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抬頭看去,一垂垂老者侃侃而談 杜鏡繼續說道:“其三,陸家軍身為大慶之精銳,食君之祿卻忘君之恩,此乃忘恩負義,不忠之舉。”
“其四,當今圣上仁德廣布,承繼先祖遺風,四海之內皆得安撫。圣上親賢臣而遠小人,少保你卻妄圖逼宮,實屬師出無名。”
“老夫懇請少保能迷途知返,棄暗投明,切莫行不忠不義之事,以青史記入刀!”
“老夫此舉,實乃無奈之舉,不忍見少保身敗名裂,更不愿見陸家軍淪為不義之師。”
你有識人之明,自然知他心思。
他為名為利而來,口中全是蒼生社稷,其中心中全是對名利的渴望。
伱辱陸沉之名可以,卻不能欺陸家軍之名。
陸家軍,他們從未向朝廷伸手要過一分一毫,他們的軍餉,甚至在他們初建之時,就已經是自負盈虧,從未給朝廷增添過任何負擔。
戍邊多年,何時成了不忠不義之師,無數人死于沙場。
江南歌舞升平,北地邊境卻一片苦寒。
世間的道理不是這樣講的!
杜鏡身后一眾讀書人,皆是做義憤填膺之相。
有人高呼:“此乃國賊,當殺之。”
陸家軍中之人,紛紛皺眉!
賈符更是臉色漲紅,怒發沖冠。
封海平等人,眼神冷漠。
陸家軍的軍士皆是怒目而視!
卻無一人敢發言!
你治軍嚴明,麾下將領皆知令行禁止,行軍中不妄言,違者嚴懲不貸。
陸家軍的雖有怒意,竟能克制,未露動手之兆。
杜鏡見狀,內心大定。
他雖年邁,但保養得宜,聳拉下來的臉皮沒多少皺紋,此刻臉色更是紅潤。
他負手而立,臉上掛著一絲痛心疾首之色。
杜鏡心中想到,若你在這弘文館門錢傷及無辜學子,便是與天下文人為敵。
他自覺已掌控局勢,不論是終南山修行十五載的陸沉,還是用兵如神的陸少保,皆難逃此局。
天下熙攘,皆為利來,廟堂蠅營,皆為名來。
天下何人能免俗,少保也如是。
畢竟,天下輿論,掌握者從不是百姓,而是由這群握筆的書生掌控。
他們雖不握刀劍,但筆鋒之利,有時更甚于刀。
你在這一群儒生中,發現岳塘江相遇的豐隆就在其中。
他站在人群中央,察覺到你的注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臉上只有勝利者的自得。
豐隆猛然脫下上衣,高聲呼喊著:
“陸神洲,你若尚存羞恥之心,怎敢配活在這世間,便應自裁以謝天下!”
聲音穿透了人群的喧囂,激起了更大的波瀾。
隨著豐隆的呼喊,越來越多的儒生附合,紛紛振臂高呼:
“陸神洲,若你尚知廉恥,就當以死謝罪!”
杜鏡聽后,臉上越發的紅潤。
不僅文人的筆能殺人,文人的舌頭也能殺人!
陸羽聽后一聲冷笑。
賈符終于按捺不住,立于馬上,怒吼出聲:“爾等是在找死?!”
這一聲怒喝在場中炸響,令一眾儒生瞬間噤聲,場面戛然而止。
杜鏡趁機觀察你的臉色,只見你神情淡然,波瀾不驚。
他定下神來,也不慌張,緩緩開口道:“讀書人,自詡為士,若遇大事卻不敢直言,何其懦弱,我等不懼死!”
杜鏡提醒道:“大慶開國四百余年,從未有過殺害儒生之事,莫非少保今日要開此惡例?”
言罷!
儒生們聽后似乎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愧疚于剛剛的表現,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更加激昂。
他們似乎被某種情緒所驅使,聲音再次響起,且越發響亮:“大不了以死了之!為道義而死,重于泰山!”
豐隆更是挺身而出,高聲挑釁:
“陸沉,你有本事就來殺我!看看這天下人如何看你!”
你卻沒有瞧他。
杜鏡則趁機再次游說:“少保,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這次進皇宮,到此為止!”
“若有反悔之心,現在還來得及回頭。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都曾有過迷途知返之時,最終成就一番佳話。”
你突然展顏一笑道:“好,我答應了。”
杜鏡聞言,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答應了!
杜鏡臉上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他心中盤算著,若能在這個關鍵時刻勸動這數萬陸家軍。
不僅今日之后能名動京都,受到天子禮遇,更將名垂青史,后世之人必將傳頌“杜鏡罵醒數萬大軍”的典故。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豐隆卻顯得有些不服,這樣也太便宜你了。
他咬著牙,不甘心譏諷地說道:“少保,還真是識時務啊!”
后面的一眾儒生,他們的臉色同樣露出了喜色,仿佛與有榮焉。
鄒林在一旁見狀,心中頓感不妙,正欲上前,卻被年輕將領姜和迅速攔下。
姜和面色凝重,低聲道:“老爺子,別去了。”
“少保已經生氣了,別說是你,今天誰攔誰死。”
鄒林的眼神依舊焦急地盯著場中,他深知局勢的緊張!
