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堂,一間大堂,四四方方的大桌子,坐著的是三位掌柜和楊箓禪以及寇明幾個人,從這里就能看出來。
藥王堂雖然有幾位大師傅,但真正能夠進入決策層的也就是這張桌子上的五個人,與實力無關,只是分工不同。
連續開了一晚上的會,五個人雖然都是練武之人,卻難免眼角浮現疲憊。
“聊了一晚上,無非就是定一下大體方向,先打柴鐵鋪,再吞魚龍會……”
楊箓禪雙手放在膝蓋上,坐的很端正,眉宇之間淡然無比,道:
“但我總覺得魚龍會比柴鐵鋪藏的更深一些,從他們派出馬鳴風第一個放出狂言,意圖獨霸的意向來看,他們一定是有所依仗,否則哪里來的自信叫板我們和柴鐵鋪。”
“說的是,柴鐵鋪背靠官府,秘密的和縣衙達成了協定,私自打造‘神力弩’,是他們底氣的來源,魚龍會又憑什么?”三掌柜曹壽熊輕聲問道:“僅僅憑著一個天才弟子馬鳴風?那是個笑話。”
“這只能說明,魚龍會把底細藏的更深,就像是一條毒蛇,需要提高防備。”
大掌柜秦嗣藩說道:
“但之所以針對柴鐵鋪,原因說的也很清楚,柴鐵鋪的謝青峰和我們藥王堂的寇明、陳苦,有年輕人一代的競爭關系,如果要是謝青峰被宗師看重,則柴鐵鋪水漲船高,我們毫無還手之力。”
“這倒也是。”
楊箓禪緩緩說道:
“我同意先對柴鐵鋪出手,但是怎么個出手法子,還需要細細商榷。”
二掌柜的張元海冷冷一笑,道:“那當然是要發揮出來我們藥王堂的優勢之所在,別忘了我們藥王堂是做什么的,明刀明槍的,哪有下藥來的方便快捷,就算那謝文淵、謝青峰是四境武夫,也有毒能對付他們。”
“對付四境武夫的毒藥,的確是有,單單在堂內,就有‘六品紅’、‘七步催魂散’、‘七巧化骨散’等藥。”
曹壽熊微微皺眉,道:
“難的是,如何才能成功得手,柴鐵鋪之防備森嚴,不弱于藥王堂,甚至尤有甚之,若是大范圍投毒,難免傷及無辜,官府也不會坐視我們鬧得如此之大。”
“六品紅,匯集世間六種最厲害的至毒,加以提純研粉相互摻合,或溶于水,或搓為丸。只須芥子般大小,投之以飲水湯食,即可置數十人于死命。或吹散空氣中,常人吸上一口,當即七孔流血而亡,除非武功修煉到‘五境內壯’級數,否則絕無抵擋可能。”
陳苦在自己屋內翻看著有關于藥王堂當中記載的諸類毒藥,砒霜、斷腸草就不說了,對普通武夫或有作用,但若要針對的是四境以上武夫,便很難頃刻奏效。
“這六品紅煉制不易,在圖譜當中居然被劃為‘四境藥方’,以我現在的手段,還沒辦法親自煉制出來。”
他在原地沉思。
“即便是在藥王堂當中,這樣一劑毒藥,大約也就兩三個丹師才能夠煉制出來,價值千金。”
陳苦翻看著書上的其他毒藥。
譬如七步催魂散和七巧化骨散,就更是品階達到了五境水準,整個藥王堂一年之內,都很難煉制合成出一副來。
“比起七步催魂散和七巧化骨散,六品紅是可以在黑市上買到的,其實就是從藥王堂暗地里兜售出去的……”
陳苦這個時候心思活絡。
暗道:
“如果我去告訴師傅和幾位掌柜,我打算去給那姓謝的老東西下毒,估摸著是可以申請出來一副的,但他們肯定要問我,關心我,尤其是在問及我打算怎么下毒的時候,我就不好回答了。”
他自擁有了朱尾蜂變化之后。
能變蟲子大小蜜蜂,這一變化的最大好處,就是能夠掩人耳目,行一些陰暗下作之事,譬如下毒。
但此事涉及到他的立身根本大秘密,怎么能夠對外泄露。
而之所以要給那謝文淵下毒。
一個是藥王堂和柴鐵鋪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已經是生死大敵的關系。
其次,
就是陳苦已經能感覺到那個老掌柜對自己的惡意,十分強烈,除過那日神錘太保拋出來的那個十三太保名額的誘餌之外,還有自己與柴鐵鋪的深仇大恨,都已經注定了自己在那老家伙心中,是必殺之人。
如今,既然有了能夠偷摸過去對其下手的本事,如何不去做?
