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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殺武圣

  白茫茫的大漠之上。

  洪澤營將士們開始利用一路從蠻族部落收集到的材料,在寬闊的瑪瑙河上開始搭建浮橋,這種短時間搭建的浮橋,基本上只能供一人通行。

  大軍過河之后必然會被發現,到時候想要再撤退,讓敵人看著你一個個的過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

  過河之后,不勝便死。

  沒有退路。

  而他們。

  一萬五千人。

  需要面對十萬大軍的圍追堵截的情況下,攻下前方有武圣鎮守的大寨,補給之后,迅速北上離開此地。

  即便是任何一名兵法大家看到,都會說,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瑪瑙河。

  蠻族大寨。

  “報——”

  “王爺!”

  “風霜城過后,洪澤營一路北上,屠戮我五個部落,聲勢浩浩蕩蕩,如今已經來到瑪瑙河邊,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快要渡河完成了!”

  “四叔,他們果然來了!”

  九皇子宇文信,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握著劍的手心之中都是冷汗,他說道:“不管怎么說,我也是陳三石的宿敵!

  “當初,他不過是名不見經傳一個小卒而已,第一個敵人就是我!

  “如今,他聲震天下,攔在前進之路上的,還是我!

  “我宇文信,是陳三石的宿敵!”

  “好,要的就是這股氣勢!”

  宇文景溫沉聲道:“傳令下去,全軍戒備,只要洪澤營真敢過河,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涼州。

  “轟隆隆——”

  血祭大陣加速運轉。

  黑色漩渦之中翻涌而出的血霧徹底遮蔽住整片天穹。

  然后……

  天塌了!

  沒錯,就是天塌了!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天空變得越來越低,血霧跟地面的距離則迅速縮短,仿佛隨時都會落下,把大地徹底吞噬其中。

  “噠噠噠——”

  行走在街道上,時不時就會有翅膀觸碰到血霧的鳥兒從高空墜落,砸在地上后,又在人們的眼中化作血水。

  “天譴!”

  “這……這是老天爺在做法嗎?!”

  “老天爺啊!”

  “不要慌亂——”

  “沒有什么天譴,都是巫神教的妖人在作亂!”

  “我北涼軍就在城外想辦法解救大家!”

  困在城內無法離開的北涼軍,自然就要負責維持秩序。

  “妖人?!”

  “巫神教的妖人,能把天都給遮住了?!”

  越是這樣說。

  人們就愈發感覺到惶恐。

  “都說了不要亂!”

  “城外有大軍會營救我們!”

  “這位大人,你們不都在城里嗎,城外都有哪幾位將軍?”

  “呂籍,呂將軍,和陳三石,陳將軍!”

  “陳將軍在外面?!”

  聞言。

  人們的情緒頓時穩定不少。

  “有救!”

  “我們還有救!”

  “陳大人一定會救我們的!”

  “對對對!”

  “奇怪……”

  一名參將攔住一名百姓問道:“你們咋不提呂將軍,只說陳將軍?呂將軍不勇乎?”

  “天下誰人不知道呂將軍勇猛?!”

  “但那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督師府。

  “這可如何是好啊!”

  孫不器在院子里來回踱步。

  誰能想到。

  一場好端端的北伐,變成這個樣子。

  “這次,就連爹也被困住了!”

  孫不器說道:“全都要靠大師兄和三石了嗎,可是我聽說三石沒有去幽州,而是跑到漠北,該不會出什么事吧?那我姐豈不是還沒成婚,就要守寡?”

  “少爺,你再胡說八道,我可要替老爺教訓你了!”

  管家擼起袖子作勢要打。

  他說是管家,其實也是最早跟著孫象宗的弟兄。

  孫璃坐在房間內,透過窗戶望著天空上的紅云,臉頰連帶著瞳孔都映照成腥紅顏色,以至于看不清楚真實的神情。

  “二娘親,天上的云兒,怎么變成紅的了?

  陳云溪躲在女子身邊:“外面都說,有妖怪要吃掉我們。”

  “溪溪別怕。”

  孫璃攥著丫頭的小手:“你爹爹肯定會接我們走的。誒,你剛剛叫我什么?”

  “二娘親啊。”

  陳云溪認真地說道。

  長城。

  “怎么樣?!”

  “信都送出去了嗎?”

