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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太子造反

  “鄧將軍!”

  眼睜睜看著其押送下去,將士們和百姓,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陳將軍!”

  “歸降不殺,這是你說過的,可……可千萬不要傷了鄧將軍的性命啊!”

  “對啊!”

  “鄧將軍義薄云天,自從來到萊州后,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

  “混賬!都給我閉嘴!”

  沙文龍不耐煩地罵道:“他死與不死,輪得到你們來議論?”

  “崔從義,沙文龍!”

  陳三石發號施令:“如今昭通已降,后方不再有后顧之憂,我命崔從義率虎賁大軍前往綠嶺山安營扎寨,阻攔綠嶺山的慶國援軍。沙文龍率領三千人,回到城外三十里的營寨中安置降卒,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進城!另外,世子曹樊攜帶二十余騎,火速返回永樂府跟孟大帥復命,其余人隨本將軍在城內待命!對了,把鄧豐也給我留在城內。”

  “遵命。”

  崔從義不情不愿地領命離去。

  “不讓我進城?”

  沙文龍心中暗罵,也不得不服從。

  他和曹樊來到城門外,忽然間有些擔憂地說道:“世子殿下,姓陳的如此安排,只給你二十余騎讓伱返回永樂府,會不會是有所企圖?”

  聽到如此說,曹樊心中一驚:“他會嗎?”

  “為什么不會?”

  沙文龍壓低聲音,分析道:“他這樣安排,分明是想把我們分開!”

  “無妨!”

  陰影中,一道人影緩緩走出。

  裴天南躬身一禮:“世子殿下,我親自陪你回永樂府復命。”

  曹樊問道:“那城里的事情呢?”

  “一口香爐而已。”

  笑面虎裴天南笑瞇瞇地說道:“交給云霄子他們收集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依我看,昭通府是不好動了,另擇他處吧!”

  “如此最為穩妥。”

  沙文龍贊同道:“那就如此吧!”

  很快,各就各位。

  崔從義率領虎賁軍作為先頭部隊直奔綠嶺山,沙文龍在城外看管降卒,不得命令無法入城,曹樊則是帶領二十人前往永樂府。

  陳三石親眼看著。

  在曹樊離去的隊伍中,有著一道強大磅礴的氣。

  除了武圣裴天南以外,還能有誰?

  包括那個姓馮的太監也跟在隊伍里面。

  也就是說,如今只剩下兩名慈云觀的道士,可能混進城內還沒有走。

  根據記憶。

  這兩名老道,一強一弱,一個是通脈境界,身上有香火法門傍身,紫色玄氣的程度一般,另一個化勁境界,身上香火玄氣很稀薄。

  陳三石如今已經是通脈功法精通,再加上劍氣術精通,對付此二人不在話下。

  安置好城內軍伍后。

  癩子頭悄然出現,直奔著昭通府的送子觀音廟而去。

  永樂府。

  唐王李恭披掛上陣,城內兩萬鐵騎整裝待發。

  另外,更有三萬余兵卒準備就緒。

  戰鼓震天動地,喊殺聲此起彼伏。

  副將匆匆趕來:“王爺!太好了,城外的孟去疾他們,已經開始準備撤退,連許多攻城器械、糧草都不要了!”

  “好!再探再報!只要他們一撤退,我等立即以雷霆之勢出城追擊!”

  李恭高高舉起手中將軍劍,剛要下令,就有一只黑鷹盤旋著落在他的手臂上。

  “這……”

  “是鄧豐送回來的消息?他這個時候送信,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他拆開信箋。

  里面是幾行十分潦草的字跡,匆忙到來不及用筆墨,而是用血寫下來的。

  “鄧豐無能,昭通府城恐要失守,鄧某唯有以死謝罪,請王爺小心行事。”

  失守?

  看完內容,李恭耳鳴不止,仿佛有一只毒蜂鉆進腦海當中,他神色陰晴不定:“失守?鄧豐在跟本王說什么胡話,昨天不是還好好的,一夜之間,昭通府會被攻破?”

  “什么?”

  副將愕然:“王爺,這、這怎么可能呢?短短一夜,除非是城墻塌了……”

  “或者!”

  李恭眼皮跳動:“他降了!”

  “這就更不可能了!”

  副將拿著血書:“要是降了的話,鄧豐又何必說他要以死謝罪呢!”