“先將九色鹿的皮毛和鹿角賣出去,五十萬兩銀子的懸賞,足夠我買它一萬份毒藥得了。”
心思定下。
陳苦就離開了藥王堂,出了門后,搖身一變,化作‘二郎’身份,頭戴斗笠,朝著黑市的灰衣樓走了過去。
卻是來到大街上。
便見到了不少的陌生人,心道:
“自那宗師來了寶蛟縣之后,這兩三日,外鄉人來的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了。”
忽地,
大街上有小孩子抱著一大堆的紙張邸報,叫嚷著:
“賣報賣報,江湖邸報,由名家小姐名勝男和本縣通文館聯合出版的第一版江湖邸報新鮮出爐……為您講述今日來到寶蛟縣三位天驕人物的身家來歷底細,一份只需要一文錢。”
陳苦聽著,
心中微微一動,叫住賣報的報童,道:
“來一份。”
隨手摸出一文錢,丟給小孩子,便拿到了一份‘邸報’。
“好嘞大爺,您拿好。”
邸報,最早出自于朝廷官衙,用于傳播官員任命升遷的新聞消息,但后來自大紀王朝立國之后,便由此演變出了許多私家商號的邸報。
那虬龍府的名家,就是以這江湖邸報發家,傳播極遠。
沒想到這名勝男來到寶蛟縣之后,竟是拉著江少游他們家,在寶蛟縣也辦起來了這種江湖邸報。
陳苦望著手中的邸報,便見到頭版第一行字油墨加粗,便寫著‘秦宗師護法入寶蛟,三天驕聞風欲拜師’……
“三天驕?”
只見這邸報上面,赫然畫著三個人的小像,分別說明了三個人的來歷:
“狄劍青,虬龍府狄家當代傳人,年僅十六,即將踏入玉肌境界,身懷三門絕學,其中家傳絕學‘亢龍锏’,已經修成爐火純青之境。”
陳苦見到這位畫像上的年輕少年的描述。
不由得深深吃了一驚:
“如此天才?”
只看這份身份資歷,便已經完全將大師兄寇明甩遠了一條街。
大師兄寇明,如今二十四五歲,雖是也掌握了兩門絕學,更將家傳鐵掌修煉到了爐火純青之境,但……
在骨齡上,卻是足足和這位狄劍青差了七歲!
“這就是虬龍府的天驕水準弟子嗎?”