  “殿下,都送出去了!也已經告訴他們,瑪瑙河一帶如今重兵圍困,無論如何都去不得。”

  “希望陳三石能及時醒悟過來吧。”

  曹煥踱步個不停,實在是累得慌后才坐下:“調頭回去,還來得及參與幽州的戰事,否則的話,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差不多。”

  程位撥弄算盤,精細地計算著路程時間:“呂將軍差不多已經趕到幽州,陳將軍原路返回的話,也就耽誤二十天左右的路程,沒什么問題。”

  “嗯,那就……”

  “報!”

  一匹快馬來到營帳前。

  “王爺,不好了!”

  “陳將軍回信!”

  “他們非但沒有回頭,反而加速過河,說是要背水一戰,砍下宇文景溫的腦袋讓神鷹帶回來給殿下!”

  “什么?本王不是已經告訴過他,蠻族大軍在向瑪瑙河聚攏嗎?背水一戰,豈不是荒謬?”

  曹煥本就由于對方的抗命而心生不滿,再三勸說無果后,更是怒意涌上心頭,他指著輿圖之上的瑪瑙河:“此河寬闊,一旦過河就再也沒有退路,本王只是想救他,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再怎么說到底。

  陳三石也是大盛朝的寶貴“財富”之一。

  曹煥是舍不得讓他死的。

  有時候發火。

  更多的是一種擔心損失。

  “背水一戰……”

  趙無極嘀咕道:“從以往的情況來看,陳大人在戰場上,最喜歡積攢大勢,我倒是能明白他的想法,只是這回情況不同。

  “背靠瑪瑙,相當于困獸之斗,理論上對于士氣,有短暫的激發作用,可對面畢竟有武圣,一旦戰局出現任何不利的情況,瑪瑙河的作用,就會從提升士氣,變成壓垮將士們的最后一根稻草,因為他們知道連逃都沒地方逃,只會徹底崩潰,直接投敵也是有可能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

  這句話聽起來容易,但實際上的困難,只有真正領兵打過仗的將軍們才知道,難如登天!

  因為當一群人在面對絕境的時候,比起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戰斗意志,更有可能……嚇尿!

  虎牢關一戰,就是最好的印證。

  “俗話說,‘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一名老將說道:“既然真的攔不住,就隨他去吧。”

  “是啊。”

  曹煥放下信箋,哀嘆一聲:“只希望呂將軍,不要讓我等失望啊。”

  幽州。

  一路長途跋涉之后。

  呂籍終于率部抵達幽州。

  放眼望去,數千里的長城之中,出現一道巨大的缺口,看起來就像是一條龍蟒巨蛇,被另外的猛獸從中間硬生生啃斷。

也就在這斷口處,有著數千留守的蠻族將士  “老大!”

  聶遠追上來:“摸清楚了,前方有五千蠻族兵馬,其余有五萬在鯉城府,十萬大軍則是在朱陀關附近安營扎寨。

  “穿過前方長城,就進入幽州地界。

  “要不要我先派幾十輕騎試探試探長城駐軍的虛實?”

  “不用。”

  呂籍手中拿著方天畫戟,雙目似乎,凝視著前方的長城,沉聲道:“傳令下去,從白虎營調來一千陷陣軍隨我直接沖入陣中!”

  “好!”

  聶遠立即去安排。

  他們師兄弟兩人搭檔已久。

  向來都是如此戰術。

  遇到敵軍,呂籍一個人帶著少量兵馬沖進去陷陣,但凡能夠取得優勢,大軍就會隨后一擁而上,直接擊垮敵軍。

  若是陷入埋伏,索性也不過損失千余人,呂籍自能殺出來,聶遠則負責大軍墊后。

  當然,絕大部分情況,都是呂籍率領千騎殺入敵軍當中之后,直接將其殺破膽,然后就是勢如破竹,直到取得大勝為止。

  這便是呂籍行軍的霸道,依靠勇猛無敵和血腥殺戮,來震懾敵軍,從而讓敵軍一直處于崩潰的邊緣。

  今日,也不例外!

  “咚咚咚——”

  “嘶——”

  火烈嘶鳴,蹄聲如鼓,紅鬢似火,吐息生煙。

  馬背之上。

  一員猛將身披朱漆鎧甲,一桿方天畫戟拖在地中,撕裂大地,留下溝壑。

  一人一馬,好似山神降臨,直沖敵陣而去。

  “盛人!”