  “報——”

  “王爺!”

  “其余各府傳來情報!”

  “昨天夜里,昭通府城內大亂,鄧將軍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難以平息動亂,被……陳三石生擒,如今就關押在軍中!”

  “八府還說,到底還有沒有援軍,沒有的話……他們也準備降了。”

  “他們敢跟本王這么說話?混賬東西!”

  李恭難以控制情緒,幾乎咆哮起來:“主將未降,城內先亂,究竟是咱們高估鄧豐的能力,還是姓陳的有什么妖孽法術!”

  “王爺息怒!”

  副將有些六神無主:“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鄧豐倒下,其余八府必定也會像之前二十七府一樣望風而降,咱們可就成一座孤城了……”

  “慌什么!陛下就要到了!”

  李恭終究是一員大帥,迅速恢復理智做出判斷:“而且,本王剛剛得到消息,南徐國的狗東西們,居然在沒有經過同意的情況下,提前進入我大慶境內了。”

  副將聞言滿臉厭惡:“徐國的雜種們,真就像是見到血的鬣狗一樣!”

  “是啊,但是這樣也有好處。”

  李恭沉聲:“他們會比預期抵達虎牢關的速度,要快許多!如今盛人雖然拿下萊州全境,但他們又沒有翅膀,收攏兵馬、集合、調遣,都需要時間!

  “更別說,他們還需要先派一大部分人去綠嶺山,留下來包圍本王的人也不敢減少,最多,也就是派個幾千人前往虎牢關。

  “南徐,十萬大軍!

  “幾千人,守得住嗎?

  “算下來,優勢仍舊在我們這一邊,只不過給了盛人斡旋的機會罷了。

  “傳我的令下去,全軍戒備,準備迎接盛人的猛攻。

  “然后……

  “想辦法通知鄧豐,讓他火速自盡!不要再在這里丟人現眼了!

  “一個玄象境界大圓滿,再過兩年就能突破武圣的人,被一個通脈境界的參將俘虜,他是怎么有臉活到現在的!”

  “是!”

  城外。

  大盛軍營。

  “太子殿下親臨督戰,再有半個月就要到了。”

  孟去疾看著剛剛得到的消息,臉色有些難看:“偏偏這個時候,咱們要撤退……”

  “是啊。”

  詹臺明說道:“這不是打了太子爺的臉嗎……”

  虎賁軍大統帥范天發開口道:“孟帥,不然的話再堅持堅持?”

  “堅持不住了!”

  孟去疾指著輿圖:“你們好好看看吧,再不撤退就真的來不及了,先撤回去再看情況,說不定還有機會再打回來!至于陛下那邊的壓力,有我一個人頂著就是!還是那句話,只有不敗,才能伺機找到敵軍的破綻!

  “只是……

  “算時間,沙文龍他們怎么還沒有帶著陳三石回來?我們可沒有時間等了!”

  “報——”

  “大帥,世子殿下領著二十余騎回來了。”

  “二十人?”

  孟去疾沖出營帳。

  “孟帥。”

  曹樊下馬打招呼。

  “人呢?!”

  孟去疾朝著后方張望:“其余人呢?”

  “大帥,沒有別人了。

  曹樊答道:“昭通府……拿下了。”

  “四面慶歌,活捉鄧豐?!”

  孟去疾、范天發包括詹臺明聽完以后,俱是面面相覷,鄧豐不死的情況下,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間攻下昭通府?實在是有些過于匪夷所思。

  “好啊……”

  在聽完詳細的解釋以后,孟去疾忍不住勾起嘴角:“虧這小子想得出來!”

  “呼”

  不遠處,一直在做擔保的房青云,也算是松了口氣。

  他再怎么相信師弟,終究不是自己親臨現場,對于局勢的發展只是猜測而已,時間又越來越緊迫,不擔憂是不可能的。

  他忍不住感慨道:“這位鄧將軍真是了不得,完全是憑借著一己之力抗衡整個萊州的歸降大勢,差一點點,咱們就要前功盡棄了。”

  “是啊。”

  范天發贊同道:“而且少了此人,對于接下來的局勢,也有莫大的幫助!”

  “可惜!”

  詹臺明惋惜道:“此人過于忠義,即便是遭到生擒,也必定不會為我大盛所有,按照規矩,七日之內生擒武將不降,且沒有更大情報價值的情況下,就要直接斬首。”

  “多虧房將軍苦苦相勸!”

