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龍騎!”
“天門陣——”
一聲令下,洪澤營將士宛然機器般秩序森嚴,流程標準,用最快的速度結成陣型。
只是臨近煞脈復蘇,天地之間的溫度再次驟降,已經到了上下嘴唇都會凍死粘連在一起的程度,眼睫毛上更是懸掛著一層厚厚的冰霜。
因此。
即便是他們的“最快”,看起來動作也極為僵硬,基本上是完全強撐著一口氣,列陣的時候,腦子里也沒有什么想法,完全是憑借著曾經在涼州城內,日復一日的訓練帶來的肌肉記憶。
慕容一族的武圣,慕容華拓率領著鐵浮屠沖鋒時,就看到二十里外的這一幕。
他頓時冷笑:
“天族勇士!
“你們看到了嗎?
“這些盛人還沒開戰,就已經凍成孫子了!
“但咱們,才剛剛喝過熱酒,用烈火取過暖!
“他們在我們的前面,就像是引頸就戮的野豬!
“殺了這群野豬,天下就是我們的!”
“殺——”
蠻族士卒們的士氣更加強盛,隱約之間,仿佛催發出天地煞氣,殺意無窮無盡,黑色浪潮一般席卷而來。
二十里外。
洪澤營將士們人仍舊極寒當中布陣。
“甲乙東方,龍爪位,左軍三千人!”
“庚辛西方,龍爪位,右軍兩千人!”
“壬癸北方,龍首之位,中軍兩千人!”
“戊己中央,龍軀之位,前軍三千人!”
“丙丁南方,龍尾之位,后軍三千人!”
“快!”
一名名百總揮動著手中的陣旗,輕飄飄的陣旗,在他凍得僵硬的手中卻像是山岳般沉重,不得不用雙手艱難地指揮著。
在這漫天的風雪當中,五顏六色的旗幟在狂風中狂舞,戰馬跟隨著旗幟運動,就連將士們手中兵器的握持方式都有著不同尋常的講究。
若是從空中俯瞰。
就能看到這一萬三千人凡人,所排列的方位、步伐,竟然是隱隱之間和天地大道暗合,一方軍陣,好似一列九宮八卦圖,隨后,又開始不斷變幻,直到化作……
龍形!
只有龍首的部位略微有所缺陷。
直到白袍白馬持槍就位。
這一條龍形,就算是徹底組成。
只不過似乎缺少關鍵節點,這條巨龍只有形,而沒有神,因此只是一條死龍,空有其表,沒有威能。
此時。
兩軍相距。
只剩下最后的五里地。
陳三石沒有任何保留的,把玄珠之中的玄氣傾囊用出。
一縷縷白色玄氣,好似煙火一般,又像是霧氣,和本就白茫茫的雪原融為一體,之后又反哺到軍陣當中,盤旋纏繞在每一名洪澤營將士的身上。
這一刻。
真龍,活了!
“吼——”
隱約之間。
天地之間,仿佛響起一聲龍吟。
“什么聲音?!”
沖鋒中的鐵浮屠俱是一愣,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聽。
“奇怪!”
“將軍,盛人布的這是什么陣法?”
“一字長蛇陣嗎?”
“怎么看起來如此奇怪?”
“連這種低等陣法都用出來了,看樣子那個姓陳的也黔驢技窮,真是準備硬生生沖到山上去。”
慕容華拓舉起手中的長刀:“此陣只攻不守,我等只需要沖進去再從東側殺出來就能破之,各個副將,準備好聽我指揮!”
“將軍!”
“雪停了!”
“雪?”
自從兩個月前,在煞脈復蘇的影響之下,整個北境數萬里都陷入到極寒天象,鵝毛大雪更是幾乎沒有斷絕過,日復一日,有些地方的冰雪,已經有半人多高。
陰山附近也沒好到哪里去,一座座山峰就早徹徹底底變成雪山,大地上的冰雪,事實上也嚴重影響騎兵的戰斗力。
照理來說,大雪平息本來應該是好事。
但慕容華拓卻察覺到異常。
只要煞脈復蘇還在繼續,冰雪就不會停息才對。
“將軍!”
“快看!”
“大雪!”