陳苦在前世就清楚一件事,世界上的天才是數之不盡的,智商和天賦,是人世間最不公平的一件事。
寶蛟縣不算小,有十萬戶人家,陳苦在接近十八歲的年紀,因為修煉速度之快,被稱之為“天驕”。
但寶蛟縣也不過是虬龍府三十六縣的其中一個而已。
整個虬龍府足足上百萬戶,近千萬人,在這樣龐大的人口基數下,誕生出多少的‘絕世天才’,都不稀奇。
果不其然。
當陳苦往下看去,一共三名天驕,全都是類似于狄劍青一般可怕天賦資質。
“蔡飛鴻,虬龍蔡家的二小姐,年方十八,三年前與虬龍府神捕世家吳家的三公子定有婚約,卻不惜違抗父命,前往吳家孤身退婚,惹得其父大怒,將其逐出家族,不想三年時間,竟然屢得奇遇,修成了玉肌境界不說,還得到了一門絕學級劍法,并將之悉數大成。”
“符黃飛,無門無派,橫空出世,無人知其來歷,以十七歲之齡,已經連敗多名玉肌境高手,疑似擁有‘少陽離脈之體’,不用修煉,先天經脈暢通,吃飯喝水,也能順風順水的到第四境通脈,如今已經是第三境玉肌入門層次。”
陳苦看著這三位天驕。
兩男一女。
不由得再次感嘆:
“天下英才真如過江之鯽。”
寶蛟縣還是太小了。
虬龍府才是更廣闊的天地。
而就在陳苦拿著這一頁邸報,緩步前往灰衣樓的路上。
“這名家的假小子,我們才來寶蛟縣第二天,居然就把我們的身份來歷搞得人人皆知,真煩。”
在鴻雁樓當中,一個虎頭虎腦,約有十六七歲的少年,身著錦衣綢緞,長相英俊,聽著外面的賣報小童的叫喊,氣憤的將手中那兩桿金柄銅精锏,重重的砸在地上,嘟囔道:
“等我踏入五境,一定親自到名家的報行,把他們的報紙全都燒成灰燼了。”
少年正是狄劍青。
“名家是三百年老字號,積攢了不少底蘊,別說五境,就算是六境,也不可能讓他們敬畏。”
坐在狄劍青旁邊的,是一個身材瘦削,容貌美艷,很是耐看的十八歲女子,但氣質冷淡,身穿一身紅衣,桌子上擺著一把劍,喝了一杯茶道:
“況且,她也不光只是報道我們,到時候,其他人來了也會報道,對我們也是好事,能夠知曉會有誰來和我們爭搶成為宗師弟子的名額。”
“虬龍府的那些人,我不太感興趣。”
三位天驕之中的符黃飛雙手抱胸,只是望著桌上一張邸報上面最后一角落處的字眼。
寶蛟縣陳苦,修煉半年,疑似已入玄關巔峰之境,論天賦資質,絲毫不弱于三大天驕,恐將成為府城各大天驕來寶蛟縣要遭遇的頭號本地大敵 符黃飛伸出修長指頭,敲擊桌面:
“反倒是這陳苦,我很感興趣,聽說他的血脈能夠避火,卻不知道……能否避開我的‘離火玄功勁’。”
三人坐在鴻雁樓大堂內吃飯,并未遮掩行蹤。
就這樣大大方方的被寶蛟縣的三教九流人暗中注視。
卻并不知情。
在這一大堆普通行幫的人當中,有著一位高大的老人,伸著筷子緩慢的夾著菜,兩個眼神饒有興趣的盯著那符黃飛。
“這個小家伙的‘少陽離脈’,倒是具備修煉我皇覺門‘渾天霸體’第一重‘離陽真氣’的條件。”
單靈官自語道:
“別的不說,小秦這一招,倒的確是將虬龍府乃至其他幾府的年輕人,都吸引了過來,說不定,還真能夠將渾天霸體傳下去三兩重的,即便不能全部傳承,也能留下幾根香火。”
至少,
這個叫做符黃飛的就能傳他一重,但是不是能傳,還得再仔細觀察觀察。
此刻。
桌子上的三個天驕,飯吃得差不多了。
“飯吃完了,那件事,你們到底要不要陪我一起?”
狄劍青吃完飯,擦了擦嘴,傳音入密,壓低了聲音笑道:
“咱們畢竟是第一波來到這寶蛟縣的,怎能不鬧出一點動靜瞧瞧?”
“平安道嗎?你我三人聯手,的確可以試試打一打他們的某個香壇,若是能在宗師出手之前,就能拔掉一個香壇,想必能成為第一波進入宗師眼中的俊杰,博得不少好感。”
蔡飛鴻輕輕握住桌上寶劍,鋒芒畢露:
“先調查吧。”
灰衣樓當中。
“貴客又來了,這次是來遞交什么懸賞?”
柜臺灰衣中年,已經認出來了這位“二郎”,雖然其來灰衣樓的次數不多,但每一次都能遞交價值數萬的懸賞內容。
寶蛟縣的捉刀人榜,已經將“二郎”排在了第十的名次。
“來交懸賞榜第十五的懸賞。”
陳苦壓低帽檐,緩緩說道:
“找個安靜地方吧。”
“第十五……那是……價值五十萬兩的九色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