  孟去疾感慨道:“否則的話,險些誤了大事。”

  “情況仍舊不容樂觀!”

  房青云把大家拉回正題:“后續如何安排,還需要好好規劃。”

  “對!”

  孟去疾單手抓起輪椅,直接把儒生連人帶輪椅凌空抬起,飛快地沖進中軍大帳的輿圖前:“房將軍,咱們目前的主要任務有兩個。

  “其一,是想盡一切辦法,吃掉永樂府里的李恭。

  “其二,是阻擋綠嶺山的大軍!

  “根據我知道的,慶國武圣如今所剩不多,他們也需要坐鎮自己邊境的敵人,調不出多余人手來,所以慶國皇帝才御駕親征。

  “除了崔從義,范將軍也必須要盡快趕去綠嶺山才行!

  “咱們這里,還需要等待太子殿下的援兵,然后再猛攻永樂府,但問題是……

  “虎牢關怎么辦?

  “南徐國十萬大軍,很有可能在近期就會抵達,如何應對?

  “鎮南王在南邊牽制住他們的兩名武圣,外加一半的精銳,根據情報,如今這是十萬大軍的統領,是南徐的兩名玄象境界王爺。

  “可咱們得玄象也不夠用,而且由于之前全力攻城,在虎牢關內幾乎沒有設防。

“如今算下來,最快速度能趕到虎牢關的,好像只有陳將軍的三千玄甲軍,其余的大軍集合后再分調過去,至少也要三個月以后  “這仗,還是很難打。”

  “難打,也要打。”

  房青云拿著笛子,指著虎牢關的位置:“此關,乃天下排名前四的險關,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稱,再加上十萬大軍,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近兩年操練起來的新兵,三千玄甲,未必就不能守不住三個月。”

  “這會有很大的風險。”

  “風險越大,回報才會越大。”

  “我的意見,是放棄虎牢關,以昭通府城為節點,和敵軍形成割據。”

  “這樣的話,這仗至少要再打兩年,這兩年下來,要消耗多少糧草,國庫多少銀兩?反之,虎牢關只要能堅守三個月,這三個月期間,吃掉李恭部,綠嶺山的慶國皇帝自然會撤退,南徐國也不得不放棄,所以,守虎牢關,仍舊是最好的選擇。”

  “萬一守不住三個月呢?房將軍,你敢和我保證,真的能守住虎牢關嗎?”

  這一次,房青云不敢再打包票:“堅守不住,五成吧。”

  “這就對了!”

  孟去疾說道:“五成概率,即便是喜歡出奇兵的房將軍,也會覺得太低了吧?”

  “孟帥,事關重大,不是你我二人能決定的,不如這樣吧。”

  房青云說道:“分別詢問陛下、殿下的意見,最后讓陛下來決定,是割據持久打下去,還是冒險守虎牢關,嘗試著盡快吃掉永樂府,就能逼退敵軍,收復三州。”

  “好!”

  孟去疾沒有拒絕:“殿下離我們不遠,陛下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在昆侖山感悟大道,距離邊境也不像京城那么遙遠,如果用太子殿下的神鷹的話,速度還會更快,時間上來得及,就這么辦!”

  潼南府。

  太子住處。

  年過六旬的太子殿下,正在和一名黑衣僧人對弈。

  期間,有太監端著膳食上來,輕輕擺在棋盤邊上。

  堂堂太子殿下,監國儲君,平日里的伙食卻是極為簡樸,只有兩碟青菜,外加一碗米飯。

  “這么多年,殿下還是如此簡樸。”

  僧人撥弄著佛珠,緩緩落下一子:“吃得比貧僧這個出家人,還要清淡得多。”

  “本宮不節省一些,怎么能做好表率,讓百官和本宮的兒子也跟著節省,大家都不省,如今這打仗的銀子,從哪里來?”

  太子爺拿起筷子,把碗里一半的米飯都撥給對方,然后才開始吃飯。

  黑衣僧人眼神復雜地說道:“幾年不見,殿下如今,竟是連一碗飯都吃不完了?”

  “年紀大了,咳咳……”

  太子爺把臉扭到一邊咳嗽幾聲,用手絹擦過后,才繼續說道:“不打緊,咱們繼續,一邊吃飯,一邊下棋,什么都不耽誤。”

  “唉,殿下監國以來日夜操勞,實屬是把身子骨累壞了。”

  黑衣僧人拿起白子,輕輕落在棋盤上。

  “殿下!”