慕容華拓再抬頭看去。
只見。
哪里是暴雪平息。
而是……
暴雪全部都朝著洪澤營大軍聚攏過去了而已!
“呼呼呼——”
“呼——”
天地之間。
風暴驟起。
劇烈程度,幾乎能夠把連人帶馬掀飛起來,以至于他們的沖鋒都不得不暫時停下。
而風暴的源頭。
就是洪澤營!
四面八方都是風暴,洪澤營則是所有風暴的聚集點。
所有的冰雪,都被牽扯到他們的上方。
因此方圓百里,才會變得沒有一片雪花。
“這是什么妖法?!”
慕容華拓皺起眉頭,恍然想起什么:“天書?!”
“將軍,肯定是天書!”
“虎牢關的天雷和大霧,看來不是假的!”
“怎么辦?!”
“我等如何是好?!”
“吼——”
又是一聲龍吟,潑天的冰雪在風暴聚集之下,竟然是和每一個大盛騎兵融為一體,不僅僅是人,包括胯下戰馬也完美地匯入其中。
于是乎。
真龍之形在冰雪的加持下,就變得更加清晰。
哪里是什么一字長蛇陣。
他們組成了一條真龍!
一條冰雪巨龍!
“龍!”
“有龍!”
“天書召喚出來了一條真龍!”
“你們慌什么?!障眼法而已!”
慕容華拓穩定軍心:“不過是一場雪而已,就算是龍,歸根結底也還是雪,看看你們的腳下,一踩就塌的雪,還能把你們砸死不成?!”
話音落下。
忽地山崩地裂。
雪,崩了!
“呼呼——”
風暴還在繼續。
冰天雪地之中。
原本幾乎要活活凍死的洪澤營將士們,在更多的冰雪、颶風降臨之后,情況非但沒有惡化,反而在一瞬之間,變得溫暖起來。
不能用溫暖這個字來形容。
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如魚得水!
就如同魚兒,生來就該在水中一樣。
他們生來。
就該在冰雪之中!
先前在極寒當中,帶來的種種不適一樣樣褪散,甚至就連身上的凍傷都恢復如常,胯下的戰馬更是變得精神飽滿,一個個昂首嘶鳴。
“大雪龍騎!”
“沖鋒——”
帥令下達。
冰雪巨龍開始向前翻涌。
將士的鎧甲表面,伴隨著沖鋒,有越來越多的冰雪覆蓋在上面,這些冰雪既沒有脫落也沒有融化,而是就這樣附著在上面,竟然在奔騰之間變成冰霜鎧甲!
覆蓋在他們和戰馬身上的冰霜,看起來只有薄薄的一層,但上面卻蘊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妙力量,一直延伸擴散到兵器之上。
洪澤營的將士們,猶如冰雪巨龍的化身!
龍馬嘶鳴。
冰鋒舞動。
山河崩裂。
大雪滔天!
“轟隆隆——”
伴隨著巨響。
方圓數百里的山峰全部,雪崩了!
好似海嘯爆發。
滾滾的雪海從千丈高空化作瀑布蕭蕭而下。
蠻族十萬大軍,軍陣排列的何其漫長,靠近山腳下的位置,頃刻之間就有成百上千的蠻族士卒被大雪組成的瀑布所吞沒,消失的無影無蹤。
“將軍!”
“他們真的能控制天象!”
“少廢話!”
“冰雪巨龍不過是障眼法,如此大的陣仗,鬧出的動靜太大,雪崩也是合乎常理的事情,我草原男兒,怎么會像你們一樣膽小如鼠?!”
慕容華拓高舉戰刀:“不論是誰,只要能讓白袍留一滴血,將來就封侯!”
只需要一滴血,就封侯!
如此重賞之下,本來有些慌亂的蠻族將士們頓時爆發出巨大的勇氣,前方的一萬鐵浮屠迎著冰雪巨龍沖殺上去。
憑借他們殺死陳三石不可能!
但是在萬軍當中,讓此人留一滴血,還是很有希望的。
只需要一滴血,就能保一世的榮華富貴!
一黑,一白。
兩股巨浪在雪原之上對撞而去。
率領著鐵浮屠的慕容華拓,很快就分析出洪澤營最大的弱點。
白袍!