  “敵襲!”

  “是呂籍!”

  駐守長城缺口蠻族大將當即就分辨出來人:“快去通知王爺和仙師,呂籍來了,其余人跟我列陣阻擊,攔住他,攔住他!”

  軍營前方。

  不論是鐵蒺藜還是拒馬樁,在火烈馬和方天畫戟面前,就好像紙糊一般脆弱,連片刻都阻擋不住。

  “啊!”

  眼看著敵軍闖入大營,蠻族大將暴喝一聲,拿起一桿斬馬刀就迎面沖去。

  然而。

  不過一擊之下。

  蠻族大將就連人帶馬化作一攤爛肉。

  大將一死,駐軍頃刻間化作一盤散沙,呂籍徹底進入到狂暴狀態,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一千陷陣軍,殺得五千蠻人將士丟盔棄甲。

  半個時辰后。

  玄武營、白虎營就殺入幽州境內,跟許文才等人在一處小城匯合。

  “呂將軍,總算是等到你了!”

  范海凌欣喜若狂,如同見到救命稻草般。

  “是啊將軍!”

  裴天南也上前迎接:“最近幾日陸陸續續抵達的各地援兵,再加上玄武營和白虎營,我等如今也有將近八萬的兵力,又有三名武圣,未嘗不能和他們一戰!”

  “只可惜,洪澤營沒有到。”

  范海凌說道:“否則的話,我們就有將近十萬的兵力,基本上和蠻族沒有太大懸殊,勝算還是要高上幾籌,只可惜啊……”

  “呂將軍。”

  許文才拿著羽扇靠近,問道:“瑪瑙河的兵力如何?”

  “我也是才得到消息。”

  呂籍用帶血的手指著輿圖:“宇文景溫從附近各個部落,調集將近十萬兵馬圍追堵截,一旦渡過瑪瑙河,就是死路一條。”

  他的行軍策略,是以霸道為主不假。

  但絕非是不做任何判斷,而是在確定勝算幾何,如果失敗后需要承受什么代價之后,才會去殊死一搏,用殘暴的方式震懾敵軍。

  如果見到敵軍就打上去,那不是霸道,那是沒腦子,粗中有細,保持不敗的霸道,才是真正的霸道,才能令敵軍聞風喪膽。

  也正因此。

  在他的判斷之中。

  北上大漠,不僅路途遙遠,還需要面對武圣以及更多的兵馬,兩者難度基本上差不多,自然要選擇更加節省時間的方式。

  誠然。

  毀掉主陣眼后,所有人都會得救,而輔陣眼,或許來不及救走所有人。

  但人生,總是要做出抉擇的。

  “宇文景溫,擅使流星錘,是宇文一族的名將,以勇猛沉穩著稱,而且還是一名武圣,還有如此多的兵馬,不論怎么盤算,陳將軍也不可能順利離開瑪瑙河。”

  裴天南問道:“不知道有沒有把這個情況告知給陳將軍,讓他立即調轉回來,或許趕不上攻打鯉城府,但在最后朱陀關決戰的時候,應該能相助我等。”

  “殿下、我,都一連修書數封給他。”

  呂籍頓了下,“但是陳將軍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

  “這……”

  范海凌嘖嘖道:“真是可惜啊!”

  其實。

  對于他們來說,一萬五千兵馬倒也不是致命的損失,只是可惜陳三石這么年輕的一員名將,就此在歷練中喪生。

  “不說這個。”

  許文才打斷道:“我們還是聊聊,怎么拿下鯉城府,然后快速開拔進攻朱陀關吧,那血祭大陣的威力,可是越來越強了。”

  大慶。

  京城。

  皇宮,御書房。

  熏香繚繞,靜謐安詳。

  幔帳之后。

  女帝手不沾墨,只是腥紅蔻丹輕輕揮過,面前的奏章就自動翻頁批注,即便如此,面對堆積如山的奏章,也還是花費足足四個時辰,從上午到黃昏時分,仍舊還有許多沒處理完。

  “姨、姨母……”

  含糊不清的娃娃音響起。

  “別吵了,朕嗯,嗯。讓你別吵了。”

  “哇哇哇哇哇——”

  搖籃中,半大嬰孩放聲大哭起來。

  女帝實在不耐,才纖指一點。

  一抹靈光流轉,落在搖籃上后,自動搖晃起來。

  “阿姐,這凡夫俗子餓了。”

  女帝注意到身邊無人:“阿姐?”

