話,那幾個當年弄死大黑的蠢貨,你就順帶幫我收拾了,不殺他們也行,但至少要斷一只手或者斷一條腿,讓他們自己選吧!”
崔子誠點點頭道:
“好。”
接下來只用了半天時間,崔家貨棧也是關門歇業,只留下了兩三個看門守戶的。
譚德這邊的工坊因為位于城外的幾處莊子上,所以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侯府里面的崔小意這邊宮天五也打好了招呼,很快就會放話出去,說是自己最近頭痛欲裂,無法做事,所以帶人外出求醫了。
當然,最忙碌的就是哈薩爾這邊了,宮天五抽身而走,那可不是真的抽身。
陳飛鏑這一次冒險有大概率失敗,那肯定會剩下來一大灘的爛事,宮天五其實也是樂于見到這種事情的發生,畢竟水徹底被攪混,自己才有機可趁。
而機會一旦出現,那當然不是用嘴,而是用武力!所以這次宮天五在離開的同時,肯定也要帶上自家最近這一年苦心經營起來的武裝力量才行。
好在這種應急的事情宮天五也早就讓哈薩爾和塔贊做好了預案,并且此前也是早就狡兔三窟弄出來了好幾個臨時營地。
同時,也是讓哈薩爾事先演練過兩次,所以此時一聲令下,雖然稍顯慌亂,卻也被迅速執行了下去。
月光被厚重的云層遮蔽,院落內一片昏暗,只有幾盞微弱的油燈在風中搖曳。
這里看似平靜,其實周圍的要害位置上已經潛伏了大量人手,保證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幾名男子圍坐在一張木桌旁,他們衣著普通,但身上卻散發出精明干練的氣質。
此時哪怕是周圍全是自己人,這幫人都在低聲秘談,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被夜色中的風聲泄露出去。
“關于乃蠻部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一名男子低聲說道,聲音沙啞而冰冷:
“乃蠻部的始畢可汗與蠻鴟部族的聯姻絕對不是三盛城想看到的,二者一旦聯手,乃蠻部將會獲得源源不斷的鐵器支援,這頭草原上的餓狼爪牙都會更加鋒利。”
另一名男子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陰險:
“侯府那邊,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吧?”
“當然。”
又一名男子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
“沒有兒子固然是大麻煩,但兒子太多了的話,內斗也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我們的人已經將消息巧妙地傳入了侯府。陳飛鏑的世子之位本來就岌岌可危,已經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要迫不及待地帶兵突襲。”
“最可笑的是,侯府當中不乏聰明人看出了這一點,但因為奪嫡之爭,所以根本沒有揭破,還在努力促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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