他不得不驚嘆此人的帶兵能力。
在這般惡劣的環境下萬里奔襲,居然還能保持著如此強悍的戰斗力和意志,堪稱是世間罕見。
但很明顯。
白袍就是洪澤營的主心骨!
只要他一死!
洪澤營必定會崩潰!
而他。
根據得來的消息。
在瑪瑙河一戰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區區玄象境界!
但慕容華拓根本就不信。
他猜測此人肯定早就是武圣境界,否則的話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時間攻破瑪瑙河部落?
而那宇文景溫之所以死在白袍的手下,肯定是因為自己輕敵大意。
他慕容華拓,絕對不會犯這個錯誤。
思忖之間。
兩軍的先頭部隊馬上就要正面交接。
冰雪巨龍的龍首最前端,便是那一襲白袍。
慕容華拓的心中,儼然將其當成一名武圣全力對待,在撲面而來的冰雪風暴之中,把呼吸法運用到極致,駁雜之氣在體內層層周天運轉,繼而化作護體真氣,緊接著額頭、脖子、手臂之上都青筋暴起,體型陡然增長一倍,氣血也在剎那之間進入暴虐狀態,滾滾真氣加持之下,手中的長刀化作一頭長著翅膀足足有丈余高大的怪異猛虎神獸,光是散發出來的余波,就令身邊本來并駕齊驅的副將不得不故意落后幾步來暫避鋒芒。
他的腦海中,閃過自己少年時期習武時每日揮刀五千下的畫面,閃過師父對自己的遵遵教誨,閃過自己如何贏下第一個對手,第一次輸給敵人又是輸在什么地方,后來如何一步步變強,修煉途中遇到哪位貴人,如何一步步在刀法上登凌絕頂,成為這人間武圣!
每一位武圣。
都有著自己精彩的一生。
他們本就是萬中無一,又萬眾矚目的存在。
短短幾十年,就能達到此方世界遭到限制的巔峰,怎么能說不精彩呢?
兩千四百五十七場!
慕容華拓坐在馬背上閉目。
他清晰地記得。
算上切磋、比武,大大小小的廝殺和爭斗。
他這一生,總共經歷兩千四百五十七場戰斗,其中有一千零一場是殊死搏殺,又有九十六次險勝,再加上八次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有今日之成就。
這一切!
在此刻!
融會貫通!
所有的招式技巧在這一瞬間合而為一。
這是他的,最強一刀!
隱約之間。
慕容華拓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武圣之上的境界!
他能看到,有一個更大的世界!
這一刀,只攻不防,要么殺敵,要么自己死亡!
這一刀,可劈山!
長刀所化的玄壇黑虎展開羽翼,在兩軍正式交鋒的瞬息之間,在漫天冰雪倒灌之下,朝著面前的一襲白袍撲殺而去,氣浪狂暴,虎嘯震耳,帶著吞天噬地的滾滾威勢!
恰逢此時。
一點寒芒先至,隨后槍出如龍!
真龍呼嘯而出,輕而易舉地貫穿玄壇黑虎的軀體,將其攪得煙消云散后徹底匯入到漫天的冰沙當中,緊接著,便是“當啷”一聲脆響。
慕容華拓的長刀就從手中脫落,旋轉著飛向半空當中,他想要去接住,可惜那條真龍并不打算給自己這個機會。
鋒銳的槍刃撕開護體真氣,不斷逼近著眉心天靈,其中爆發出來的滾滾真氣,令他的面部肌肉扭曲變形,發冠散落之后滿頭長發向后飄蕩飛揚。
他好像……
要死了!
果然是武圣么。
一招!
慕容華拓悟出來的平生最強一刀,在白袍的面前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憑什么?!
四十年!
他修煉了四十年,比不過別人的三年么?!
種種不甘心的情緒涌上心頭,化作最后的反抗,干脆放棄拿回尚且在空中沒有掉下來的長刀,直接以真力加持,想要徒手接住槍刃,以此來拖延時間。
兩息!
哪怕只拖延兩息!
旁邊的武圣就來得及出手,而受到限制的白袍就會因為來不及收回兵器難以應對,極有可能因此負傷,然后一步錯步步錯,直至遭到斬殺。
慕容華拓暴喝著,調動所有的護體真氣凝聚在雙手上,在長槍抵達天靈的前一瞬死死將其抓住。
然而……
不過是杯水車薪!