  “神鷹急報!”

  “念吧。”

  太子爺一邊觀察著棋局,一邊小口往嘴里送飯。

  “是!”

  侍從打開折子,逐字逐句地朗讀。

  隨著詳細內容浮出水面,太子爺和黑衣僧人的神情也跟著不斷變化,一時間甚至忘記繼續面前的棋局,聽得有些入神。

  “奇才,陳三石實乃是天降之帥才!”

  太子爺的欣賞之意,溢于言表:“從當初生擒宇文皇子到現在的四面慶歌,一樁樁一件件,哪一個不是亙古未有之奇功?本宮斷定,這些詞語會流傳千秋萬代,比我,比父皇,都要存在的更久。”

  “殿下何出此言?”

  僧人輕輕落子:“有貧僧在,殿下也未必不能千秋萬代。”

  “老姚啊。”

  太子爺放下筷子,嘆息道:“本宮從來沒有跟父皇一樣,追求那虛無縹緲的長生之路,我只是想做好這一世之功。連年征伐,戰亂不斷,貪官污吏橫行,武館宗門欺凌百姓,這天下,該整治了!可是沒辦法再往上走一步,本宮終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黑衣僧人問道:“所以,殿下認為,接下來是守虎牢、據萊州,亦或者是大祭之后,直接撤回邊境,另擇他日?”

  “割據起來,至少打上兩年之久,國庫里的銀子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四十年,好不容易才攢下這些家底,真要是打上個兩三年的時間,恐怕十年都緩不過來,更別說后續還要應對北邊的蠻族。撤走的話,下次機會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太子爺下定決斷道:“堅守虎牢關,值得一試,能不能守得住,暫且不提,本宮只想問一句,成功收復三州之后,在紫薇山上,有多大的勝算?”

  “在京城,贏不了。”

  黑衣僧人盤算道:“但是在紫薇山上,我們也只有七成勝算,并不能保證必勝,殿下可以仔細考慮考慮,現在反悔,來得及。”

  聊到這里。

  太子爺沒有再說話,而是看著棋盤,沉默地吃起飯菜,一直到把小半碗米飯吃得干干凈凈,又拎起茶壺倒入碗中,把僅剩的一點兒油水混合著茶水統統喝進肚子。

  他放下碗筷,緩緩拿起黑色棋子,再最后兩秒的猶豫后,重重落下手中棋子,整個棋盤都跟著震顫:“既然要下棋,就下到底吧!”

  昆侖山。

  洞天福地。

  這里本是一個天然山洞,多年前隆慶皇帝游山玩水時,曾在山洞內小憩,也就是在這座山洞里面,皇帝陛下夢到仙人。

  此后。

  隆慶皇帝就開始安排工匠,把山洞改造成一座隱蔽于山體之中的行宮,并且每年都會來這里住上一段時間。

  “陛下!”

  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拿著奏章匆匆而來:“東境的戰報。”

  隆慶皇帝穿著一身看似樸素,實則用料極為講究的道袍,在聽到太監的話后仍舊盤膝閉目,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黃鴻十分有默契地輕聲念誦。

  無非是重復虎牢關的事情。

  結尾時,他總結道:“守虎牢關風險極大,但相對應的,收益也極高。目前,房將軍、太子殿下,都贊同這個策略。殿下在折子的上的原話,是——‘兒臣愿親臨戰陣,即便以身殉國,也要光復大盛江山,完成父皇在紫薇山封禪的夙愿’。”

  聽到這里,隆慶皇帝才終于輕笑兩聲:“朕的這個兒子,打小就孝順。”

  “陛下,那……”

  黃鴻低聲問道:“這一仗,怎么打?”

  “就按照他們說的打。”

  隆慶皇帝的聲音古井無波:“你告訴他們,就算虎牢關失守,也要給朕不惜一切代價打下去,朕也不要什么傷亡數字,朕只要紫薇山。另外,孫象宗的下落有了嗎?”

  “回陛下的話,沒有。”

  黃鴻垂首道:“自從擴軍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

  “那就把房青云也塞到虎牢關去。”

  隆慶皇帝平靜地說道:“朕就不信,這個房青云殘廢以后,手里就一點兒手段都不剩下,正好也借著這個機會,逼他拿出來用一用。”

  “房青云去,的確合適,那陳三石還用跟著去嗎?”

