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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重明宗

  “釀的,那支補藥要是拿去凌河墟市擺地攤賣掉,沒準還是能賺個三五塊靈石的。做事還是欠考慮,面子能值幾個碎靈子?裝什么大方呢?!”

  康大寶在返回宗門的路上懊喪不已,看著老驢兩股之間空蕩蕩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長出來再割一次。

  “五根無心草只是一階下品還好,加一起才兩塊靈石,一階中品的蛇焰果只買了一枚就要了八十六塊靈石。

  小三子當劍修可真是費錢呀,一年要這么些靈藥加起來比宗門其他人用得還多。今年底要是還突破不了練氣七層看道爺不打斷他的腿。

  還有這練氣散半瓶六丸,八塊靈石,嗯,剛好一人兩丸。以前老頭子在的時候半個月就能發一丸,自己成掌門了卻只能隔上一兩個月來一丸開開洋葷,這找誰說理去。

  唉,帶著一堆破爛過去,愣是什么都沒能賣出去,五個碎靈子的攤位費又是喂了狗。喵的話說凌河墟市現在誰還敢去,這么算下來,進去一趟小二百塊靈石就沒了?

  陳瞎子的丹藥漲得是快,卻也比不上賣靈米的馬寡婦,一升靈米敢要價三顆碎靈子,她仗著獨家生意倒是真敢開牙。

  吃不起吃不起。宗門里頭還有些存貨,實在不行把這老驢殺了吃肉也能扛過些日子。

  等明年開春再去買罷,要是還不降價后面就去別的墟市看看,道爺我就不信別的墟市尉也住進寡婦屁股里去了!

  不過你還別說,嘿,這牛寡婦的屁股還真...

咳,咳  老二再過二年就能出師了,再在戚師傅那兒效力兩年,就能自己生灶開爐了。煉器是門好營生,當年那湊出來的四百塊束脩真沒白花。

  他也是爭氣,七年就出師了,等后面重明宗有了一位煉器師,那我們兄弟的日子不知道好過多少。

  到時候就在山門外開個門面守著都有人來,至少不用像現在這般,隔三岔五的讓掌門去別人的坊市擺地攤了。

  生意興隆的話,我們重明宗也能開個坊市,哪怕小一點,哪怕擺地攤只收一個碎靈子......”

  康大寶一路做著白日夢趕在日昳時分回到了宗門。

  說是宗門,其實還遠比不上白羊觀來得氣派。

  康大寶駕車行到一座無名山丘,手中靈決輕掐,山丘周圍浮起一陣云氣,不多時隨風散去。

  康大寶皺皺眉,這一階中品的小云霧陣是不是壞了,這云氣一天不如一天,早知道不把赤光陣拿去賣了。

  說起來那也是筆賠本買賣,還被凌河墟市妙物齋的馬老坑坑了不少......

  云氣散開,只見這山丘下立著一個破舊的石牌樓,高有兩丈上下。

  牌上“重明宗”三個的云篆大字稱得上是虬勁有力,“宗”字左下角還有一六葉青蓮道印,不蔓不枝。

  這是當年創派的張祖師所留,重明宗內為數不多還沒被不肖后人敗了的東西。

  康大寶駕著驢車從牌樓下穿過,手中的玉石扳指上浮過一道綠光,牌樓下的禁制閃起波瀾,嚇得拉車的老驢忙縮起脖頸。

  過了牌樓來到一座小院,正北方的建筑最為氣派,是一座兩開間的廡頂大殿,宗門議事所用。

  接著是六間蓋著烏瓦的平房分列兩側,左邊是伙房、經房、掌門云房,右面是丹堂、戒律房、賞罰室。

  正南方當中的一間小屋子供奉著祖師,本來也是計劃修的好一點的,但靈石真不夠了。

  所幸祖師也不多,雖然擠點,也還住得下,康大寶想著等自己快住進去之前再改。

  祖師堂左右兩邊各有六間寮房,空的多,住人的少。

  院中間種了一棵黃桷樹,樹下是一眼青磚水井,井旁立著兩張足腰高的灰石圓桌。

  一張面上嵌有黃玉棋盤,另一張面上鋪著藍色絹布,各配了四張灰石圓凳,給整個小院兒平添了幾分生活氣息。

  本來出過筑基真修的重明宗是在這寒鴉山脈占著一處二階靈地的,喚作小環山。

  靈田藥園、水榭樓閣樣樣不缺,可在四代掌門那時候就丟了。

  四代掌門只能找(搶)了一處一階靈地落腳,還能種種別人的靈田藥園,用用別人修的水榭樓閣。

  只是好景不長,五代掌門又把四代掌門找(搶)來的靈地也丟了,重傷垂死之下只能換到了這里。

  這地方連個最低級的一階下品靈地都不是,修行起來自然是事倍功半。

  是以康大寶不止一次地腹誹自己師父,他老人家在任時沒把五代掌門留下的宗門駐地丟了到底是他爭氣,還是這地方真的太破,真挺難說。

  “嘿嘿,掌門師兄回來了?”康大寶剛進院,一個身著道袍的黑胖男人從伙房迎了出來,手里還抓著一只剛殺好的彩羽雉雞。

  此人看上去約么三十出頭,方面闊耳,面露忠厚之色。短粗緊實的身材將本來蓬松飄逸的道袍撐得鼓鼓囊囊。

  “又一個人進山了?跟你說了多少回了,那些采藥獵獸的亡命客看著風光,又有幾個能全須全尾的活過六十歲的?!

