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通過古傳送陣。
回到天涯海角。
陳三石確認景神果沒有問題后,稍稍松口氣,有些曲折,好在東西到手。
他離開赤嶺山后,沒有直接拿著修辟魚去找魏玄兌換果子。
因為魏玄的懸賞是公開的。
自己到手之后,很快就會鬧得人盡皆知。
在這種情況下,陳三石再去黑市,無異于抱著金磚過鬧事,而且也不順路,于是才先去采購東西,準備在離開坊市的時候完成交易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結果他確實沒有被人盯上,魏玄被人盯上了,而且還是執法堂的執法執事。
這些修士……
真是連土匪都不如。
陳三石回頭,看了眼黯淡無光的古傳送陣,可以確認,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追出來 此方世界的封印雖然動搖,但是尚且存在,天水洲的修士們無法大規模涌入東勝神洲,只能通過特定封印松動的時間節點傳送,或者依靠古傳送陣的玉牌。
事實上。
這一趟看下來,修仙界的修士們也一直都在如此做。
修仙界遼闊無邊,可不止有他看到的大澤坊市,李老頭兒口中的各種宗門,只怕是也數量繁多,肯定會想方設法地進入到神洲境內,去尋找所謂靈脈。
要是有所發現的話,必定又會在東勝神洲攪動風云。
而且根據他們的重金懸賞來看,很可能已經有所發現了。
“你怎么一身的血氣?”
被安排在傳送陣附近等候的昭昭,張望著后方有沒有追兵,問道:“殺人了?”
“嗯。”
陳三石這一趟。
算是在大澤坊市出名,以后再想來買東西,就要易容改面。
離開天涯海角。
一路返回到南徐小城,和秦長旭等人匯合。
“督師。”
秦長旭稟告道:“出事了!”
“和仙人有關?”陳三石猜測道。
“督師怎么知道的?”秦長旭微微詫異,而后告知道,“就在督師前去天涯海角后不久,卑職收到北涼傳來的消息,西齊國聯合諸多仙師,從西側的牧州攻入我大盛境內,而后一路長驅直入,直奔著洛州而去。”
“牧州長城堅固,兵力充足,沒記錯的話紫薇山之亂后,又調了一名新晉武圣過去鎮守,怎么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告破?”
陳三石問道:“也是因為仙人?”
“正是。”
秦長旭回答道:“根據前面傳來的情報,根本就沒法打,西齊國的隊伍里面有仙人,他們會御劍飛行,竟然三更半夜來搞斬首行動,殺完將領就飛走,將士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再加上西齊國養精蓄銳幾年,當年明州之亂的損耗基本上恢復個七七八八,這次又是舉國之力,號稱五十萬兵馬,浩浩蕩蕩。”
“牧州和洛州,又是詭異的戰局。”
陳三石詢問道:“西境八州加起來,也有二十萬的督標軍,目前還在調度當中?涼州軍方面可有調動?”
“北涼軍大部分都調去東邊了!”
秦長旭說道:“東慶也再次調集大軍,不計成本的壓入邊境,同樣有所謂的仙師助陣,南徐也不例外,在前面幾個地方,已經和鎮南王的部下小打了幾場。”
東慶。
沈歸荑?
陳三石在心中盤算著。
才趕走蠻族,結果東、西、南三國就盡數傾巢而出。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靈脈找到了。
而且,恐怕就在大盛朝的境內。
按照修仙界的規矩,哪個勢力能夠在靈脈復蘇時占據地盤,那么靈脈就歸這個勢力所有,因此才會有這一場天下大亂。
仙人們把本該屬于他們的戰爭,轉嫁到了凡人的頭上。
這一仗不論結果如何,都是各國國力的巨大消耗,這一切,都需要黎民百姓來買單。
“北涼軍去了東邊。”
陳三石盤算道:“對于我有什么調度?”
“暫時沒有。”
秦長旭情報細致:“據說剛開戰的時候,曾經派人去想請督師大人提供一些策略建議,得知督師閉關之后就干脆沒有打擾。
“如今涼州城內,只有洪澤營駐守。
“其余北涼軍,由呂將軍、裴天南等人率領,去和東慶對峙。”
“這么說來……”
陳三石調侃道:“我閉關不參戰,朝廷非但沒有催促我出關,反而比較支持我繼續閉關下去。”
“目前來看,確實是這么個意思。”
秦長旭試探性地說道:“卑職能不能說說自己的見解?”
