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寒氣的夜風吹過,經受不住的樹葉緩緩飄落,寂靜無聲。
侯府宗祠里點著燈,跪著的父子三人沒一人開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后唐綱跪僵了腿,腦子也有些暈,挪動的時候看到了滿臉通紅額頭冒汗的唐陌,順嘴問了一句,“不舒服?”
唐陌抬頭,不敢說自己穿太多,只說屋子有些熱。
瞧他就熱的不正常,唐綱扭頭又看了面色如常的唐榮就沒有再說什么,父子三人繼續跪著,燭火搖曳,偶有火星子‘啪’的一聲炸開,隨后重歸寧靜。
隨著時間流逝唐陌越來越熱,額頭開始冒汗,背心更是早已汗濕,他離著炭盆最近,感受到的火力最旺,此刻只覺得口干舌燥,呼吸困難,心想著是不是祖宗見他跪的不誠心要懲罰他,要不怎么感覺后背在燒?
唐綱面色也不太好,呼吸不似最開始那般平緩,就是唐榮也有些喘粗氣,但他穿的少也就沒出汗。
唐綱扭頭又看了眼唐陌,瞧著他的確有些狼狽,又想著他今日也算辦事盡了心,“不舒服就先回去,你祖父不會怪你的。”
唐陌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忙裝的虛弱了兩分,“兒子的確有些呼吸不暢,不如父親和大哥也早些回去歇著吧,明日還要當差,何況大哥還大病初愈,府醫不是說父親也要多歇息嗎,要是跪壞了祖父也會心疼的。”
“嗯,我和你大哥再跪一會兒,回去吧。”
“是,兒子先行下去了。”
磕頭爬了起來,還故意喘了幾下粗氣,慢慢退出了宗祠,而后飛快回了秋實院,進屋的時候嚇了辛安一跳,抬起頭就看來在脫衣裳,“這么快就回來了?”
都還沒到子時。
“快別提了,你料錯了,老頭子有備而來,弄了兩個大炭盆燒的屋子一點都不冷,我穿那么多憋出來一身汗,老頭子還以為我病了。”
“有熱水沒,我洗一下。”
說完就站在桌邊灌水,半壺水下去才覺得自己舒坦了不少。
一番折騰唐陌總算是躺到了床上,發出舒坦的聲音,“老頭子想一出是一出,要跪宗祠又怕冷,一點都不誠心。”
“那炭火燒的旺,我離火盆最近,熱不說還有些暈,出門透了氣才舒服些,哎喲,我現在還有些反胃。”
辛安轉過頭,“燒兩個炭盆沒開窗?”
“宗祠開什么窗?”
話音剛落唐陌就定住了,而后震驚開口,“不會是炭火中毒吧?”
冬日燒炭的多,尋常百姓還好房子總有些漏風,沒怎么出意外,但達官顯貴的房子好,炭中毒不稀奇,有兩年宮里的娘娘都中了招,還夭折過一位小皇子。
侯府的宗祠并不算特別寬大宏偉,窗戶常年不開,今晚父子三人跪進去的時候還緊閉大門。
“壞了。”
唐陌爬了起來抓過衣裳就往身上套,“我渾身都熱還以為是穿的多,口干舌燥以為是太熱,這就是炭火中毒的表現。”
“這都又過去半個多時辰了,老頭子別不行了吧。”
這一天天的,折騰個什么勁?
唐陌到的時候唐綱正準備回去,起身一個踉蹌就那么華麗麗的摔了下去,唐榮要去扶,一陣眩暈之后就不省人事。
“父親。”
唐陌打開了大門,任由外面的冷風吹了進來,來來懷里抱著一個小石臼,石臼里還有一個白蘿卜,蹲下身就開始現場制作蘿卜汁。
這個時候劉長也帶著府醫來了,只一聞濃重的炭火味就曉得是炭中毒,先給兩人喂了水,又喝了帶著蘿卜肉的蘿卜汁,滿嘴辛辣的唐綱總算感覺緩了過來。
唐榮也醒了,心里無語的要死,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請侯爺世子多做兩次深呼吸,換一換肺里的濁息,幸虧二公子發現的及時,睡一覺也就無礙了。”
唐綱照做,果然又覺清明了好多,心里多少有些后怕,知道是唐陌反應及時眼中就有了贊賞,“多虧你機警。”
“父親和大哥無事就好。”
其實來的路上唐陌還耽擱了一會兒,倒不是他故意的,只是在糾結要不要當做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兩人同時完蛋爵位不就到他頭上了嗎?
如此天賜良機,要是錯過了就再沒了第二次機會。
可最終這點念想沒能戰勝他的良知,做不到冷血無情,還是來了。
青墨攙扶著唐榮回了春華院,這個時候的陶怡然睡的正美,半點不知發生了什么,唐榮就那么坐在床沿本想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要怎么做,也不知是不是中毒的原因腦子不僅昏沉還亂糟糟的,只能躺下睡覺。
再一想方才的事更是眉頭緊蹙,好好的被拉去跪宗祠,莫名其妙炭火中毒,最后還欠了唐陌一個人情,這可是救命之恩啊,以后只要唐陌做了什么事他就都有了理由反駁。
一想到這里心里就憋悶,睡也睡不著!
唐陌親自送的唐綱,得到消息的王氏準備了溫水,“阿彌陀佛,幸虧二小子發現的快,要不然后果實在不敢去想,祠堂終年不開窗,又有香火再加炭火,就是沒中毒也會覺得呼吸不暢。”
唐綱深吸了一口氣,說是祖宗保佑,抬眼看向唐陌,“你也去歇著吧。”
“是,兒子退下了。”
唐陌轉身離開,夜里的風有些涼,此刻的他心里說不上是個什么感情,等窩回了床上才說起心中的矛盾,辛安打了個哈欠,“我們是要報仇,是不想讓隔壁的兩人好過,但若是因此我們就成了他們那樣,冷血無情毫無底線,那我們和以前的他們又有什么不同?“
“陶怡然懷孕,我想要不要給她悄無聲息弄掉,只是想了那么一下就渾身發毛,想著自己還是干不成大事。”
唐陌好奇,“那最后怎么想的,讓她生下來?”
“為什么不?”
辛安睜開了眼睛,“我很想知道生下來的這個是不是就是上輩子的那個,要是真的...”
那個混賬東西只要敢落地,她就能讓他后悔來這世上走一遭。
“生下來再弄死?”
辛安白了她一眼,“我這樣菩薩心腸的人怎么會想這種事,人家親生父親就最擅長送子上路,需要我多事?”
唐陌挑眉,還以為這女人要放下上輩子的深仇大恨成圣母了,沒想到手段更毒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