  無人應答。

  “來人,看好太子。”

  女帝吩咐一聲后,便放下手頭還沒有批閱完畢的奏章,朝著宮殿的深處走去。

  她一走。

  嬰孩再次大哭起來。

  “是!”

  守在殿外的兩名宮女,聽到呼喚后慌慌張張地來到殿內,又是搖撥浪鼓,又是扮鬼臉兒,想盡一切辦法逗嬰孩開心。

  “太子殿下,您、您能不能不哭鬧了。”

  “等會兒陛下回來該責罰我們了!”

  “誒,你說太子是陛下和誰生的?”

  玲兒小聲嘀咕。

  虎牢關之戰結束后。

  他們的大慶皇帝陛下就出門遠行一趟,等到回來之后,就多了這么個孩童,以及一名女子。

  陛下說。

  孩子是她的孩子。

  女子是孩子的姨母。

  但是誰也不知道,陛下的夫君,或者說孩子的父親是何人。

  “你舌頭不想要啦?”

  宮女春兒提醒道:“守好自己的本份。”

  宮殿最深處,開著一扇門。

  穿著端莊華貴服飾的顧心蘭站在門前,白皙鵝頸露出,望著天穹遠處的一點紅光,黛眉之間寫滿憂愁二字,雙手柔荑的更是緊張地扣在一起。

  “阿姐?”

  女帝有些不悅地說道:“不是說好,你跟著我學習處理政務?”

  “歸荑,你來得正好,你快看呀。”

  顧心蘭拉住妹妹的手,指著西方向:“那里是不是涼州,這是出什么事兒了?怎么天都變紅了?”

  她走之前,也猜到要出事,但只想到可能是打仗。

  萬一打起來,跟鄱陽的時候一樣,來來回回遷徙,帶著她也是個拖累,所以才帶著渡河來大慶,結果沒想到,這個“事”居然大到這種地步。

  “阿姐莫怕。”

  女帝聲音冰冷,但說出來的話卻有溫度:“巫神教的妖人若是真成,古魔族修士涌入東勝神洲,我自會帶你離開此地,想辦法回修仙界。

  “若是妖人的預謀失敗,就更不用擔心。”

  “我不是在說這個。”

  顧心蘭解釋道:“你姐夫,你姐夫還在涼州呢,他怎么辦呀?歸荑,你不是會術法么,不然你過去看看,把你姐夫也帶過來。”

  “阿姐,你怎生日日夜夜念叨那個逛青樓的登徒子?”

  女帝冷冷道:“你可知道,你才走半年,他就跟孫象宗的女兒訂婚了?”

  “這不是好事嗎?”

  顧心蘭理所當然地說道:“難道你我父王,當初沒有納妾?而且孫督師是你姐夫的師父,師父的意思就是父命,難道還能違背?

  “都不說他。

  “就說說你,朝里上上下下都在傳,說你有十八個男寵哩!”

  女帝忍不住打斷道:“阿姐,姓陳的有什么好?你怎么就是忘不掉,他能給你的朕都能給,他給不了你的朕也能給!

  “若是巫神教此次沒能成功。

  “將來這大慶,就是我留給你和陳渡河的依仗,姓陳的能給你什么?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介人臣,盛朝的老皇帝昏聵多疑,說不定哪日就要取他性命,你跟著他過不了安心日子。”

  “不能把你姐夫也接過來嗎?”

  “他不可能愿意的。”

  “那也得救他呀。”

  “救不了,看他自己造化吧。”

  女帝拖著龍袍離去,消失不見。

  瑪瑙河。

  大雪河岸。

  洪澤營全體將士,順利通過浮橋。

  在他們前方五十里,就是方圓數千里,蠻族最大的營寨,堅固程度雖然比不上真正的城池,但也不是普通的營寨可以比擬的。

  最關鍵的是,里面有武圣坐鎮,有五萬以逸待勞的兵馬,四面八方,更是有數不清的蠻族部落在聚攏過來。

  十日!