  沒事就回凌河墟市找戚師傅去,多打出幾件下品法器,運氣好戚師傅還能賞你幾個碎靈子。”

  康大寶臉上卻是不見多少喜色,這種妖獸雖然只是一階下品,卻只有往寒鴉山脈中深一點兒的地方才能有機會找到。

  那里一階中品甚至上品的妖獸都常常出沒,二師弟袁晉只有練氣五層的修為,危險不算太小。

  “嘿嘿,師兄的話哪敢不聽,我沒去,這只雞自己撞死在門外頭,剛撿回來的。”袁晉還是一臉的憨笑。

  康大寶啐了一聲:“放屁!真是皮厚了找抽了!懶得管你,死在山里頭最好,道爺煮飯還能省點靈米錢!”

  袁晉挨了康大寶罵也不惱,樂呵呵地說道:“小三子剛也回來了,一身的血,師兄你省點兒力氣罵罵他去。”

  “道爺我才不去,這世上哪有師兄回來了先去拜師弟的道理!

  這雉雞記得不要清燉,炸過再用上回摘的赤椒燜了,敗家東西,這么好的東西怎么自己殺了吃了。

  若是養到下次我去坊市,少不得能賣六七個靈石的!

  這些雞毛別扔了,放到驢車上去,運氣好遇到些傻相公也能賣得出幾個碎靈子的。”

  一看袁晉的笑,就知道小三子身上的血一定是別人的,那還有個什么看頭。

  只會好勇斗狠,說了也是不聽,總有一天會吃大虧!

  “這個我聽師兄的,晚上韻道、安樂還有我家的兩個臭小子都回來,咱們一起吃。”袁晉掰著手指頭數起今晚吃飯的人來。

  聽得康大寶癟癟嘴:“跟這幾個臭小子吃飯,那我還能分上幾塊骨頭?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屋里睡覺了。

  這頭老驢,牽樹上拴著去,你看著點,不老實直接宰了,今晚上再加道菜。”

  “好咧,欸,這驢怎么被人騸過了?”

  “晚上吃飯再說,”康大寶把掌門云房的大門關上,開啟靜音法陣,空中蕩起靈紋,隔絕了外界聲響。

  說是掌門云房,地方卻是不大,東西也少。

  青石砌的地面被一張梨木雕花大床占了大半,大床的漆色斑駁得不成樣子。

  房中一角設有一張小幾,上放著經書幾卷,麈尾一柄,一瓶一缽。

  康大寶從床上拿起一件金絲道袍換上,這是重明宗傳家的東西,一個掌門要是穿這個出去賣貨,多少有些丟祖宗的臉面。

  唉,如今的重明宗,可是沒有多少別的東西可以丟了。

  他換好道袍端坐到小幾前,拿起幾案上的一卷道經,雙手交叉成太極印,沉下心來,低聲吟誦不止:

  “心上通得一物出,得一物彀;通得萬物出,得萬物彀。證得虛無之道......”

  經咒之音余音裊裊,襯得念經之人有種說不出的靜謐虔誠之感。

  直念到腹中饑餓,康大寶這才合上道經,斂去法陣,推開房門,已是月華滿院。

  院中坐著六男二女,兩名女子做婦人打扮,看上去約么二十出頭,相貌姣好,衣著樸素。

  此刻正立在棋桌旁教習兩個粉雕玉琢的男童對弈,粗習棋藝的兩個男童只有兩三歲的模樣,很是童真可愛。

  不時說出幾句童子稚語,逗得兩位婦人抿嘴偷笑。

  袁晉站在院中一角和一位黑衣青年輕聲聊著什么,不時往學棋的兩個童兒那里瞧上一眼,眼中滿是藏不住的舐犢之情。

  另一角是兩個稍大的少年,看起來十歲上下,活潑好動,正圍著康大寶帶回來的那頭老驢。

  剛想用手摸摸老驢后背上的金毛,只聽得老驢耷拉著打個噴嚏,就驚得退了回去,著實又喜又怕。

  院中眾人聽得康大寶房門推開的聲音,不約而同看來,隨后都是行禮,康大寶笑著點頭回禮,萬壽節嘛,就是家里人齊了才熱鬧。

  兩個童兒被兩個婦人護著蹣跚奔來,各自用小手扯著康大寶的道袍一角。

  “要掌門伯伯抱。”康大寶兩手各揣起一個,樂得一雙小眼都是瞇起不見。

  兩個婦人也過來見禮,這是袁晉的兩個妻子,姓董,是一對姐妹。

  姐姐喚作婉兮,妹妹名叫寧馨,都是平戎縣教諭的掌上明珠。

  這一對童兒卻是妹妹一人所出,哥哥長生弟弟如意,全宗上下,都是疼愛有加。

  那兩個摸驢的少年最是跳脫,看見康大寶出了房門,歡喜之色溢于言表,樂得抓耳撓腮卻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都是康大寶新收的弟子,面白健碩些的姓韓,名韻道,稍矮胖些的姓段,名安樂。

  二人性子都很質樸,加之康大寶收下他們入門的時間也不太長,所以對著康大寶親近之間還夾著許多敬畏,是以未得話也不敢湊得太近。

  袁晉樂呵呵地拉著那黑衣青年走到康大寶跟前,那青年面如冠玉、氣宇不凡。

  此人姓蔣,單名一個青字,是康大寶的三師弟,年歲才二十出頭,已是練氣六層,道途比起兩位師兄通泰不知幾何。

  康大寶兩手抱娃,扭頭看了兩位師弟一眼,沒有多說什么,點點頭:“先吃飯吧,老三不是有事商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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