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康城!
宇文璃淺一行人。
韓國的使團開始從城門出發。
過了佳康城之后就沒有水路,唯余車馬轔轔。
四國的使團將要去往燕京,去往那座燕王府!
八月十六!
燕王會時隔十年再下終南山,去往這座已經建成了十年,從來沒有迎來他真正主人的燕王府。
六輛馬車緩緩駛過城門。
宇文璃淺推開車廂的馬窗,后面是蘇北海幾人在后面送行。
四日的停留,她的心情頗為復雜!
心中也對這位燕王越發有了期待。
同行的還有大楚的使團,跟著的都是白鹿書院的學子隨行之人,基本都是天下聞名的大儒。
韓國的一眾學子有些故意避開,要說天下儒生的所最敬仰之圣地當屬“白鹿書院”。
白鹿書院走出來的學子,也自然認為是天下正統。
其中也有韓國學子前去結交,大多都是被靜靜無視。
文人相輕,自古就有。
當然也有例外!
比如韓國的趙文先,就有不少大楚學子之人前來結交。
趙文先在韓國只是一個落榜秀才,無什名氣。
加入韓國使團并不受學子的待見,想不到短短一日之間。
這名有些寒酸氣的中年秀才,在大楚有這等人氣!
學子們便也開始以“文先兄”相稱呼。
宇文璃淺也是有些吃驚,這位名不經傳,相貌平平的趙文先,竟然有如此名聲。
打聽才得知!
趙文先和大楚名將吳乘風一同撰寫的《吳子》兵法在大楚廣為流傳。
更是白鹿書院中備受尊崇的講師,后來因故離院,回歸了故土韓國。
吳乘風乃是大楚名將,出身白鹿書院,二人亦師亦友的關系!
世人皆知吳乘風,卻不知趙文先!
宇文璃淺記下來他的名字,回國之后準備舉薦給父皇。
人才不可多得,也不愿其蒙塵。
大楚和韓國的使團緩緩而行。
有了使書,在燕地一路暢行無阻。
這一日!
離燕京也就只有百里了。
也是通往燕京的最后一城。
原本叫“汴洛”。
二十六年前,當時還不是燕王的少保,辭官修道之時,從虎牢關南下路過此城,本有意低調。
見一孩童掉入井中,帶著斗笠的青年跳入井水之中相救,被識破身份。
各地的百姓又聚集來了汴洛。
場面浩大,登在城樓之上相望兩馬出涼州。
后來就改了名字“望神洲!”
過了望神洲便是燕京。
宇文璃淺輕輕推開車窗,目光落在了這座氣勢恢宏的城池之上。
與佳康城相比,望神洲更顯巍峨壯觀。
北風的大城普遍城墻建的高,修的最牢固。
宇文璃淺推算也可能是和當面的戰亂有關。
北地多兵戈!
大城前,有一條河,名曰:柳青河。
蜿蜒流淌!
最寬處有七八丈之寬,隨流而下,可直達天下聞名的雄關——虎牢關。
有河水滋養,兩岸綠樹成蔭,郁郁蔥蔥。
兩邊的河岸上,錯落有致地修建著幾座涼亭,為過往的行人提供了一處休憩之地。
幾位老翁悠然自得地坐在亭中,手持釣竿,靜候魚兒上鉤,那份閑適與自在,讓人心生羨慕。
周圍的景色更是宜人!
倒是頗為自在,消停!
六輛馬車緩緩停下在過橋邊的亭子處。
惹得周邊的釣魚者多看了一眼,便沒在注意。
來往的望神洲的商旅頗多。
兩國使團出了佳康城后一路都在顛簸行路,少有停歇。
拉車的馬有些跑不動,大馬上的汗停不下,有的皆是累癱在地!
一路不停,甚至為了趕時間,都錯過了驛站。
現在已是正午,面前就是大城。
歇一歇也不打緊。
六輛馬車緩緩停下后,有馬夫從前面的河水之中提來涼水,心疼的澆在癱倒馬匹之上。
黃棕色的大馬直喘粗氣!
一眾學子也走下了車,卻沒有絲毫注意馬匹。
反而看向江邊的亭子之中,布置的也是雅致,又有釣客在此。
風一吹,頗為涼爽!
文人騷客都是喜歡如此場景,都欣欣然來采風。
只有!
趙文先隨著車夫提水,一同澆在馬匹鬃毛之上,挽起袖子,熟練拍著馬匹的下頸,給馬降溫。
宇文璃淺也是盈盈走下了馬車。
侍女下車后連忙招呼道:“公主,我們去亭子里吧!”