  十日之內。

  若是沒辦法離開此地,等待他們的就是十萬兵馬圍困,外加三位武圣!

  “大人!”

  夏琮抖掉身上的冰雪,抱拳道:“咱們接下來怎么安排?”

  “大人,不如……原路返回吧?”

  楚仕雄收起剛剛接到的情報。

  涼州方面見到給陳三石來信無用。

  干脆就開始給楚仕雄來信。

  他說道:“趁著開戰之前,還來得及。”

  “誰再言退,斬首祭旗!”

  陳三石的聲音壓過風雪:“我在虎牢關,只有三千人,尚且大破十萬,活捉樊叔震!今日,我有一萬五千人,難不成,你們這些新加入洪澤營的都是孬種?反而拖累我軍的戰斗力?!”

  “將軍!”

  “我等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斬首宇文景溫!”

  鄱陽的弟兄們、當初的三千玄甲,一齊高呼,其余洪澤營將士也跟隨吶喊,聲音浩大。

  “來人啊,給我把浮橋拆了!”

  陳三石下令道。

  “是!”

  幾名參將立即照做。

  當著一萬五千將士的面,把浮橋拆個干干凈凈。

  破釜沉舟!

  勇往無前!

  楚仕雄哪里還敢再提撤退的事情,他問道:“將軍,既然如此,咱們就盡快進軍吧,我先前去勘探過,前方十里處,也就是蠻族大寨外,地勢開闊,適合我等騎兵排列陣型,萬一要是出現差錯,還能往西北方向的小路迂回一段時間。”

  “不,傳我軍令!”

  陳三石站在高處:“就在此地,瑪瑙河岸,布置軍陣!”

  “就在這兒?”

  楚仕雄回頭,看著腳下冰冷的河水:“后退一步,可就要掉進河里面了。”

  “那就,一步不退!”

  “列陣!”

  蠻族大寨。

  “四叔!

  九皇子宇文信急匆匆地來帶大帳內:“來了!都來了!昨天夜里,陳三石順利過河!”

  “嗯。”

  宇文景溫問道:“他們主力是否在我大寨之外十里處安營扎寨?”

  “沒有。”

  宇文信回答道:“過河之后,他們先是自己拆掉浮橋,然后一步也沒有往前,就在原地排開軍陣。”

  “哦?拆了浮橋,還背靠瑪瑙河?”

  一直波瀾不驚的宇文景溫,此刻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些許訝異,瞇起眼睛凝視著輿圖上的瑪瑙河:“看樣子,這小子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在此地和我決一死戰啊!

  “好侄兒,你確定洪澤營全軍都在嗎?”

  “確信!”

  宇文信篤定地說道:“我們來來回回探查許多遍,河岸邊上,最起碼也有一萬兩千人以上,基本上就是全軍。”

  畢竟不是排著隊挨個點名,觀測敵軍人數不可能準確到個位數,基本上只能有個大概的估計。

  一營滿編,一萬五千人。

  至少一萬兩千人,再算上一路以來的減員,差不多就是所有的主力,在這里可不會有盛人的援軍。

  “最后一個問題。”

  宇文景溫問道:“陳三石和楚仕雄都在嗎?”

  姓陳的詭計多端。

  他也要防備有大將提前埋伏。

  “都在!”

  九皇子宇文信說道:“不光陳三石和楚仕雄在,盛朝老皇帝的十二皇子燕王曹芝也在,絕對不會出錯!”

  “再試試。”

  宇文景溫沒有著急。

  “報——”

  恰逢此時。

  士卒來報。

  “陳三石、楚仕雄兩人,領著幾百人來到大寨外叫陣!”

  “來得好!”

  “嘩啦——”

  宇文景溫猛地起身。

  只見他的雙臂之上,纏繞著一層厚厚的玄鐵鎖鏈,走起路來發出“嘩嘩啦啦”的響聲,右手鎖鏈的末端,則是連接著一團碩大的金屬。

  流星錘!

  圓形的錘子,表面布滿一根根的尖錐,直徑足足有半人多高。

  “轟隆!”

  在體型魁梧如牛的宇文景溫拖拽下,流星錘開始挪動,好似一座鐵山挪動。

  “四叔。”

  九皇子宇文信說道:“你這么快就要親自動手,不再等等,先派兩員大將出去和陳三石較量較量再說嗎?”

