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還是見了這位已有“賢王”之稱的八皇子,靖王。
那大殿之內,本已預留的左側主位,象征著尊榮與地位,原是為靖王所留。
然而,靖王并未即刻入座,此舉竟使得右側的劉金蟾也隨之猶豫,最終雙雙空置,其余眾人自然是不敢有絲毫僭越之舉。
紛紛分列兩排。
靖王周成僅帶著一名仆從陳吉,以及你的那位久別重逢的舅舅。
舅舅今日才至,他曾是三真門的弟子,還俗后娶妻生子。
你與靖王禮數周全,然后才和陸羽,先后拜見了舅舅。
周成回禮于你,以少保之稱,并不著急你們舅甥敘舊,默默等在一旁。
許是多年未見,當年那個豪爽的舅舅,生了些許華發,當年三次陪著父親北上,嘴上說著,“北風不滅,何以家為”的熱血漢子,好像變了,也老了。
舅舅看著你們兄弟,欣喜而笑,眼中有著淚光。
這時你才得知,舅舅竟然有了孩子,是個女孩。
舅舅笑道,“這丫頭,不喜歡女兒家的刺繡女紅,反而最喜歡舞槍弄棒,成天捧著兵書,說要做大慶第一的女將軍!”
“當然,最是崇拜你們兄弟,尤其是神洲你。”
“你在北方的故事,她可是時常掛著嘴上,每次講來,連我都魂牽夢繞。”
年過半百的漢子悠悠一嘆:“連我都恨不得重新回到陸家軍,引兵漠北,五十里分麾下炙,八百里塞外放歌還。”
“可是啊,心中總是放心不下她們母女二人,想看著她嫁人,她成家生子,你也別怪舅舅。”
你微微一嘆。
亂世之中,國仇家恨,何人肩挑家國,大家小家,俗世之中誰能做匹夫之勇?
舅舅的身影略顯孤寂,他并未過多提及自己如何踏入靖王府的往事,只是將母親的信件輕輕交予伱們兄弟手中,隨后便如同影子般,悄然退至靖王周成的身后,不張揚,不喧賓奪主。
劉金蟾一聲招呼,眾人紛紛落座,氣氛隨之變得融洽。
陸羽如同往昔般,默默地站在你的身后,這是陸家軍多年養成的習慣。
一旦落坐。
你垂眉低目,神態沉靜,宛如深淵之靜,又如古亭之穩,如淵如亭。
這是你多年行軍,養出的氣質,不然怎么震的住三軍。
周成見此,微微一愣 他在京都養了二十七年的天子貴氣,皇家閑散,在你面前也不免有些可笑。
周成不由想到,朝中隨行的軍中記錄:“陸家軍帳中少保坐鎮督戰,身后常伴少帥陸幼安,后站亭臺二十六將,聲勢赫赫,軍中諸將皆是聚精會神,不敢怠慢。”
十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不知當年錦旗漫卷西風,陸沉督戰十萬陸家軍北上之時,又是何等風采。
周成這才緩緩回過神來。
陳吉靖王的大伴,極得恩寵,常不把朝中權貴放在眼中,所謂少保,不過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罷了,權力更迭的附庸罷了,不見三年朝堂換了六任宰相,你方唱罷我登場。
陳吉見你衣袂飄然,臉色沉穩,神色自若,心中暗暗道,“派頭倒是不小。”
突然一股從未出現的氣勢,如山岳撞來,陳吉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周成見狀,微微皺眉。
陳吉急忙請罪,顫聲道:“小人無禮,還請王爺恕罪。”
“嗯,起來吧。”
陳吉誠惶誠恐,主子小事心厚,大事容不得一點沙子。
你心中一動,目光轉向陸羽,只覺剛剛一股奇異的氣勢,從陸羽身上散發出來,奪人聲勢,怒沖周成身后的太監,一瞬間又消失不見。
莫非這就是大宗師之上的境界,無色無相,要不是你離的近,恐怕也難以發現這天地異動。
陸羽倒是神色自然,事不關己。
你微微一笑。
你與周成開始閑聊,他今日乃是這場面上的主角 你們從三真的教義聊到沙場用兵,從詩詞歌賦談到天下大勢。
你發現這位八皇子,果然名不虛傳,儒釋道三家之學皆能信手拈來,融會貫通。
當他談及你的戰事時,語氣中充滿了激動與自豪,與有榮焉。
他取出一幅卷軸,輕輕展開,那是一副大慶的天下州府圖 周成微笑著說:“少保,我知你戎馬十年,戰功赫赫,特將此圖贈與你。”
陳吉聞聲,連忙趨步上前,雙手恭敬地接過那卷軸的一端,小心翼翼與周成共同展開這幅宏偉的地圖。
只見這地圖長達一丈,寬達兩尺,仿佛將整個大慶的疆域都濃縮在了這一紙之間。
你凝神細看,只見上面細致入微地描繪了幽州、涼州、并州、青州、新興這五州的地理形勢,以及陸沉將軍奪回的云州和燕州。
每一處山川河流、城池要塞都標注得清清楚楚,仿佛將整個大慶都盡收眼底。
這幅地圖的詳細程度和價值,已經足以用“價值連城、無價之寶”來形容了。
然而,這種天下州府圖在普通人看來,無疑是大逆不道之舉。若民間私自制作,恐怕會招來滅頂之災,累及整個家族。
然而,此圖的左下角赫然蓋著九皇子的官印,這使得它成為了一件真正可流轉之物 就連劉金蟾都對此圖垂涎不已,此圖足以傳世。
你不知道周成其意,沒有任何表示。
突然,周成一把撕毀了這貴重無比的地圖。
就連貼身大伴陳吉也是愕然,他記得主子對這幅圖愛惜的緊,旁人都碰不得。
陳吉連忙跪地抱住殘缺的地圖,聲音有點嘶啞的道:“主子,這是為何啊。”
劉金蟾也大為可惜。
周成撕開后,反而笑道:“但我覺得此圖還是配不上少保!”
他興致勃勃又拿出一幅圖,緩緩鋪展開來。
這幅圖詳盡地描繪了北上遼東、南下沙海、西抵西域、東出龍門的廣袤地域,涵蓋了大慶、北風、乾元、韓、楚五國。
俯看天下。
其中,大慶位于中原之地,四周被四國環繞。地勢遼闊,大慶僅占據中原一地。
周成解釋說:“大慶雖地處江南,富庶繁華,乃是五國中最為富饒之地,但同時也是五國的錢袋子。”
“大慶與南方士族共治天下,重文而輕視武備。”周成補充道。
“要不是,楚韓交戰,乾元內亂,早就是四虎飼臥,分食大慶。”
“到那時,北風南下放牧,乾元北上擒龍,楚國的飛虎軍早就破了京都。”
“當年少保離黃龍府也就三十里地,只差一步便可直搗黃龍,可惜可嘆”。
周成說到此處,神情戚然 “當時,我在父皇房門口跪三天三夜,求一旨出兵詔書。”
“難道北風能南下的我大慶,我大慶去不得北風。”
“此心昭昭,王業不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