  黃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之前不是說,陳三石有待成長,將來是用來做大事情的,要是折在虎牢關,豈不是太可惜了點?”

  “紫薇山就是天大的事。”

  隆慶皇帝不疾不徐地說道:“哪怕只拖兩個月,也算是陳三石死得其所,朕自然會妥善安置他的家屬,給他追封謚號。”

  “奴婢明白,這就去安排。”

  昭通府。

  觀音廟門前。

  一男一女攜手而來。

  “老爺,非得現在來拜嗎,兵荒馬亂的……”

  “你懂什么?廟里的大師說了,今天是個吉利日子,今天來拜,一準兒能懷上!再說了,仗都打完了,陳將軍進城以后,與民秋毫無犯,以后都安寧了,你怕個什么?”“哦……”

  “你快去吧,我在這里等你,記得一定要拜夠三個時辰,要誠心!”

  女子金蓮款款,快速進入廟內。

  “嘖嘖!”

  癩子頭悄然出現:“我說老小子,你也別拜菩薩了,不如拜拜我張癩子,比廟里的菩薩好用,一準讓你娘子懷上!”

  “嗯?”

  富家翁打扮的中年男人看著腰間挎刀,相貌丑陋的江湖俠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你這是啥意思?”

  “啥意思?”

  陳三石冷笑道:“意思就是我張癩子的家伙事,比和尚的家伙事好用!”

  “啊?”

  中年男人這才聽出話外之意:“你、你的意思,懷上的孩子不是菩薩送的,是和尚的種子?師傅們德高望重,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陳三石沒有理睬,是縱身一躍,跳上不夠高的圍墻,進入寺廟之內。

  中年男人看著對方消失后心里發慌,想要走正門也進去看看,結果被守門的和尚攔下,這讓他更加沒底,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最后壯著膽子搬來石頭墊腳,也跟著翻墻進了院子。

  在這深夜子時,偌大的寺廟一片漆黑寂靜,唯有供奉著送子觀音的大殿內,搖曳著昏黃的燭光,一名穿著粉色衣裙的年輕婦人跪在蒲團上,虔誠地上香祭拜。

  “嗡隆——”

  就在她默默許愿的時候,菩薩像后面,忽然打開一扇密室大門,緊接著,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從里面走出,最后足足有七八個人高馬大的和尚把婦人團團圍住。

  時至此刻,女子哪里還不明白為啥觀音廟里求子靈驗。

  她紅著臉,站起身就想走。

  結果被領頭的大和尚一把抓住衣袖:“阿彌陀佛,夫人,你想去哪?”

  “我、我要回家。”

  “夫人,哪里走,你難道不想要孩子了嗎?”

  “不要了。”

  “站住!夫人,你以為你還走得掉嗎?”

  “老老實實聽話吧,我們八個人給你開光施法,回去以后保準懷上!”

  “啊——”

  “老子跟你們拼了!”

  中年男人親眼目睹這一幕,登時怒不可遏,赤手空拳就沖了上去。

  “嗯?!”

  “淫僧,淫僧!”

  “施主,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我等只是準備給夫人開光而已!”

  “砰——”

  為首和尚,抬腿一腳就想要朝著男人踹去,可才抬起腿,就有道寒芒閃過,他只覺得腿上一涼,再看時,就少了半截,繼而便是噴涌而出的鮮血。

  “啊!!”

  他哀嚎著倒在地上,抱著斷腿掙扎起來。

  “呲呲呲!”

  陳三石手中的禾苗長刀不斷揮舞,刀光連成一片,宛如一朵綻放的蓮,不出幾個呼吸,腳下就變成了一片血泊,八名香火神教教徒,盡數咽氣。

  “殺人了!”

  中年男人帶著婦人,驚慌失措地逃竄。

  陳三石沒有急著取出玄珠,因為他知道面前香中的香火已經被取走,之所以來這里,就是為了引蛇出洞,賺一把大的。

  “閣下就是張癩子,張大俠吧!”

  果然,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

  云霄子和凌虛子一前一后,來到大殿之內。

  “正是在下!”

  陳三石控制著說話語調和行事風格,保證和自己本人完全不同。

  “張大俠!”