真氣、手掌、骨骼,所有的一切加起來也沒能撐過一個呼吸,嗡鳴不斷地瀝泉槍好似切豆腐一樣將其層層割開,最終陡然加速,在慕容華拓的天靈之上留下一個窟窿。
“嗬……”
呼吸法驟然停止 慕容華拓張嘴吐出體內殘余的最后一口熱氣,而后身體就直挺挺地倒落馬下,他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白馬白袍,瞳孔之中充滿不甘,只是為何不甘,他已經無法思考了,只知道眼前的視野愈發模糊,直到徹底陷入到一片漆黑當中。
“弟兄們,給我殺——”
兩軍開戰。
先斬大將!
而且還是武圣!
對于洪澤營將士們的士氣有多大的提升,何須多言?
“轟隆隆——”
洪澤營的大雪龍騎和雪原蠻族的鐵浮屠撞擊在一起。
重甲鐵浮屠對戰輕騎兵,本該是以碾壓的姿態取得絕對優勢。
可事實卻截然相反。
只見洪澤營的輕騎兵,憑借著鎧甲、戰馬以及冰刃上的寒霜,沖擊力、防御力,竟然絲毫不比鐵浮屠差,而且還沒有鐵浮屠笨重的缺點。
也就是說。
這一萬三千洪澤營將士,都相當于擁有輕騎兵靈活程度的鐵浮屠!
風暴加持下。
他們的戰斗力也層層拔高。
有些陣卒,甚至能和練血武者過招。
并且。
雪崩還在繼續。
更加詭異的,是這些白茫茫的瀑布若是落在蠻族軍陣位置,就會化作吃人的猛獸將其盡數掩埋吞沒,若是落在洪澤營上風,就會化作盤旋的颶風,不斷加強著這條冰霜巨龍。
兩軍交鋒不過幾個呼吸。
蠻族這邊就已經是軍心大亂。
“慕容華拓!”
旁側。
另外幾名武圣親眼看著。
白袍白馬,竟然是一擊之下,就殺掉了慕容華拓!
此人,果然突破武圣!
而且大概率是在瑪瑙河之戰前就突破的!
誠然。
慕容華拓最后那一擊,只有進攻殺意,沒有防守余地。
但同時,也是他的最強一擊!
即便如此,也還是扛不住白袍的一槍么?!
“我等一擁而上,不要和他單打獨斗!”
混戰當中。
剩余的四名蠻族武圣幾乎是同一時間出手。
一人持矛,一人持雙刀,一人持巨錘,還有一人腰間挎劍,但始終沒有拔劍殺敵,而是施展著一套行云流水的掌法。
此人便是號稱草原第一劍圣的拓跋君峰,也是拓跋一族的大皇子。
他自幼學劍,十八歲劍道就冠絕草原,后來暗中游歷中原,吸納百家劍道之后融會貫通,自創殺意劍,一劍斬殺當時的中原劍圣。
據說四十歲后,從未有人再見過他拔劍。
因為拔劍,即必殺。
此時此刻。
段氏武圣手中的長矛好似狂蟒,直逼正面。
宇文族最后一名雙刀武圣,從左面襲殺,慕容族巨錘武圣從右方夾擊,拓跋君峰則是靜靜地看著,開始蓄意養劍,培養殺意!
曾經互相爭斗廝殺數百年的蠻族四部,在此時此刻,達成前所未有的聯合,只為了能夠殺死眼前的白袍。
“嗡——”
瀝泉槍和長矛最前端的鋒尖精準無誤地撞擊在一起。
下一刻,段氏武圣就感受到磅礴似海的真龍真氣,輕而易舉地吞噬掉他的巨蟒,胯下戰馬承受不住可怖的力量,轟然折斷四肢后暴斃而亡,本人也直接砸進雪地當中。
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
就在長槍去迎接長矛的時候,雙刀早已經來到左側,距離發梢僅剩下最后的幾寸距離,直到劍芒一閃,鎮岳劍橫空而出,便再也無法寸進。
明明只是僵持狀態,雙刀武圣卻感覺到鎮岳劍的表面,有一條條蛟龍盤踞,一頭頭猛虎奔騰,這些可怖的力量在上面盤旋纏繞,帶來極其強悍的反震力量。
他發出瀕死野獸般的咆哮,硬生生與之陷入僵持,心中再次震撼白袍的真氣磅礴,即便是在武圣當中,也是天下首屈一指!