  “侄兒,叔叔問你。”

  宇文景溫踏入風雪中,邊走邊說道:“你可知道,虎牢之戰,南徐樊叔震坐擁十萬兵馬,再加上冢虎之子,靈狻冉敬軒當軍師,卻為什么還是敗了嗎?”

  “因為……”

  宇文信認真思考后回答道:“陳三石詭計多端?”

  “不對。”

  “我承認,他是勇猛無雙。”

  “不對,再想想。”

  “難不成,是因為他當時身邊有慶國的降將鄧豐和鳳雛先生房青云?”

  “都不對。”

  宇文景溫悉心教導道:“樊叔震之敗,敗在猶豫!”

  中原人都說蠻人不通兵法。

  可實際上。

  他們每個人自幼都熟讀兵書。

  每逢有戰事發生,也都會根據收集來的情報一一復盤。

  可以說,陳三石的每一場仗他都研究透徹。

  虎牢關,自然也不例外。

  當初。

  南徐十萬大軍如果不是在凌州猶豫不決,而是直接攻打虎牢關,哪里還有后面那么多屁事兒?

  猶豫,就會敗北!

  今日,也不例外!

  既然弄清楚敵軍的動向和人員分布,還有什么好等的?

  派大將出去試探?

  那不是試探。

  是送死!

  宇文景溫知道,如今這世上除了武圣,只怕是沒有人能夠擋得住姓陳的。

  開戰之前,若是己方先死大將,只會憑白折損士氣。

  他親自出手,是最好的選擇。

  任憑你陳三石有再多伎倆,只要一巴掌拍死,就一樣也使不出來!

  大寨前。

  “蠻賊!”

  楚仕雄舉著手中的陌刀,沖著哨樓上的蠻族士卒大喊道:“爾等蠻夷,不是以勇武著稱么,怎么見到我們,就龜縮于城內,莫非是怕了?!”

  “大膽盛人,你們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蠻族大將馬嘎塔勒忍無可忍,當即就點三百輕騎出城迎戰。

  也就是他才出城門。

  就看見在楚仕雄的身側,大雪之中,一名白袍將軍張弓搭箭。

  “嗡——”

  一條黑色的蛟龍撕破空氣,突兀出現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間。

  馬嘎塔勒暴喝一聲,就要用手里的彎刀將這條蛟龍斬首,可隨著箭矢越來越近,他才感受到上面攜帶著的罡氣何等磅礴暴戾,自己的罡氣與之相比,就如同是星辰見皓月,還未觸碰到箭矢就已經預知到自己的下場,蛟龍在他眼中迅速扭曲變形,好似一個撲面而來的大大的“死”字。

  就在馬嘎塔勒幾乎放棄抵抗的時候,一座鐵山落在他的面前,擋住了一往無前的箭矢,砸碎了那條黑色的蛟龍!

  “王爺?!”

  他回過頭。

  就看見一匹健壯無比的黑馬之上,體型魁梧如山,穿著貂絨鎧甲的的宇文景溫,緩緩收回流星巨錘,在他的身后,大寨大門徹底敞開,排列整齊的蠻族騎兵蜂擁而出。

  他在看到一里地外的陳三石和楚仕雄,確認是他們無疑之后,心中就再也沒有任何顧忌。

  首戰,即決戰!

  “馬嘎塔勒,給你留兩千人,守好大寨。”

  宇文景溫洪亮的聲音幾乎改變風雪的軌跡,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朵當中:

  “其余所有弟兄,跟我一起出寨!

  “盛人如今,不過是強弩之末,再也無路可退,我們只需要推進過去,他們后退半步,就要跌落在瑪瑙河當中!

  “此次戰役,凡斬首一人者,將來就能夠在中原換到五畝良田,兩個女奴隸!

  “跟我一起,殺盛人一個片甲不留!”

  大漠稀缺的土地!

  容貌不同的中原女人!

  財富,地位!

  打贏這一仗后,一切就都有了!

  涼州馬上就要煉化,仙人準備出手拿下東勝神洲交給他們統治的事情人盡皆知,如今,正是立功爭取好處地位的時候。

  “殺——”

  一時間。

  蠻族騎兵殺意滔天,排開整齊的隊伍,朝著前方沖鋒而去,聲勢之浩大,以至于附近的山坡之上,雪層在大地震顫下肉眼可見的速度脫落。

  “走。”

  陳三石沒有戀戰,領著部下回到瑪瑙河邊。

  在他的面前。

  是同樣排列整齊,秩序森嚴的洪澤營一萬三千將士!