  云霄子瞇起眼睛,警惕地說道:“我們香火神教,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屢次三番搶我香火,殺我門徒!”

  “你們香火神教,竊取神靈香火,坑害百姓,人人得而誅之!”

  陳三石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受太子指使的!”

  “啊?

  云霄子駭然大驚:“你怎么連這個都知道!”

  “天底下,就沒有我癩子頭不知道的事情!”

  陳三石面上不動聲色,心里思索起來。

  他隨口一詐,這兩人就招了。

  還真是太子所為。

  今日之所以來這一出,一方面是因為還差些香火,就能夠把劍氣術修煉到下一個階段,另一方面,則是確實想知道太子他們在搞什么鬼。

  畢竟這里可是戰場,要確保沒有人在后面搗亂。

  “這……”

  云霄子臉色不停變幻,本打算殺人滅口,但是聯想到對方吸收香火的速度之快,說明造詣深的可怕,最后還是沒敢輕舉妄動。

  他試探性地問道:“張大俠,何苦呢,難道你非要和我們,和殿下過不去嗎!你有一身本領,不如加入我們,事成之后,也是個從龍之功!”

  從龍之功?

  陳三石好像無意間得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香火神教是太子的人。

  然后又說有從龍之功。

  太子……

  要造反,弒父?

  他保持著平靜的面色:“笑話!我乃求仙之人,對朝堂之事不感興趣!”

  “張大俠,先別急著拒絕!”

  云霄子說道:“不如這樣,你且等貧道回去跟殿下稟告一聲,,閣下如此高人,殿下必定欣賞有加,到時候開出的條件,閣下未必會拒絕。”

  陳三石不答話,做出要動手的姿態。

  “何至于此?!”

  云霄子連連后退:“張大俠,不如這樣,四個月后,你且在太湖府的山神廟跟我們會面!到時候看條件滿不滿意,再決定合作與否也不遲!”

  “沒錯。”

  凌虛子跟著說道:“閣下既然對朝堂之事不感興趣,想必也不會對外泄露此事,剩下的,咱們到時候再慢慢商榷!”

  太湖府。

  陳三石日日夜夜都要看輿圖,怎么會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太湖府旁邊,就是紫薇山!

  也就是說。

  太子如果要造反的話,會選擇在紫薇山動手,也就是說,前提是收復三州之地以后。

  原來。

  尋仙樓給的消息是對的,香神教真的要在“京城”有大動作。

  只不過這個京城指代的不是地名,而是人,是皇帝!

  “為表達誠意……”

  云霄子從懷中拿出一口袖珍香爐:“這些香火,就當做是送給張大俠的見面禮物,之前的事情,我們香火神教保證不追究,如何?”

  “嘁!”

  陳三石瞪眼道:“還不快滾!”

  “快走!”

  云霄子兩人對視一眼,然后迅速撤退。

  陳三石以觀氣術確認他們走遠后,才打量起地上的香爐,這口袖珍香爐不足巴掌大小,但是紫氣氤氳,香火充沛,底部同樣留有血紅的印記。

  “這些香火,足夠劍氣術突破了。”

  他拿出玄珠,把香火盡數吸收干凈,然后把香爐隨手丟掉。

  上面有印記,拿著會被跟蹤。

  而且經過試驗之后,香爐煉出來的靈禾效果,并不比玄鐵爐鼎好,因為這根本就不是用來煉丹的東西,留著也沒什么用。

  藥膏,他現在也不缺。

  今日這一趟,收獲不小。

  只是……

  太子造反,為什么一定要選在紫薇山?

  他稍加思索,也就理解了。

  不管是逼宮還是造反,手里都要有足夠的人用,而太子在京城內的勢力,想必是比不過皇帝老兒的,即便是在京城周邊,調動兵馬的動靜也太明顯,容易遭到察覺。

  但是紫薇山,剛剛合適!

  戰事結束后,皇帝必定會來封禪。

  而三州戰事剛剛結束,有兵馬在此,再正常不過,再加上早早暗中趕來的裴天南等人,一切就合理了起來。

  只是……

  仗還沒打完,太子就早早布局。

  萬一后續要是打輸,或者沒有收復三州之地呢?

  這個“宮”,太子就不逼了?

