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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飯錢

  寨門早已殘破不堪,群匪沒遇到半點抵抗,半個時辰就將這座村寨控制住。

  清點財貨糧秣,收攏婦人孩童,控制青壯牲畜.....

  一陣風在這些業務上面不知道有多熟練,柳五爺不多會兒功夫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

  “張先生那兒安排好了嗎?!”

  柳五爺看見樂得不成人形的唐瘸子,這家伙覺得一個娃娃傳宗接代不太保險,于是又在寨子里尋摸了兩,臉上的笑滿得都快溢了出來。

  “張先生改主意了,說不要婦人了,就要剛才那小子,在村里尋了戶人家,說是要先沐浴更衣。”唐瘸子撇撇嘴,顯是很瞧不上。

  柳五爺嘆口氣,早知道就把那小子一刀剁了,如此人物,怎么能被豬狗一般的東西折辱。

  罷了,現在可犯不著得罪張先生,這次回去還得指著他跟寨主美言幾句呢。

  好在那醉神散可不是一般蒙汗藥可比,連練血強者都撐不住,倒也不虞那小子能翻盤,就當他命不好吧,管什么不好非要管這趟閑事。

  柳五爺閑來無事,叫過抱著三孩子的唐瘸子在街上走著閑聊。

  不多時,卻見一架驢車悠悠駛入寨門,車上躺著一個大漢坐著兩個少年。

  三人面對這血氣森森的寨子卻熟視無睹,連拉車的老驢都不見半點懼色。

  “吁。”駕車的憨厚少年將車停在一個嘍啰身前。

  “這位大哥,我們師徒三人行路路過貴寶地,我家師尊聽說這里有戶人家肘子燒得好,還望指下路。”

  嘍啰聽他問路的語氣這般自然,看下這少年憨厚的臉,又看下自己還滴著血的刀,一時竟有些錯愕,不知如何作答。

  “帶你NN!”這嘍啰終于回過神來,爺爺還想著尋個俊俏村婦去快活呢,帶什么路!

  老子手里的刀血都沒干呢!你這小子到底長沒長眼。

  手起刀未落,嘍啰喉嚨一燙,倒地不起。

  周圍的群匪不少,見狀驚聲罵聲一片,卻一時沒有人敢圍攏過去。

  柳五爺看得真切,這少年好快的指功,又短又粗的手指頭直將嘍啰的喉嚨一指彈碎。

  “今日出門真是沒看黃歷,什么人都能碰上!”柳五爺不由驚道。

  “不知道又何必罵人呢!”憨厚少年嘟囔著,駕著驢車,走下旁邊另一個嘍啰。

  “這位大哥,你知道是哪戶人家的肘子燒得好嗎?”

  那嘍啰機靈許多,聽完背身要跑,卻見那少年一提韁繩,拉車的老驢揚起前蹄一踢。

  那嘍啰后背中招被踢飛四五丈去,嘔出好些臟器碎片,大口血沫堵塞著喉嚨,顯然是活不成了。

  “這特么是什么驢!”柳五爺見過不少被奔馬撞死的好漢,被頭老驢輕輕一踢就沒了性命的,卻還是頭回見到。

  卻見那少年卻朝著自己過來,柳五爺自忖自家輕功不弱,還不至于被一架驢車追上。

  剛背身要走,卻被唐瘸子拉住衣角,只這么一愣神,那剛才還有十丈遠的驢車居然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這不是驢子!這是妖怪!”柳五爺醒悟過來,幸好唐瘸子拉了自家一把,不然這會兒自己也在嘔血了。

  “這位大哥,你知道是哪戶人家的肘子燒得好嗎?”駕車的少年面相憨厚得很,笑容和善。

  這幅樣子居然讓柳五爺想起了自己在寨里只敢打雜,不敢摸刀的本家侄子。

  “這人騎得可是妖怪!”柳五爺又感慨道。

  “小人不知”柳五爺老老實實地答道。唐瘸子也在旁抱著三個娃娃忙點頭。

  “真不知道?我家老驢脾氣可不好。”少年仍然在笑。

  這笑容看得柳五爺發毛,我只是來搶錢搶娘們的,又不是來趕席的,去哪兒知道哪家的肘子燒得好。

  可再說不知道?說不準下一刻這頭老驢又要抬蹄子了!

  “有人知道!有人知道!小人這就帶公子過去。”唐瘸子看著老驢噴出的一道白汽,冷汗都冒了二兩。

  唐瘸子帶著驢車找到了綸巾老者,這老頭正被山匪逼著清點錢糧,是以張先生還給他派了解藥。

  只是鼻青臉腫的,看樣子受了不少罪。

  “肘子?”綸巾老者一臉悲憤,難不成這群山匪還真是奔著滿倉家的肘子來的?

  “老丈,我們師徒三人就是為了這口肘子來的。”

  “滿倉家里的之前做得好,就是不知道現在還活著沒有。”綸巾老者沒好氣地說道。

  憨厚少年聞言饒有深意地看向一眾山匪,隨即道:“勞煩老丈上車帶路。”

  說完將綸巾老者攙扶上驢車,綸巾老者擦擦眼淚,揣著一肚子納悶還是指路了。

  山匪們自忖沒人跑得過老驢,是以都老老實實跟在驢車后面。

  綸巾老者指路帶著驢車,直走到一戶院里有青磚水井的人家。

  唐瘸子心里一突,忙給柳五爺使個眼色。后者看得明白,嘆了一聲,心道怎么哪兒都有張先生!