大楚的使團早早就下了,占據最近一處亭子的一大半。
似乎是聽到侍女的聲音,亭子之中的宇文稷下往這邊看了一眼。
韓國的學士卻是有些別扭,不愿和楚國學子呆一塊,走向另一座亭子,有意避開。
倒是顯得涇渭分明!
剛剛自馬車走下的眾人,目光忽被前方吸引,只見水流之中竟有一片自然沖刷而成的平坦之地。
如同河中有一個小島凸起。
其上樓閣亭臺錯落有致,占地不小,別有一番風味。
有橋可以上去!
這份意外的發現,瞬間激發了眾人的好奇心,紛紛呼朋引伴,向那小島般的平地探去。
宇文璃淺卻沒有移步,身后有老者走來,正是杜誨。
杜誨笑道:“公主,要不陪老夫走走。”
宇文璃淺自然沒有拒絕。
杜誨又走向,還在提水的趙文先面前道:
“文先,要不放在手里的活,和老頭子聊聊天。”
手中提著水桶的中年儒生倒是正兒八經行了禮道:
“杜先生,久違了。”
趙文先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他細挑身材,有些消瘦,穿著雪白的儒生服袍,五官普通,眼神之中有著淡然之色。
“趙文先,拜見公主。”
他有秀才的功名倒是不用拜,只是恭敬的行禮。
“趙先生,不必多禮!”
宇文璃淺輕聲回應,她的聲音溫婉,少有皇家的傲貴之氣。
“先生,你為何早先不給我引薦一二,倒是讓趙先生在韓國埋沒了這多年。”
她沒想到自己的先生杜誨,竟然似乎和趙文先認識。
杜誨笑道:“老夫都自身難保,哪里還顧得上別人。”
“不過文先,確實有大才,當年他離開白鹿書院之時,可是風波不小!”
趙文先聞言,連忙擺了擺手道:“杜先生言重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宇文璃淺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外之色,她意識到趙文先在大楚或許有著更加不凡的經歷。
她深知自己的先生杜誨性格嚴謹,鮮少夸贊他人。
當年結業之時,不知道多少學子想得其一句夸獎。
宇文璃淺好不容易得了道一句:
“女子之身,有些可惜!”
也就沒有然后了!
宇文璃淺當時還頗為生氣,可是想著一眾師兄連句話都沒有,心中也就寬慰不少。
如今面前這中年儒生竟然被先生稱“大才”二字。
四人漫步走向江中“小島”。
宇文璃淺,杜誨,趙文先還有隨身侍女的去向,倒是惹得亭子里楚國使團公孫稷下的注目,似有思考又緩緩收回視線。
四人身份不同,卻相處自在。
宇文璃淺也不擺公主架子,趙文先也沒有拘謹。
進入江心島之中!
在前有一塊石碑記錄了上面修建的日期。
四人也沒多看!
上面已經有不少韓楚的學子在打量周圍,見了宇文璃淺多是行禮。
卻也沒人加入四人之中。
一國之公主,已經是韓國真正的大人物,自然不敢冒昧。
隨著四人深入小島中心,一尊石雕逐漸映入眼簾。
這尊石雕用白石雕成,等人高,被柵欄精心圍護,顯得莊重而神秘。
石雕上的人物披著道袍,自然而立,手中握著一卷書,面容年輕,眼神望向北方。
宇文璃淺一眼便認出了這位石雕所刻之人。
燕王陸沉。
宇文璃淺凝視著眼前的石雕,心中涌動著復雜的情感。
她注意到,雖然這尊石雕與青幫之中的畫像在形象上相似,但手中的書籍卻有所不同。
雕像手中的書籍是小字刻著《練兵紀要》,而非《治北治要》
石雕旁立著一塊石碑,空蕩蕩的碑面沒有留下任何文字。
無字之碑!
這座小島被打掃得異常干凈,連落葉都少見,顯示出人們對這里的重視和敬畏。
奇怪的是似乎又沒有看守之人!
杜誨開口道:
“這周圍釣魚的老翁似乎都有上百人之多,看其穿著似乎都是百姓出身,不事耕種卻無事釣魚為樂!”
趙文先聽后也是點頭道:
“燕地,比我想象之中還要富足。”
趙文先摸摸面前的柵欄道:
“面前這尊雕像多半也是百姓自發而建!”
侍女見此卻有些懷疑道:
“這有沒有可能是這大城的知府,為了討好燕王所建!”
杜誨聽后卻是笑道:
“那這望神洲的大城名字,可是為了討好當年那個已經棄官的陸沉所改”
侍女有些對不上話來!