  罷了。

  這些跟他都沒有關系。

  對于陳三石來說。

  給他下毒,親造出云州十日的老皇帝該死,拿活人祭祀的太子,同樣不是什么好東西,誰當皇帝,沒有區別。

  唯一值得考慮的,是接下來,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有沒有可能從香火神教手里面誆騙到更多的好處。

  而且看樣子……

  云霄子把他當成什么高手了。

  當然,陳三石也不是純粹在裝。

  他的觀氣術,能夠判斷出實力。

  那個云霄子體內的香火玄氣,甚至還沒有自己濃郁,真打起來,無非是用劍氣術殺之。

  皇室,真是沒有親情!

  陳三石略微感慨后,就離開大殿跳出寺廟,再次沒入黑暗中。

  鬧得再大,也要先把眼前的仗打完才行。

  好在確定,不會跟云州一樣,皇帝親自捅刀子,就能放開手腳施展了。

  根據他的判斷,東境的局勢仍舊不容樂觀。

  大盛不論是兵馬,還是高級將領,都有些不夠用,紙面上大盛毫無疑問仍舊是最強的,可四面環敵,每個方向都需要兼顧,也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那個鄧豐……

  要是能歸順的話就好了,會對接下來的局面很有幫助。

  而且陳三石仔細查過。

  此人人品貴重,是當世少有的,不欺壓百姓,同流合污的好官。

  也正因為這樣,他數年之前才從京城發配到邊疆來。

  人是好人,但這種人往往也骨頭硬。

  要不是早有準備,喊著崔從義和沙文龍一起進去,再晚一步就給他自殺成功,能不能說服歸為己用,也只能試試看。

  實在不行的話,那就該怎么樣還怎么樣。

  戰場上,不能是友,只能為敵。

  回到安排給自己的住處后,陳三石沒有聲張,而是抓緊時間,修煉一夜的劍氣術。

  術法:劍氣術(精通)

  進度:855/1000

  直到次日天亮,他才開口道。

  “夏琮!你去鄧將軍的卷宗,生平事跡,都給我調過來。”

  “是!”

  “鄧將軍,你降了吧,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沙文龍手里拿著鐵刺鞭,看著卸下鎧甲,只剩下一身滿是血污的內襯長袍的鄧豐,不耐煩地說道:“規矩你知道的,高級將領看押起來太過麻煩,所以一般情況下,七日之內不降,就要斬首示眾!”

  鄧豐不但渾身都是玄鐵鎖鏈,如今手腳更是都釘死十字木樁之上。

  他緊閉雙目,一言不發。

  “鄧豐!”

  沙文龍呵斥道:“你一個敗軍之將,大盛朝廷連侯爵都許諾給你了,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好,老子算你骨頭硬,你家人呢?!來人,把姓鄧的家眷都給我押上來!”

  很快,就有老老少少十幾名家眷,兩個兒子三個女兒,以及老母親和妻妾被推搡著進入營帳當中。

  鄧豐充耳不聞。

  “鄧將軍!”

  沙文龍說道:“你一個人死就罷了,真的還要連累你的妻兒老小嗎?”

  這次。

  鄧豐終于睜開雙眼,但他不是求饒,而是冷笑道:“快殺!把他們,連我一起都殺了!”

  “你?!”

  沙文龍一怔,萬萬沒想到連這招都不管用。

  “殺啊!”

  鄧豐竟然是催促起來:“他們活著的時候,受我福蔭,如今我兵敗,給我一起死也是理所應當!你怎么不殺!”

  “好啊,老子就殺給你看!”

  沙文龍最近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發泄,欲要動手時,一襲白袍的年輕人走進營帳。

  “沙文龍,差不多行了。”

  “陳三、陳將軍。”

  沙文龍強忍著不直呼其名:“鄧豐死活不降,直接殺了吧!”

  “你出去吧,把鄧將軍的家眷好生安置。”

  陳三石下令道:“要是有一個人,尤其是女眷,受到半分侮辱,我上折子,斬你全家!”

  “我知道了。”

  沙文龍隱忍著,領著鄧家家眷離去。

  陳三石又下令,讓夏琮等人隔絕營帳兩百步,兩百步內,不允許有人。

  “姓陳的。”

  鄧豐譏笑道:“你以為安置我家眷,就能收買我?”