就連那個呂籍,都未必能穩贏!
好在。
終究同是武圣!
只要境界尚且在武圣的范疇之內,他們有四人只要齊心協力,也必定能將其斬落馬下!
擋住雙刀之后,不等陳三石發力將其撤退,另一面的巨錘武圣就砸下,他不得不提槍格擋,同時護體真氣猛然爆發,把兩人震飛出去。
龍吟虎嘯,混元護體!
但與此同時。
先前倒下的長矛武圣卷土重來。
拓跋君鋒更是不斷施展著掌法糾纏,同時蓄養著殺意,隨時準備拔劍必殺。
暫時擊退他們兩人,另外兩人立刻就會補上。
如此循環往復,大戰二十回合有余。
單打獨斗,無人是陳三石的對手。
可他們顯然也意識到這點,因此根本就不給他殺人的機會。
畢竟都是武圣。
陳三石也不可能玩以傷換傷那一套。
一時間,局面陷入僵持。
但僵持!
對于洪澤營來說,就是好事!
因為!
蠻族所有的武圣,都在跟陳將軍一人搏殺。
意味著洪澤營,不需要再面對武圣!
而玄象大成。
他們也有兩名。
陳三石不在。
汪直頂替他作為大雪龍騎天門陣的龍首,楚仕雄則是作為自由人四處查漏補缺,一萬三千人的法陣在如此情形下,運轉的滴水不漏。
如果說。
蠻族大軍是一片漆黑的潮水。
那么洪澤營將士,就是一柄劈開黑潮之后,一往無前的的利劍!
冰雪巨龍在荒原上奔涌呼嘯,起伏之間就是數不清的蠻族將士變成尸體,一萬鐵浮屠早就潰敗,披著冰霜鎧甲的洪澤營將士們一往無前,即便前方等待他們的,是更多的蠻族將士。
第五十個回合。
四名武圣輪番攻擊,雖然他們沒有落入下風,但是這么長時間,竟然還是無法把白袍拿下,不僅如此,此人甚至有愈發勇猛的跡象!
“此子真氣難道不會枯竭?!”
“不可能!”
“拓跋君峰,你還不拔劍!”
雙刀武圣催促道:“你不是自稱人間第一劍圣,即便是武圣,也能夠拔劍必殺嗎?!你倒是拔劍啊!”
“住嘴!”
“砰——”
拓跋君峰一掌拍碎面前襲來的真氣,自身踉蹌著后退的同時說道:“該拔劍時,我自會拔劍!”
他嘴上這般說,面色卻格外凝重。
以前,他也確實殺過一名武圣。
但今日不知怎地,面對白袍,殺意蓄養起來的速度,要緩慢許多,而且竟然沒有多少把握能夠一劍殺之,但好在馬上就要夠蓄養到足夠出劍的殺意。
只要拔劍,一切都好說。
他的殺意劍總共有十二招,世人僅僅知道有一招,只不過是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讓他使出后續的招式罷了。
“就知道你靠不住!”
“再耗他幾個回合!”
“我就不信他的真力不會枯竭!”
“你好像真說中了。”
先前這幾名蠻族武圣,就隱隱約約察覺到不對勁,直到五十個回合之后,這種感覺就愈發清晰,這個姓陳的家伙,非但沒有因為車輪戰陷入頹勢,反而是愈發勇猛。
這種勇猛,并非單純是意志上的增強,還有……真氣!
此人的真氣,也越來越強悍!
簡直是……
亙古未有之奇聞!
只聽說過因為戰斗消耗愈發虛弱,沒聽說過越來越強的!
除非。
這家伙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使出全力!
那名雙刀武圣,本來就是在咬牙苦撐。
如今漸漸的,已經有了要支撐不住的跡象。
他頓時心生退意。
而退意!
就是破綻!
