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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北俱蘆洲,驚神陣開

  夫子第一次神色微變,似乎被這句話隱隱觸動。

  老人臉上浮現出一抹肅然,沉聲道:

  “仙人,你是否太過傲慢了?”

  夫子低垂著眼眸,緩緩說道:“我翻閱了古籍,得知這片天地的來歷。天地曾經歷了一場大劫,那是在六千年前的戰國之前。”

  “傳說在更久遠的三千年前,那時的世界充滿了真正的修士。他們御劍橫渡大江,飛劍斬殺蛟龍,得道者能享人間四百春秋。那是一個可以修行的輝煌時代。”

  “仙師高高在上,凡人卻如同奴仆,有仙緣靈根便可成仙。”

  “后來,天塌地陷,靈氣消散。”

  “失去了天地靈氣,仙師不再是仙師。”

  “他們躲進深山,依舊對著天下發號施令,企圖掩蓋這個天大的秘密。”

  “然而,這個秘密終究不可能一直瞞天過海。”

  “有人知道了!”

  “于是,天下之綱絕而維弛,異姓并起,英雄豪杰紛紛涌現。號人間失德,天下大亂,靈潮退去,末法時代降臨。”

  “無數凡人揮斧伐山,毀廟逐仙,將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師拉下了云端踩進了泥里。”

  俞客不是第一次知曉此事,還在初次模擬之中。

  劉金蟾似乎曾向陸沉提及這段不為人知的歷史。

  據說那個時代,被稱為“仙人之殤”。

  靈氣消失,所謂的仙人如同無根之萍,無水之舟!

  成了凡人眼中“無牙的老虎”。

  老人緩緩道,“那是第一次天變。據記載,無數失去法力的仙人,曾被瞧之如螻蟻的凡夫俗子加倍報復,甚至被圈養如豬狗。”

  “仙山被洶涌的人潮淹沒,仙人眼中只有恐懼。”

  “那些仙人中,自也有骨氣的,選擇自殺、跳崖、投江者數不勝數。”

  “然而,也有一部分人選擇了另一條路——他們用自身的血脈祭祀一物,企圖換取上天的原諒。”

  夫子言及此處,稍頓,目光流轉至謝觀,緩緩而言:

  “所祭者,乃一方巨鼎,四足鼎立,雙耳高聳,其上精雕細琢,花鳥魚蟲,山川河流。”

  俞客聞此,心弦微動。

  此鼎之貌,竟與他心海中所立的大鼎,何其相似!

  難怪夫子會鑄鼎于澤湖之畔,澤湖養蛟龍。

  原來,這一切皆源于他始終未能覓得飛升契機之無奈選擇。

  夫子緩聲道:“我想,此鼎或為天地之始,亦或為仙人所推崇的神物。”

  俞客不露聲色。

  夫子繼續道,“仙人隕落之后,凡人崛起,王朝更迭,綿延至今。”

  “世間遂添一詞——人定勝天。”

  言及此處,老者抬眼,目光深邃,凝視俞客,緩緩言道:

  “仙人非永恒強大,天地之間自有輪回盛衰。”

  “天,亦不是不可勝。”

  此言似有所寓,尤其是老者那雙眼眸,仿佛蘊含無盡深意。

  然而!

  俞客依舊神色淡然。

  江邊的霧氣越發濃郁,卻無遮掩二人,只是圍在董誠和俞客周圍。

  兩人一人說話,一人默默傾聽。

  董誠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抬手摸了摸嘴邊的短須。

  “這兩百年間,我的足跡走遍了天下。后來,我決定出海,駕著一葉小舟,一直往東,往日升月落之地前行。”

  “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遠。有時候,我會下到深海捉住長鯨,在月色下飛游過海面。”

  老人看向俞客,笑道:“那一刻,我真的好像體會到了仙人的逍遙。”

  “手提三尺劍,跨海斬長鯨。”

  他的聲音低沉而悠遠。

  “我走了上百年,終于走到了海的盡頭,天的邊際。”

  “那里似乎有著黑霧,人走不進,水流不出,鳥飛不過。我嘗試了許多辦法,卻始終無法跨過。”

  “最后,于黑霧之前,我發現一高九丈之石碑。石碑破敗,其上刀劍火燒之痕累累,更有諸多難以名狀之印記,僅余少許符號文字。”