  赤紅色的軍旗在暴雪中狂舞。

  戰鼓好似雷公助陣。

  不止蠻族知道,得勝之后他們能擁有什么。

  洪澤營的將士們更加清楚,失敗之后,會迎來怎么樣的結果。

  不單單是自己戰死。

  而是他們父母、妻、子,乃至于所有的故人都要淪為爐鼎材料。

  所以。

  這一戰。

  只能勝,不能敗!

  其氣勢,其殺意,其必死之意志,沒有一樣,比蠻族差,若是有人能夠飛到萬丈高空之上俯瞰戰場,就能看到有兩股無形的氣,盤旋在兩軍的上方。

  “洪澤營!”

  “沖鋒——”

  陣前。

  陳三石勒馬而停。

  他長槍赫然指向,涌動而來的蠻族騎兵。

  “殺!”

  “殺——”

  “殺!!!!!”

  “轟!”

  洪澤營一個接著一個地從陳三石身邊沖過,好似分流的大河,又在前方重新匯聚,而后變得更加洶涌澎湃,和五萬蠻族兵馬短兵相接,當即便是雙方戰馬互相碰撞發出的巨響,遠遠望起來,如同爆發的浪潮撞擊在一起,陷入到一場無比盛大的混戰當中。

  這一戰。

  陳三石雖然用出的是天書之中的奇兵陣法,但是并沒有動用玄珠,所以不會有天象助陣,全靠著弟兄們,用血來戰!

  混戰之中。

  他眺望大寨方向。

  這個時候,汪直也該動手了。

  大寨之內。

  馬嘎塔勒來回踱步,心中有些羨慕外面的弟兄。

  這一戰過后,多少人都要得到賞賜,自己卻是要在這里守營。

  但轉過頭來想想,如果不是王爺出手,他只怕是已經死在白袍的箭下,留得一條性命,倒是也比什么都要強,功勞以后有機會慢慢掙。

  “報!”

  “將軍!”

  “不好了!”

  “有敵軍!”

  “西北方向,忽然出現一股子騎兵,也打著洪澤營的旗號!”

  “你說什么?”

  馬嘎塔勒詢問間。

  大寨西側,已經傳來打斗廝殺的聲音。

  大寨不比城池,都是木頭搭建,如果沒有足夠的人防守,輕而易舉就能闖進來。

  “多少人?!”

  “約莫兩千人!”

  “不要慌亂!”

  馬嘎塔勒鎮定道:“陳三石和楚仕雄都在外面,來的頂多不過是一個參將!”

  玄象大將。

  都是有數目的!

  玄武營、白虎營的玄象之上總共有三名,呂籍、聶遠,再加上一個關道武,都已經在幽州露過面,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姓陳的無非是狗急跳墻。

  想玩劫營這一套!

  馬嘎塔勒當場便調度人馬,和闖入大寨的敵軍廝殺起來。

  混亂中。

  他很快就鎖定敵方的將領。

  玄象……

  是玄象!

  只見那人群之中。

  一人手持陌刀,每一刀都攜帶著滾滾罡氣,鮮血四濺,血肉橫飛,兩名試圖阻擋的參將當場就人首分離,死無全尸。

  “不可能!”

  馬嘎塔勒驚駭道:“你是何人!”

  “老子就不喜歡讓人死明白!”

  眨眼間。

  汪直就來到馬嘎塔勒的身前。

  他的玄武天罡勢大力沉。

  僅僅七八個回合之后。

  馬嘎塔勒就招架不住,身體表面沒有傷勢,但內臟早就溢出鮮血,傷勢由內而外,直到影響至經脈,開始破綻百出。

  汪直一刀插穿對方的心臟,馬嘎塔勒死死抓住刀刃不讓其拔出,他便抬腿一腳,好似擁有龍象之力,直接將其踹飛出去。

  馬嘎塔勒倒在地上后,先前抓刀刃的手指更是散落一地,心臟不斷涌出的鮮血很快染紅雪地,只剩下最后一口氣勉強支撐著。

  “鏗!”