這一瞬的破綻,頃刻就被陳三石抓住,真力以他為中心爆發開來,鎮岳劍橫掃而出,暫且將另外三人逼退,瀝泉槍化作真龍,直逼對方身前。
待到雙刀武圣反應過來為時已晚,他來不及還手,只能不斷后退躲避,直到被真龍追上,一槍刺穿喉嚨,真氣暴虐,直接攪碎他的脖頸,當場站在原地,垂首而死。
以一敵三,還能斬殺一名武圣!
世人皆知,資質不同,即便是同境界的武者,實力也可能有著極大的差距。
但是往往都是對玄象以下的武者來說的!
能達到玄象境界的武者,天賦往往都不差。
而武圣。
更無一不是絕頂的天才!
今日之后世人方知。
天才之間,亦有差距!
拓跋君峰從兩軍列陣就開始蓄養殺意,本來馬上就要到拔劍之時,結果看到這一幕,蓄養的殺意頓時減少兩成之多,不得不繼續等待。
見到一擁而上都不是對手,剩下幾名武圣,只覺得白袍實力深不可測,哪里還有鏖戰下去的意思。
“轟隆隆——”
剛好,前方狼居胥山山巔之上,一道肉眼可見的血紅光芒沖天而起,直沖云霄,把漆黑的雪原戰場,徹底映照成紅色,以至于冰雪和血液融合在一起后,再也分辨不清楚。
血祭大陣,要成了!
最后兩個時辰!
兩個之后,涼州的一切生靈,都會化作血水,連一只躲在陰溝里的老鼠,都無法逃脫!
“差不多了!”
手持巨錘的武圣,如同聽到鳴金收兵的信號一樣松了口氣,揮舞著兵器說道:“反正也沒有多久的時間,要是撐不住的話,就不要繼續撐下去了,先撤走吧,用大軍困住他就是!
“就算他真能殺到山頂去,也總會消耗大量的真氣!
“到時候再跟他拼命也不遲!
“只要守得住祭壇就行了!”
“說的沒錯!”
就趁著雙刀武圣戰死的間隙,剩下三名武圣,早就已經退出百余丈,而且分散逃走。
陳三石何嘗看不出來血祭大陣馬上就要完成,清楚自己根本沒有功夫去一個個的追殺幾名蠻族武圣,而且知道這些人無非是暫時分散,最后還是要守在陣眼之上。
一切,還要在山頂解決!
他的手中從一槍一劍,赫然變成兩桿長槍,一桿瀝泉槍,一桿虎頭湛金槍,似一手擒龍,一手制虎,真氣激蕩之下,形成一道龍卷,所過之處,攔住之人盡數化作肉泥,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山頂殺去。
最后,一個時辰!
山頂。
祭壇。
幾名大汗看著狼狽撤回來,且只剩下三名的武圣,臉上紛紛都露出愕然神色。
“荒唐!”
“你們五個武圣,這才多長時間,就被姓陳的一個人殺了兩個!”
“都是武圣,你們五個人打一個,也打不過?!”
“大汗恕罪!”
三名武圣紛紛單膝跪地。
“那陳三石……”
“只怕是突破武圣數年之久!”
“真氣的積累程度,不可能是剛剛突破!”
“我等四人聯車輪戰,竟然是也沒能把他活活耗死!”
“哪怕是放在天下武圣當中,只怕也鮮有人能敵!”
“你放屁!”
拓跋大汗罵道:“那個姓陳的,算上他在鄱陽縣,總共習武也就三年多,哪里來的數年積累?他最多也不過突破到武圣境界半年!你們幾個,妄為我天族勇士!又怎么擔得起武圣的這個‘圣’字!”
“拓跋兄說的沒錯!”
慕容大汗折損武圣,心痛不已之下,把憤怒撒在其余人的身上:“休說是陳三石,依我看今日就是呂籍或者姜元伯來了,你們也抵擋不住!”
“幾位不必動怒。”
段氏大汗說道:“索性也就剩下最后一個時辰,他們還需要一路殺到山頂,怎么可能來得及?”
“不好!”
宇文景濂指著山下:“再這樣讓他殺下去,我天族大軍要潰散了,哪里還擋得住!”
從他們的視角看。
那一襲白袍手持雙槍,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根本就沒有人抵擋得住,再加上蠻族武圣不在場壓陣,如果不是還有重金懸賞,恐怕早就奔逃。
“混賬!”