“這有什么不能的。”
陳三石牽著馬往前走:“你盡管說便是。”
“朝廷這是不想再讓督師繼續立功了。”
秦長旭沉聲道:“督師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經是冠軍侯,再加上督師的職位,要是再立功下去,可就封無可封了。
“朝廷不是不想用督師。
“而是……
“不敢再用督師了。”
“用不用我倒是無所謂。”
陳三石說道:“就怕西邊最后出事。西齊掛帥的人,具體是誰,你細細說來與我聽。”
“名義上的統帥是鐘無心,督師大人以前在明州,應該也算是與其打過交道,不過這次西齊真正的指揮者是‘兵仙’。”
秦長旭頓了下:“哦,不是史書上的兵仙喻尚恭,而是一名‘仙人’,姓韓名湘,據說此人,來自于另一個世界。他曾經在凡俗一統七國,得到那一方世界‘兵仙’的稱號,然后踏入仙途,成為一名仙師,此次就是有他全權指揮戰役。
“這些消息,并不難打聽。
“西齊自己對外宣傳的沸沸揚揚。
“畢竟,咱們大盛朝有督師大人你在,他們如果不找一個名頭更響亮的人站出來,連士氣都提不起來,更別提打仗了。”
一統七國。
這凡俗去修仙界尋仙的,還真是什么人都有,不過能走到尋仙這一步,本來也都是自己世界的一方翹楚,比如那魏玄,年輕的時候也是江湖中的天下第一。
“你去收集更詳細的情報,把督標軍如今的兵力部署情況,以及敵軍的行軍路線,全部畫下來,不要出現差錯,畫好以后拿給我看。”
陳三石吩咐道。
一來一回的行程。
不知不覺就是半年過去。
如今的天氣變得炎熱起來,尤其是南徐這邊空氣濕度高,濕熱的天氣,黏糊糊的衣服貼在身上,令人感覺到十分不適。
習武之人不會因為這點天氣受到影響,但當然也更加喜歡正常的天氣。
南徐和鎮南王局部開戰。
但是暫時沒有影響到梁山泊附近,他們得以順利同行,另外招安的事情也在有序進行,不久之后,梁山泊就會歸為大盛朝廷,允許他們保留兩萬兵馬,駐扎在莽山府。
在整理完更加詳細的情報之后。
秦長旭拿來標注完畢的輿圖,講述道:
“督師請看。
“牧州、洛州失守之后。
“朝廷調集西部督標軍全速進軍。
“督標軍的統領是‘童曉初’,就是太祖開國之初,封賞的麒麟閣十二上將之一的童家后人。
“此人之前,一直在前太子的虎賁軍中任職,紫薇山之亂后非但沒有遭到處罰,反而得到陛下賜藥,突破武圣之后,和死侍當中的武圣‘滕樂’,他們兩個人各位正副將軍,統領督標軍。
“而且咱們大盛朝也有仙師。
“一個是曲元象,督師大人你在涼州見過。
“另一個是從京城去的,叫王竣。
“和西齊一樣。
“這兩個‘仙師’,才是此次大軍真正的統帥。
“這兩個人趕到以后,西齊那邊的仙師才不得不停止斬首行動,雙方回歸到正常的戰爭部署。
“目前,督標軍已經來到洛水附近。
“而西齊方面,堅守不出。
“雙方陷入僵持。
“督標軍穩扎穩打,如今在夷陵一帶安營扎寨,等候戰機……”
“等等!”
陳三石打斷道:“你說督標軍把營寨扎在什么地方?”
“這里,夷陵。”
秦長旭的手放在輿圖上一塊植被繁密的區域:“六月酷暑,武將們還好,底下的將士們實在是受不了,就把營寨扎在夷陵,避免暴曬,又能夠取到足夠的水源。”
“督標軍完了。”
陳三石卻是嘆息一聲:“快寫信告訴他們,立馬撤出夷陵,說不定還來得及,要是再慢一些,就要全軍覆沒了。”
“什么?!”