  陌刀在頭頂舉起。

  可將死之人的馬嘎塔勒,竟然是獰笑起來,咬著牙說道:“陳三石還是真是詭計多端,居然還藏了你這么一個玄象大成!

  “不過,你們還是輸定了!

  “這里又沒有城池。

  “你們就算拿下來,有什么用?!

  “只要王爺還在,不用一個時辰,就能全殲你們,你們……“

  “咔嚓——”

  汪直哪里有心情聽他廢話,當即就是手起刀落,結果其性命。

  在他的帶領下,僅僅以一百人的傷亡為代價,用最快的速度拿下了這座大寨,然后按照錦囊上的要求開始布置。

  但……

  他的臉上并沒有喜色。

  而是來到哨樓之上,眺望著遠處的戰場,神色無比凝重。

  馬嘎塔勒說得對。

  想要依靠襲營奪寨的方式大破敵軍,要么是兵力懸殊不大,要么是斬殺敵方主將,制造出群龍無首的局面,使之陷入大亂。

  可眼下的情況,他們只有兩千人。

  至于大將。

  那宇文景溫是一名武圣。

  除非……

  師弟能夠斬殺這名武圣。

  否則的話,什么計謀都是白搭。

  瑪瑙河。

  戰場上。

  起初。

  蠻族騎兵憑借著人數占據上風。

  但很快,洪澤營將士們就穩住局面。

主心骨  全體將士,臨危不亂!

豈曰無衣  全體將士,同心協力,陣法戰斗力激增!

戰爭狂熱  浴血之后,徹底暴走。

  一萬五千人的暴走!

  他們忘記了恐懼,忘記了一切,腦海當中只剩下“殺敵”二字。

  在一個個詞條的加持下。

  洪澤營即便面對數倍于己方的敵軍,即便身邊的戰友無時無刻不在倒下,仍舊冰冷機器般維持著陣型,可他們的血,又是熱的,沒有人后退!

  他們做到了,即便死亡的弟兄再多,也沒有人后退一步!

  就算是死!

  也死在瑪瑙河岸之上,沒有一個人,尸體落入河水之中。

  如此可怕的戰斗意志。

  是任何人都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就連宇文景溫也發自內心的佩服。

  洪澤營滿編才多久?

  陳三石就能將其打造成死侍一般的虎狼之師!

  宇文景溫心中怒意盎然,流星大錘從天而降,真個如同一顆天降隕石,直接將十幾名洪澤營將士砸成肉泥,激起的氣浪更是又掀飛二十幾人!

  “王爺!”

  “不好了!”

  “大寨!”

  “大寨被敵軍占領了!”

  “嗯?”

  混戰之中,唯獨宇文景溫所處的地方一片空蕩,他聽到如此消息,也絲毫沒有慌張:“我不是留了馬嘎塔勒守營么,他還不至于廢物到被一個參將殺死吧?”

  “不,他、他們也有一個玄象大成!”部將結結巴巴地匯報道:“好像是,好像是那個湯若山!”

  “原來他還藏了一個玄象境界大成。”

  宇文景溫冷笑。

  開戰之前。

  他早就考慮到所有的可能性。

  包括洪澤營提前留出一兩千人襲營。

  但他,不在乎!

  沒錯!

  即便是多出一個玄象境界大成,也無所謂!

  大營沒了又怎么樣?

  本來,就不需要大營!

  只需要把瑪瑙河邊的洪澤營殺光,區區兩三千人,能掀起什么浪花?!

  而且這一刻,不遠了!

  就算洪澤營不怕死,也不代表他們不會死!

  不會崩潰,更不代表他們不會戰敗!

  堅持到現在。

  洪澤營的戰損可是實打實的。

  這一仗,繼續打下去即可!

  而且……

  宇文景溫抬起頭,在人群之中找到同樣正在殺敵的白馬白袍。

  他準備提提速了!

  開戰之后。

  陳三石故意躲著他,去殺參將、大將。

  但也到此為止了!

  把這個人一殺,一切都會結束。

  那名白袍年輕將軍,同樣投來一個帶著無窮殺意的眼神。

  今日這一戰。

  是洪澤營的背水一戰。

  又何嘗,不是他陳三石的背水一戰!

  雙方主帥的想法不謀而合。

  殺死對方,就會結束!

  殺,武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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