  車子還沒行到院門口,就聽到一陣尖利的咒罵聲音。

  “你這女表,叫你燒個水,足燒了一個時辰,信不信老爺我活剝了你!娘的!”

  “滿倉家的!”綸巾老者看見了院里的場景。

  一個長相黑粗的婦人正蜷縮在地上,被一身臟污的張先生用一條藤條鞭打,一條麻布長裙上滿是血污,也分不清哪塊是皮哪塊是衣。

  “村正老爺!疼啊!”那婦人見了綸巾老者,不住地低聲啼哭道。

  “公子您救救她救救她!她死了肘子就沒人能做得好了。”綸巾老者老淚縱橫跪地哀求道。

  “這是自然!”另一個未曾開口的俊秀少年突地站起,飛身搶過張先生手上的藤條,一鞭下去,張先生都來不及嗚咽一聲,便被生生抽死了。

  山匪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連柳五爺也是如此,這少年這一鞭抽下去自己連出聲阻止的機會都沒有張先生便被抽死了,這是武宗?還是......仙人?!

  現場死一般的安靜,只剩下那婦人還躺在地上啼哭:“村正老爺!疼啊......疼啊......”

  “忍不了了?”一直躺在驢車上假寐的大漢終于開口道。

  “忍不了了!”俊秀少年開口回道。

  “安樂就比你能忍。”大漢嗤笑道。

  “安樂早也忍不住了,可是他先殺的人。”俊朗少年不服氣。

  “師尊,韻道說得對。”憨厚少年臉上的笑容也斂去了,看向周遭山匪的眼神哪兒還有半點和煦。

  “這平戎縣、這云角州、這大衛仙朝,此情此景數不勝數,比這更嚴酷百倍的地方數不勝數!這就忍不了了?你們管得了嗎?”那漢子坐起身來,先是教訓了兩個徒弟一番。

  隨即轉頭看向柳五爺,“不要怕,老爺我只是來吃頓飯。”

  柳五爺此時嚇得跟個鵪鶉似的,恨不得把頭縮回肚子里,哪里還敢出聲。

  “大嫂,勞您燒個肘子。”那漢子走進院內將那婦人攙扶起來。

  抬手一揚,一陣清氣灑在婦人身上,片刻過后,周身血痕竟已結痂。

  那婦人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仙法!”綸巾老者卻是又驚又喜,忽的想起什么,飛奔進屋去尋那白衣少年。

  見其還在昏睡,身上衣衫完好,才放下心來,忙出去吩咐婦人燒火做飯。

  她身上的傷口明明都已結痂,卻還是呆滯著雙眼,一手緊緊將村正衣袖拉著,不時低喃著“疼啊”的字眼。

  一個嚇丟了魂的鄉下婦人,能做出什么好菜,毛都沒剃凈的豬肘滾水下鍋,油鹽不放,悶了一盞茶的時間就已撈出盛好。

  綸巾老者就算再君子遠庖廚,也知道那東西沒熟,怎么能給會施仙法的貴人吃!

  那漢子卻是自顧自的將肘子端上桌子,不消片刻就將那豬肘連血帶肉囫圇吞了下肚,只剩下一桌骨頭。

  卻見他一抹滿是血油的大嘴,開口贊道:“好吃,好吃啊!沒吃過這么帶血又帶淚的肘子。”

  說完轉頭看向自家兩個徒弟,“咱們師徒出門沒帶黃白之物,這飯錢卻一定要給。”

  又伸手招柳五爺過來,“今日這飯錢得勞煩尊駕給下!”

  柳五爺還是不敢說話,顫巍巍地掏出大把銀錠金稞,綸巾老者這輩子真沒見過這么多錢。

  “不要這些,只消借你們這項上人頭就夠了!”那漢子狠聲言道,一把小錘將柳五爺人頭砸個稀爛。

  兩個早已壓抑不住心頭怒火的少年身似鬼魅,赤手空拳不消片刻就將這寨中的山匪殺個精光。

  唐瘸子拖著一只瘸腿卻還跑得最快,可又哪里跑得脫,瞪大眼睛挺著尸體,背身重重砸在地上,臨死前還死死地抱著三個娃娃。

  “舒服了?”康大寶戲謔著問了兩個徒弟一聲。

  “舒服了。”兩個才十歲的娃娃一身血污都沒擦干凈,卻皆點頭應道。

  “今日只是些尋常山匪欺凌無辜,你們看不過眼,自然殺得干凈。若今日是武宗呢?可能也行,只是付出些代價罷了。可如果是修士呢?是筑基修士呢?還是那些大派的金丹元嬰老祖?你們看不過眼,又能如何?”

  康大寶語氣平靜。

“......”兩個徒弟低頭不說話  “當然是跪著了,不然怎么辦?伱們的腦袋在人家眼里又能多值幾個錢?”康大寶話風一轉。

  “不過現在可以殺山匪,修士時候可以殺武宗,金丹殺筑基、元嬰殺金丹......人有多大本事,就能管多少閑事,你們要真于心不忍,就要認真修行,境界高些,總歸是要多救些人命的。就是務必記著要放聰明些,不然就跟里屋那個娃娃一樣,連自己屁股都差點搭進去。”

  康大寶看著兩個若有所思的弟子搖搖頭,照他的本性,是不大想管這些閑事的。

  這么多年,此情此景,早已經習慣了。奈何兩個弟子還有這份赤子之心,也不好涼了他們這份赤誠。

  教訓完弟子后,隨即進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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