秦長旭沒想明白,但對于督師大人的判斷沒有絲毫懷疑,立即照做。
京城。
武安侯府。
庭院之內。
房青云正在和十二皇子曹芝對弈。
一局棋罷。
曹芝連連搖頭:“又輸了,整整一百局,我是一局也沒能贏房將軍啊。”
“殿下進步神速,輸得越來越少。”
房青云分揀著棋子:“早晚有一日會贏的,咳咳咳……”
“房將軍最近臉色是越來越差了。”
曹芝不斷把一枚白棋拋起又接住,問道:“要不要我去太醫院,把那幫老家伙請過來瞧瞧。”
“沒用的。”
房青云頷首,用拳頭擋在嘴前,半晌后才止住咳嗽:“多年前的舊傷,早已深入經脈肺腑,不可能治好的,沒幾年活頭了。”
“那可真是天妒英才。”
曹芝的語氣帶著微弱的同情:“洛州戰事忽然爆發,本來我還想說,要不要請房將軍過去一趟,如此看來,還是請將軍在京城調養身體吧。”
“仙人之爭,房某人一介廢人,去了又有什么用,而且也確實折騰不動了。”
房青云把最后一枚黑子裝入棋簍當中:“還是交給有能力的人處理吧。”
“將軍是在說陳督師吧?”
曹芝嚼著果脯,坐姿不端:“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內閣那邊,這次好像是準備培養新人,不準備動用他和洪澤營。
“內閣那幫人啊,無非是害怕我那大哥功勞越來越高,最后難以約束,其實要我說吧,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哦?”
房青云打趣道:“看來要是讓殿下來主理朝事的話,會對我家小師弟十成信任?”
“何止。”
曹芝理所當然地說道:“換成我來,這么好的將軍為什么藏著不用?打!先打西齊,再打南徐,把天下一半的兵馬都交給他來節制。先封我大哥國公,再封異姓王,就留他在北境鎮守,還有房將軍你們,也都在涼州,愿意在軍伍里奉獻就奉獻,不愿意就愛干什么干什么,百年之后,也是一段千古佳話。”
“殿下,和我談條件沒有用啊。”
房青云徐徐道:“我們督師府人微言輕,幫不上殿下什么忙。”
“瞧瞧這話說的。”
曹芝翹著二郎腿,躺在藤椅之上,順手拔下一顆草叼在嘴里,悠悠道:“勢力有什么用?這世界上最值錢的,是大才啊,只要能有大才,何愁沒有江山天下。”
“殿下倒是個禮賢下士的明主。”
房青云頓了下:“只是,真要是按照殿下所說,殿下不會因為邊境有一個舉世無雙的武圣手握重兵,而睡不著覺嗎?”
“狹隘了不是?”
曹芝望著天空:“房將軍應該知道,有句話叫做‘出師有名’。當全天下都知道,朝廷對某個臣子敬之又敬,恩典無數的時候,他要是造反,就無異于告訴天下人,自己以前都是裝的,是不會得到‘大勢’的。尤其,是當這個人,以‘仁義’聞名天下的時候,他是沒辦法做出和‘仁義’相違的事情的。
“‘仁義’二字,是收攏天下人心的好手段,但同時,也是沉重的枷鎖啊。
“自愿戴上這道枷鎖的大將軍,簡直就是千古良臣,根本不可能做出違逆之事的。
“哦,這是我大哥自己的行軍理論。
“兵者,勢也。
“所以啊,我有時候也想不明白,內閣那幫人整日疑神疑鬼是圖個什么?也許,是他們以前得罪你們督師府太多,生怕遭到報復吧。”
聽聞此番言論。
房青云看向這位皇子的眼神,明顯變得嚴肅幾分:“殿下年紀輕輕,倒是看得清楚。”
“所以。”
曹芝坐起身子,拿著棋子:“我從來都不怕你們督師府,尤其是在我大哥名揚天下之后,就更沒什么可怕的了。督師府的人永遠都只會是忠烈,生生世世都是我大盛的忠臣。”
“這是自然。”
房青云做出請的手勢:“殿下先請吧,我們開始下一局棋,第一百零一局。”
“改日吧。”
曹芝伸了個懶腰:“我要進宮一趟。如今,三國環伺,八面危機,光靠那些蠢材,怎么可能擋得住?我得跟內閣的人好好爭一爭,趕緊把我大哥請出來。”
萬壽宮。
“陛下。”
黃鴻匆匆而來,稟告道:“鎮南王殿下,在吃下升云宗給的‘不滅草’和丹藥之后,又苦練半年之久,如今成了。”
幔帳之后。
基座之下。
擺滿靈石和聚靈陣法。
隆慶皇帝就在這里調養,排除著經脈內殘留的煞氣。
他緩緩睜開雙目:“如此說來《龍經》是真的?”