  “不,沒準備靠著這個收買你,只是我知道殺了沒用,就先留著,等到七日之后跟你一起殺,算是出于對你的尊重。”

  陳三石說著,在帳內的椅子上坐下,翻看著幾冊卷宗,沒有再急著說話。

  反而是鄧豐有些憋不住,他不甘心地說道:“陳三石!我只輸給你半個時辰!天亮之后,你們是準備撤退的,對不對?也就是說,再有半個時辰,城內不亂,你就輸了!”

  “嗯,你說的都對。”

  陳三石停頓了下,“但是這半個時辰,是天塹,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你是不可能贏的。”

  這次戰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來的信心,但確實掌握了一種屬于兵法,而且是從先賢的事跡再加上大大小小這么多起戰役中領悟出來的。

  在當時的情況下,百姓和守軍無非是求一條活路,活路既然有了,根本就沒有繼續守下去的意義。

  也就是鄧豐威望過高,不然的話第二天就開門了,連四面楚歌都用不上。

  “罷了。”

  鄧豐懶得再爭論:“成王敗寇,動手殺了我吧,鄧某絕對不做不忠不義之人。”

  “忠義,好一個忠義。”

  陳三石拿著卷宗,念道:“鄧將軍,我問你一句話,守城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保護百姓!”

  “如今城破,百姓可有受傷?甚至城里面,有幾個你以前礙于朝廷背景,沒敢動的貪官酷吏,今天早上也被殺了,百姓一片叫好,這對于百姓來說,難道不是過的更好了嗎?”

  鄧豐:“……”

  “還是說,鄧將軍覺得非要繼續打下去,再多死一些百姓,才叫做保護?”

  鄧豐改口道:“我是為報效朝廷!”

  “哦?”

  陳三石拿著卷宗:“慶歷一百九十二年,鄧將軍那個時候才十六歲,初出茅廬,就寫下過一首轟動文壇的詩。

  “苦讀圣賢立生民,往繼絕學開太平。

  “手提三尺青鋒劍,掃盡天下腌臜物。

  “那么我想問問,對于鄧將軍來說,是報效朝廷更重要,還是這個你曾經立下的宏愿更加重要?”

  鄧豐皺起眉頭:“這矛盾嗎?”

  “矛盾,當然矛盾!”

  陳三石說道:“據我所知,慶國貪官污吏橫行,稅收年年疊加,百姓苦不堪言,每年叛亂起碼也要十幾起,在這種腐朽已深,積重難返的朝廷繼續待下去,鄧將軍覺得,可能做到所謂的萬世太平嗎?甚至……連為生民立命立命,掃盡天下腌臜物都做不到吧?否則的話,城里的幾個官員,也不用等到我來殺了。

  “如此以來,報效朝廷,和天下太平,難道不矛盾嗎?

  “將軍繼續留在慶國,不是在破壞自己的宏愿?

  “還是說……”

  他頓了下,接著聲音陡然提高:“鄧將軍只不過是一個貪慕虛榮,虛偽偽善之徒!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保住所謂‘六世忠烈’的名頭!”

  “你放屁!”

  一直像是死狗一樣的鄧豐,終于被刺激到神經,他破口大罵:“你憑什么這么說我!”

  “難道不是嗎?”

  陳三石站起身:“假如,昭通府城真的因為鄧將軍的忠勇無敵守下來了,那么,城里那位家族背景深厚,算得上是慶國皇親國戚的知府少爺,豈不是可以繼續禍害百姓,強搶民女,你就算上再多的折子,又有什么用呢?最多也就是罷官罰俸,大不了他們換個地方,繼續做以前的事情,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這些受害的百姓,可不可以認為是鄧將軍守城導致的?

  “所以,報效慶國朝廷和開萬世太平,難道不矛盾嗎?

  “只要鄧將軍繼續作為慶國之將,就算再有一千年,也實現不了這個愿望吧?”

  “可笑,可笑!”

  鄧豐找到破綻,開始瘋狂地反擊:“你說這么多沒用的廢話,還不是想讓我投降?慶國是貪官污吏絡繹不絕,百姓苦不堪言,但是你們盛國呢?云州十日,連我都看出來不對勁!那可是將近百萬的百姓!要說爛,你們盛國更爛!”

  “鄧將軍!”

  陳三石一字一頓:“我說過,我效忠大盛,或者自詡大盛忠烈之類的話嗎?”

  “轟隆!”

  這一句話。

  好似晴天霹靂般,在鄧豐的腦海中炸響。

  “你、你這話什么意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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