為了一個棄官的少保,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侍女的心中充滿了對燕地習俗的不解和對燕王的不滿。
在她看來,作為公主的侍女,在各國之中都應當受到尊重,然而在燕地,她卻感受到了不同的待遇。
尤其是得知燕地大多數女子都恥于為侍女,且還能讀書識字,這讓她更加對這位燕王心生反感。
甚至養侍女都需要在當地官府報備,若是輕易打殺或是欺辱都是大罪。
不知為啥!
明明是好事,侍女看見這些條列后,心中卻似乎被瞧不起一般。
明明她是公主的侍女,她的身份和這些燕地的低賤百姓大有不同。
不是應該是投來羨慕的眼神,侍女卻在佳康城的一眾百姓的目光之中看見了“可憐”。
她的心中不由騰起了怒火!
該可憐的不應該是你們嗎?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這位終南山的燕王,他的一些政令,幾乎就是昏庸昏聵至極。
侍女望著石雕上陸沉手中的書卷,不滿地嘟囔道:
“就算是百姓建的,也怕是粗制濫造,連書名都記錯了,寫的什么《練兵紀要》,聽都沒聽過!”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和輕視。
趙文先卻忍不住開口糾正道:
“小姐,這話可不對。”
“這本書可不是什么爛書,可是天下第一的兵書!”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認真和嚴肅。
侍女聽后一愣,顯然她從未聽說過這本書。
想要反駁,又看著這位剛剛受公主注目的儒生,眼神之中的堅定。
宇文璃淺也是一知半解,她在白鹿書院所學的是禮、樂、射、數及時政,對于兵書之類的書籍涉獵甚少。
她心中暗自思量,難道這本書與那位燕王有著某種關聯?
“還請趙先生解惑一二”
“此書來歷!”
杜誨在一旁撫須說道:
“公主,有可能不知,文先在兵法上的造詣可是非同一般。”
“他在白鹿書院講授兵法時,深受學子們的喜愛,每次講課都是人滿為患,連學堂外都擠滿了旁聽的人。
“大楚那位赫赫有名的戰神吳乘風,原先也是文先的一位弟子呢。”
宇文璃淺美眸為一動!
大楚吳乘風的名頭,自然都有所耳聞,天下名將之一,有這白袍戰神之稱。
大楚和韓國之戰,又和乾元之戰,此人多次指揮大軍,以少勝多。
少有的儒將,多受文人吹捧!
想不到竟然是此人的弟子。
他不由對此人多了一份重視!
趙文先臉上卻沒有自得之色道:“《練兵紀要》這本書,是當年燕王在陸家軍中所寫。”
“全書共分為正書九卷和雜集六卷,內容詳盡地記錄了兵員的選拔、隊伍的編制、士氣的振奮。”
“從如何組建軍隊,到如何訓練成軍,再到如何制定作戰策略,書中都有詳細的記述。
“當年我讀完此書時,陸家軍還在和北風作戰,我便斷定,拓拔術遺必輸無疑!”
當年陸家軍和北風之戰實在吹的神乎其神。
什么八千破十萬。
似乎都成了“野史”不可考究!
宇文璃淺問道:
“這是為何”
趙文先有些敬佩道:“我實在想不出能能寫出此書者,天下何人能勝他!”
有些意外的回答!
宇文璃淺忽地心念一動,悠然問道:
“依趙先生之見,若韓國與燕地交戰,戰局又將如何演繹?”
此言一出,杜誨也有了興趣。
畢竟,白馬盟約即將落幕,四海之內,或將風起云涌,大戰一觸即發。
白馬盟約馬上結束,天下有可能迎來一場戰亂。
趙文先沉吟片刻,目光掠過那尊靜默的雕像。
初則頷首,旋又搖頭,終是長嘆一聲,未發一言。
侍女有些不耐,自得道:
“韓國勝出,自是無疑。我邦國力強盛,民眾殷實,已有八十萬雄師枕戈待旦,何懼區區燕地?就算是乾元也是無懼。”
趙文先卻似未聞,未置可否。
他眼神漸黯,忽而轉身,告辭徑自離去。
宇文璃淺望著趙文先離去的方向,心中充滿了疑惑。
突然的離去!
杜誨見此溫言撫慰:
“璃淺,你也莫怪他。他心中自有他的苦衷。”
他對宇文璃淺的稱呼,已悄然間多了幾分親近。
杜誨道:“這其中還有一樁鮮有人知的隱情!”
杜誨緩緩敘述:
“昔日,文先欲辭別白鹿書院,踏上歸韓國之時,遭到重重阻礙。尤其是已經是將軍的吳乘風更是一紙奏疏,言其之才。”
“一人可當十萬雄師,若任其歸韓,必為楚國埋下無窮隱患。”
“最后逼其做出承諾,回國之后終身不出一言,不獻一策,白鹿書院為擔保才讓其回到韓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