胖瘦兩位書生,也察覺到了你臉上的異樣,之前你在廟中,你臉色沉穩而溫和,但今日的你,你臉上的冷意卻如同寒冰,讓人不寒而栗。
場中!
一眾儒生原本還沉浸在喜悅之中,他們或喜形于色,或暗自盤算著即將到手的功勞。
杜鏡更是激動萬分,連聲追問:“少保此話當真?”
你漠然道:“自然當真!”
你此話一出。
杜鏡臉上的笑意已經完全遮擋不住了。
你淡淡道:“你們既然想要一死。”
“我答應了!”
杜鏡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原來答應的是求死之事。
一眾儒生懷疑自己聽錯了,一臉錯愕,臉上都是大吃一驚的表情!
杜鏡同樣不敢置信道:“少保,你說笑了吧”
你聲音冷冽道:“你們求一死,那就如你們所愿!”
杜鏡此刻卻并未退縮,他挺直了腰板,正色道:“難道少保,真要自絕于天下文人面前不成?”
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質問,對你的決定感到難以置信。
眾儒生也紛紛附和,他們仿佛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豐隆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他嘲諷道:“少保,你敢嗎?”
“我頭在這里,當著弘文館天下文人朝拜之所,陸神洲你敢殺我嗎”
其中有人道:“上一任的順宗都被我們弘文館的學士罵得氣急敗壞,卻也不敢動我們分毫。你區區一個少保,又能如何?”
他們之中,有人出身名門望族,有人則是各地郡縣的神童,秀才,還有不進朝的進士,自視甚高。
認為弘文館代表著天下的文人,是任何人都不能輕易得罪的存在。
而在閣樓和屋頂駐足觀望的百姓,也逐漸察覺到了場中的緊張氣氛。
他們交頭接耳。
有人好奇地問道:“你們說少保,真敢動這幫眼睛長在天上的文人嗎?”
“不好說啊!”有人回答,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這世道最怕的就是這幫文人的嘴和筆了,他們要是動起嘴來,可是能殺人于無形的。”
“就連大慶幾位厲害的皇帝,都是與這幫文人治天下!”
京都的百姓們議論此起彼伏,他們不敢走上街道,倒是在家的屋頂之上觀望。
他們既好奇,不知道這場風波最終會如何收場。
京都的權貴們,此刻正屏息以待!
他們大多抱著同樣的看法,認為你不會輕舉妄動。
在他們眼中,得罪儒士,無異于引火燒身,天下的口誅筆伐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難以承受。
文人以筆為劍,能夠輕易地操縱民心,這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視的力量。
你策馬向前,走到鄒林身前。
你淡淡道:“殺汝等又當如何”
“你等,于天下何加焉!”
你策馬走過!
話音剛落。
側方便有一抹寒光閃過!
賈符早已按捺不住,快馬沖出,一刀斬掉了杜鏡的頭顱。
那顆頭發蒼白、滿臉驚駭的頭顱,就這樣毫無征兆地滾落在地,鮮血四濺,將一眾儒生的衣裳染得斑斑點點。
死之前都沒想到,陸沉真敢殺他們!
這一幕來得太過突然,眾人皆是一愣,隨后便是無盡的驚恐。
他們來不及反應,只見眼前披甲武士已經步步逼近,手中的兵器閃爍著冷冽的寒光。
豐隆的臉色變得慘白,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眼睫毛上都是熱貼的鮮血。
他環顧四周,看到身邊的儒生們一個個倒下,已是一片血泊。
一雙雙睜大的驚恐的眼睛,他徹底崩潰了。
豐隆怕了,徹頭徹底的怕了!
豐隆跪倒在地,顫抖著求饒,但已經無濟于事。
“饒了我,饒……我!”
豐隆的聲音顫抖不已,已然夾雜著哭腔哽咽。
結局無可挽回。
此時!
一位手持巨刃、身形魁梧的僧侶大漢,策馬疾馳而來,氣勢洶洶。
“就是你小子叫得最響亮?到了陰曹地府,別忘了報上你佛爺的名號!”
“救……”
豐隆眼眸中銀光一閃,隨之而來的是前所未有的劇痛,也就一瞬間!
他拼盡全力,轉過頭,試圖將視線投向那人。
然而,那人已策馬遠去。
只見一個背影。
那人策馬走在最前,似乎連瞧都沒有瞧這里一眼!
“可……惡!”
鄒林看見此幕,默默閉上雙眼。
胖瘦書生確實嚇壞了,手腳冰涼,他們終于將廟內的中年人,與那位名震天下的少保重合了起開。
午門外!
隨著陸家軍到來,皇宮門自開。
劉溫和衛高已經在城頭遠遠行禮。
午門口也站著一老人,身材有些佝僂,披了輕甲,模樣和你們二人有些相似,眼神倒是平靜。
直到看見你們二人,眼神才明亮了起來。
你和陸羽臉色一喜。
你看你看日頭,行過了中天!
今日應該能解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