拓跋宏信呵斥道:“你們還不快殺回去,今日就算是死,也要給我攔住他!”
幾名武圣心中也有不服。
遭到一通臭罵后,也覺得有愧于武圣的“圣”字。
能成武圣者,自然也有心氣,
先前撤退,其實更多的是出于理性考慮,畢竟此戰的目的是守護祭壇,而不是單純的怕死怯戰。
但是這些話語,顯然刺激到他們的內心深處。
如今心氣上涌,當真準備再殺回去。
“好!”
“你我三人前去壓陣!”
“等等!”
就在此時。
在祭壇上維系陣法的巫神教大祭司終于開口:“附近還有其他修士,你三人就留在此地鎮守陣眼,不要再下山了,陣眼絕對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大祭司?”
拓跋宏信說道:“可總得有人壓陣吧?”
“指望你們?!”
大祭司冷笑,他看著殺至半山腰的那條冰雪巨龍:“姓陳的真以為,就他有天書能增幅軍陣,古魔族的仙師就沒有手段?”
他一揮衣袖,手中憑空多出一塊陣盤。
掐訣念咒之后。
陣盤懸浮半空,隨后竟然直接和祭壇融為一體。
霎時間。
陣陣黑霧以煞脈為源頭噴涌而出,不到盞茶時間就覆蓋方圓數十里,籠罩住整片雪原戰場,和所有的蠻族將士。
“這是?!”
拓跋宏信又驚又疑。
“有此陣法以后。”
大祭司不疾不徐地解釋道:“不光是洪澤營的人不怕死,我天族的勇士們,也會進入到悍不畏死的瘋狂狀態。”
“太好了!”
手持長矛的段氏武圣說道:“只要軍隊不潰散,我就不信,陳三石能從十萬大軍中殺到我們面前來!”
“就算能,又能剩下多少真氣?!”
戰場上。
沒有武圣壓陣。
手持雙槍的陳三石殺人如割草。
一千!
兩千!
三千!
他真氣無窮無盡,再加上吃下辟谷丹,只會殺得困乏,卻不會殺得力竭!
洪澤營就緊緊跟在他的后方。
同樣是勢不可擋!
在此等威勢之下,蠻族將士的臉上,已然出現懼色,大部分人只是拿著兵器猶猶豫豫,再也不敢往前靠近。
下一步,就是潰敗!
大潰敗之后。
他們就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殺到山頂。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天地之間,黑霧彌漫。
這些黑霧化作一條條小黑蟲,鉆進蠻族將士們的七竅當中,只有洪澤營的將士們受到玄氣的保護,沒有遭到入。
“狗日的,這又是什么?!”
這一幕。
是凡人肉眼可見的。
汪直把刀從敵軍的尸體上拔出來,仰頭看著天上的黑霧。
只見。
在接受過黑霧的洗禮后。
本來已經萌生退意,瀕臨潰散的蠻族士卒們,忽然間陷入到一種癲狂的狀態,他們雙目赤紅,動作張牙舞爪,咆哮著廝殺上來,看起來就像是發狂的野獸。
“糟了!肯定是妖法!”
楚仕雄咬著牙說道:“這些人都不怕死了!”
“如此說……”
大戰之下,曹芝早已累得氣喘吁吁:“不就沒辦法讓他們潰散?不潰散,我們怎么上山?
前方。
尚且有六萬多蠻族大軍,后方也有兩萬多追兵。
在敵人如同“僵尸”一樣不懼死亡的情況下,他們連退路都沒有,唯有一條路,那就是,殺!
殺上去!
有多少人阻攔,就殺多少!
“嗡——”
在洪澤營的前方。
漫天的血光之下,一桿銀槍高高舉起。
“洪澤營!”
“沖鋒!”
“我。”
“為你們開路!”
長槍橫掃。
千軍粉碎!
真氣激蕩之下,不論前方有多少敵寇,盡數化作肉泥殘肢。
“來得好!”
無雙狀態之下,陳三石感受著戰意的層層疊加,體會到什么叫做無窮無盡的增幅,他只要不倒下,就能夠一直蓄力下去!