  “我看不懂那些文字,卻不知為何,一眼便心有靈犀,知曉其意。”

  “真是仙家手段。”

  老人的眼中露出一抹驚喜,仿佛久未與人交流的他,終于找到了傾訴的對象。

  “上面寫著:此天地間,原有四大部洲。可惜,其上僅載其二,西牛賀洲,及我輩所居之北俱蘆洲。”

  “北俱蘆洲,四大洲中最為小,所居住的生靈也是最少的大洲。”

  言及此處。

  老人臉上難掩興奮之色,聲音微微顫抖:

  “那上面記載,北俱蘆洲位于須彌山之北,與其他三大部洲隔海相望。北俱蘆洲地勢多山巒,山側散布著諸多園林與浴池。”

  “共有四大游樂之地:善現苑、普賢苑、善華苑、喜樂苑。”

  他頓了頓,目光深遠,緩緩說道:“我們這大齊、大隋、北方長生天、南方佛國合在一起的天下,便屬于善華苑。”

  老人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感慨,低聲嘆道:“這是一個何等廣闊的天下啊!”

  “原來,我輩腳下之土地,僅是這浩瀚天地之一隅。”

  “石碑之上,還雕繪有一神獸,其形若馬首龍身,身披鱗甲,腳踏祥云,名曰英招。此神獸掌管著一處名為的靈泉的圣境。”

  “那圣鏡之中,有一口奇泉,三千年始得一滴,重一斤一兩,食其者,可得長生不老,白日飛升之妙境。”

  夫子面上含笑,語帶贊嘆:“此等神物,真乃奇妙非凡。”

  俞客聞言,心中微微驚訝。若依夫子所言,這天地竟是四大部洲之一,且僅為最小的北俱蘆洲。

  而在這北俱蘆洲之中,竟藏有靈泉,食之便能長生不老。

  夫子繼續講述:“石碑下面,還記載著天地之上有一處天庭,管轄此天地的仙人。”

  “其中有一對男女,分別為女仙之首與男仙之冠,執掌飛升臺,接引飛升天庭,權柄重大。”

  “那男仙,正是出自北俱蘆洲。石碑明確記載,大道一萬九千朝元甲子年,自北俱蘆洲飛升的男仙女仙共計十九萬三百六十五名。”

  說到這里,老人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復雜難辨的情緒,低聲嘆息:“十九萬……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然而,時至今日,已不知多少年未有人飛升此界。”

  俞客聽完,心中一動,想起在神霄宗內打聽到的消息,似乎也曾提到過“飛升臺”一說。

  只是,他所在的世界早已絕地天通,飛升臺被關閉,下界之人再無法飛升。

  他不禁陷入沉思,鼎中的世界與自己所在的世界,究竟有何聯系?

  夫子說完這些,便沉默了下去,不再言語。

  兩人的對話,仿佛被霧氣中的風吹散,漸漸模糊不清。

  老人轉頭看向謝觀,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深意:

  “我說這一切,只是想證明一件事——你曾經可能強大到無法想象,甚至是我連一絲念頭都不敢起的至高存在。”

  他頓了頓,聲音略微提高了幾分:

  “可到了如今,這片天地不知經歷了什么,早已不復昔日的煌煌修行大世,仙人兮列如麻的景象,早已湮滅。”

  “甚至六千年前,那個仙人奴役凡人的時代——那個被稱為修行末法的世代,也一去不復返了。”

  老人的目光深邃,語氣多了些激動。

  “在這個世代,已經找不出一個真正的仙人,只剩下我這個茍延殘喘的落魄之人。”

  “三千年前,你可能才剛剛蘇醒。那時的你,甚至連改變天地的力量都沒有。否則,你又怎會現世于此?”

  老人直視謝觀,一字一句地說道。

  “此世,當是你最弱的時候。”

  俞客聽后,心中思緒翻動,回憶起心海之中的那尊大鼎。

  每一次模擬,大鼎都會有不同的變化,仿佛在逐漸蘇醒。

  到了如今,原本有些黯淡的大鼎已經煥然一新,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壓與神秘。

  他不禁想到,或許真如董誠所說,鯤虛鼎并非圓滿的狀態,而是正在慢慢蘇醒?