先前。
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因為陳三石知道。
在這狼居胥山上,最起碼也還會有一位煉氣后期甚至煉氣圓滿的人來坐鎮。
畢竟。
這是他們數十年的謀劃。
而陳三石就算是再強的武圣,也終究是武圣。
理論上來講,戰斗力大概等于煉氣中期,真要是對上煉氣后期,就算是用上所有的法術,又能有幾成勝算?
既然蠻族不潰敗,非要攔在此地。
那正好一路殺上去,把無雙戰意堆積到極限!
一營主將,親自為部下開路。
洪澤營的將士們,亢奮到前所未有的極點。
汪直面目猙獰,好似也受到黑霧影響般,咆哮起來:
“洪澤營!”
“沖鋒!”
“殺——”
五千!
八千!
一萬人!
斬敵,破萬!
到最后,敵人的鮮血撞擊在護體真氣上,幾乎形成一道血墻,陳三石也早就忘記自己殺了多少人,只知道視野越來越狹窄,狹窄到只剩下山頂的祭壇。
他的瀝泉槍之上,戰意翻涌,殺意滔天,攔路的不管是生靈還是死物,都盡數摧毀!
五里!
兩里!
百步!
終于!
在蠻族四位大汗的親眼目睹之下。
在那三名蠻族武圣驚恐的眼神之下。
在那名巫神教大祭司帶著訝異的眼神之下。
一襲白衣,兩桿長槍,踩著血河,帶著無窮戰意,踏上山頂!
祭壇之前,一片死寂!
他們剛剛。
看到了什么?!
白袍一人,斬敵過萬!
不僅斬敵過萬!
而且,他還完好無損的殺到祭壇之前!
以往史冊之上,從來沒有出現過斬敵如此多的記錄。
但這并非是不可能。
畢竟世界遼闊無邊。
盛太祖曹燮說不定就能做到。
或許歷史上標注著千古第一武圣的傳奇也能做到。
之所以沒有在實戰中發生,首先是因為根本殺不到這個數量,任何軍隊都會崩潰大敗,也沒機會面對面的殺這么多人,其次是沒有一個頂級戰力,會把自己打到力竭,冒著別人撿便宜的風險。
這一襲白袍憑借著武圣境界,非但能殺敵過萬,而且……
看不出來力竭的跡象!
沒錯!
他還沒有力竭!
拓跋君峰等人,是親眼看著他,是如何在兩個時辰以內,從山下一路殺到山頂上來的,他們起初抱著的活活將其耗死的幻想,也徹底煙消云散。
就算是鐵打出來的人,也該在四千到五千人的時候力竭才對,尚且在能理解的范圍呢。
萬人斬!
是什么概念!
同為武圣,為何差距,如此之大?
“最后一盞茶的時間。”
巫神教大祭司維系著陣法,對前方的幾名武圣發號施令:“你們還不攔住他?還是說,需要我幫你們一把?!”
出乎他意料的是。
三名武圣沒有膽怯,而是主動迎了上去。
他們確實震撼,但并不恐懼,心中有的,只是不服和困惑。
習武一生。
今日所見,幾乎把他們過往構建的武道意境徹底轟塌。
三人不理解,為何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還是那句話。
能成就武圣境界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
當有人奪走這份驕傲的時候,性命對于他們來說,就沒有那么重要了。
“我不信!”
“我不信啊!”
那名拿著巨錘的武圣,一副崩潰的樣子,說話的聲音都帶著癲狂的哭腔:“我習武四十八年,今日所見,聞所未聞!”
“是啊!”
拿著長矛的武圣同樣爆發出所有的真氣,帶著必死的決心上前走去:“今日若避,還有何顏面,對外說自己是武圣!”
拓跋君峰沒有說話。
只是他腰間的那柄劍,驟然出鞘。
殺意蓄滿!
“鏗——”
頓時。
三名武圣。
帶著他們一生的心血鑄就出來的武藝,使出全力一擊,朝著面前的白袍殺去。
回應他們的。
是一聲龍吟,劃破黑霧!
待到塵埃落定。
只看到三道身影,跪地而死。
一襲白袍從他們中間走出,手中提著一桿瀝泉槍,攜帶著海嘯般的真氣,和斬敵萬余人積攢下來的戰意,朝著祭壇上的巫神教大祭司緩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