  否則,為何他每一世模擬只有三次親自參與的機會?

  而且,鯤虛鼎似乎也不能插手此世,都是需要自己來天人轉生來逐步影響。

  心海中的鯤虛鼎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心意,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

  “噹——”

  “噹——”

  接連兩聲鐘鳴,仿佛從遠古傳來,震撼心神。

  大鼎的四足緩緩旋轉,鼎身四面的花鳥魚蟲圖案越發栩栩如生,仿佛要破壁而出,活過來一般。

  大鼎敲響,面對此事你決定……

  1.結束親自參與。(提示:有可能謝觀遇到危險,結束這一次天人轉生。)

  2.對夫子求饒。(提示:有可能遇到危險,結束這一次天人轉生。)

  3.直面夫子。(提示:有可能對未來有利。)

  4.結束親自參與。(1/3)

  俞客看著上面的選項,從提示來看,結束模擬似乎這一世謝觀的天人轉生就要結束了,得不償失。

  至于,求饒夫子,不看提示,他也直接排除掉。

  綜上四個選項。

  俞客沒有猶豫,直接選擇。

  3.直面夫子。(提示:有可能對未來有利。)

  俞客的目光再次落在夫子身上。

  這位人間最絕頂之人,活了兩千年的求道者,此刻正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如淵,仿佛看透了一切。

  夫子的聲音里終于透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冷意,他決然說道:

  “今日便請仙人,永留在這破碎人間。”

  話音剛落,汴京城的三十六坊幾乎同時升起了絢爛的金紅流光,將整個夜空點綴得如同白晝。

  長寧大街、魚龍街、蘇府、謝府、皇宮……一條條街道之上,上萬道符紋仿佛被無形之手點亮,青石板縫隙中滲出如同銀汞般的液態法陣,緩緩勾勒而出。

  汴京在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一座巨大的熔爐之中,天地烘爐中淬煉出的璀璨光華直沖云霄。

  猶如萬千煙花在同一瞬間綻放,將夜空裝點得無比壯麗。

  俞客抬頭仰望,只見穹頂之上,萬千道韻交織成一張琉璃色的天網,光暈流轉間,隱約勾勒出馬首龍身的星圖。

  江霧被這股力量徹底吹散,天地間一片通明。

  這正是謝觀記憶中夫子所布的驚神陣——一座威力絕倫,足以囚禁仙人的絕世大陣。

  面對這震撼人心的一幕。

  俞客的神色卻異常平靜,看向夫子:

  “你所追求的,不就是飛升?既然如此,為何不問問我,是否允你飛升?”

  夫子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顯然未曾料到俞客會有如此反問。

  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辨的神色,最終低聲問道:

  “你會讓我飛升嗎?”

  俞客搖了搖頭道,“不會。”

  夫子眼眸一沉。

  俞客卻忽得一笑:“那你為什么不問問,我為何不讓你飛升?”

  夫子神情一滯,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盯著俞客,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試探:“那……你為何不讓我飛升?”

  俞客搖了搖頭,“不想。”

  老人聽后,怒氣上涌,有些難以保持昔日的冷靜和淡然。

  俞客笑道,“那你為何不問問,我為什么不想你飛升了?”

  夫子臉色一怔,猶豫了一會,看向謝觀道,終究還是開口問道,

  “你為何不想,讓我飛升?”

  俞客笑了笑,“不是告訴你了嗎?”

  “不想!”

  夫子終于無法再保持冷靜,眼眸徹底沉了下來,周身的氣息越發冷冽。

  他聲音冰冷,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

  “我本以為可以與你好好說話,看來……是我想錯了。”

  俞客卻毫不在意,反而打斷了他的話:“你真有此心?”

  “你早就打算用這所謂的驚神陣困住我吧?”

  “你騙我可以,可別騙了自己。”

  夫子從一開始就在談論自己兩千年的經歷,甚至最后隱隱約約暗示著什么。

  到了現在,他展開驚神陣。

  這位夫子從始至終的目的,只有一個——囚禁“仙人”。

  俞客的話音落下,原本有些怒意的夫子忽然恢復了平靜,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波瀾不驚。

  他緩緩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邀仙樓。

  四樓之上。

  三先生和蘇景早就起身,看向窗外的璀璨絢麗。

  如同滿天的煙花。

  “驚神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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