“應該是真的。”
黃鴻緩緩跪下:“只是奴婢始終練不成,而且練著練著,經常會出現經脈錯亂的問題,不敢再強行練下去,白白浪費了一份天材地寶,真是罪該萬死。
“想來……
“這《龍經》非資質決絕之人不可練成。”
“洛州如何?”
隆慶皇帝發問。
“已經按照陛下的安排照做了。”
黃鴻答復道:“這次讓那兩名升云宗的弟子前去助力,以童曉初掛帥,西征討伐西齊國,收復兩州失地。”
“童家是我大盛朝的十世忠烈,這些當初立國的老勛貴沉寂百年,朕也算是給他們這些后人一個機會,希望他們不要讓朕失望。”
隆慶皇帝強調道:“此戰之后,朕就再也不用看那些所謂仙師的臉色,此戰若不成,東慶和南徐就會一擁而上。所以要不惜一切代價,收復洛州邙山。”
“奴婢明白。”
黃鴻起身:“奴婢這就去一趟中覺殿,把六殿下和兵部的部署拿過來給陛下過目。”
中覺殿。
六皇子曹煥,除去內閣首輔嚴良之外,兵部連同其余所有的內閣大臣悉數聚集于此。
在他們的面前,是一張巨大的輿圖,以及長達數丈的沙盤。
“再從京城集結一部分虎賁軍和玄甲軍,隨時準備出發支援,還有,西南地區和西北地區的各個都指揮使司以及營兵,也要做好準備,必要的時候寧可舍去一些州府,也要前往夷陵支援。”
兵部尚書明青鋒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前線的部署。
一名將士趕來殿內,匯報著夷陵的戰報。
“好,好啊。”
曹煥看完以后,對著眾人說道:“王竣、曲元象兩位仙師趕到前方以后,很快就穩住局勢,一路接連拔掉西齊大軍的數個營寨。
“如今,西齊國大軍堅守不出已有兩月,形同縮頭烏龜。
“而童將軍等人穩扎穩打,在夷陵山安營扎寨的同時避暑。
“只需要等到秋后,洛水水勢下降,西齊的水運糧道就會受到嚴重的影響,到時候我軍傾巢而出,不僅僅能收復洛州和牧州,還能直接打入西齊境內。”
“好!”
吏部尚書尹鳴春大喜:“西齊定然想不到,不光是他們有仙師,我大盛朝也有!”
“是啊。”
嚴茂興松了口氣:“西齊那邊不是還放出話來,說他們請來的什么仙師,是哪個地方的‘兵仙’,曾經一統七國,搞了半天,雷聲大雨點小,被童曉初他們打得兩個月不敢露頭!”
“兵仙?我看是龜仙!”
尹鳴春調侃著,幾名大臣不禁發笑。
“能穩住局面就好。”
兵部尚書明青鋒朝著萬壽宮的方向抱拳:“這一戰若勝,我大盛在未來二十年內,有機會一統天下!而且,這也是培養新將領的好機會。”
“說的沒錯。”
尹鳴春附和道:“那個陳三石遲遲不肯入京,說明他有二心,在這種情況下,絕對不能再讓他繼續立功了。”
“什么守孝!”
嚴茂興直言不諱地說道:“依我之見,無非就是想擁兵自重!”
“嗯。”
明青鋒摸著下巴上的胡須:“這一仗打好之后,也能讓他認清自己,我大盛朝不是只有他一個能領兵打仗的將軍,不要把自己的位置看的太重了。涼州消息如何?”
“還在閉關。”
將士匯報道。
“讓他繼續閉吧,反正一戰也用不上他。”
“不妥!”
眾人議論之間。
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十二皇子曹芝邁著流星大步走入殿內:“本王的建議,是火速去請陳將軍出山,這一戰,最好還是讓陳將軍領著他的洪澤營立即開拔趕往夷陵。”
“十二弟?”
曹煥似乎有些沒想到他的出現:“此言何意?”
“事關重大。”
曹芝用腰間的佩刀指著沙盤:“東慶、南徐都在隔岸觀火,一旦我大盛朝在西邊蒙受損失,他們就會一擁而上,到時候我們面對的,就是三國聯軍!就算我大盛朝加起來有百萬兵馬,恐怕也遠遠不如三國加起來的力量強大。”
“殿下且慢。”
明青鋒打斷道:“殿下所說,我等都心知肚明,可前線如今在童將軍和仙師的帶領下穩扎穩打,只需要等到秋后就是必勝之局,為什么一定要去喊陳三石?”
“很簡單。”
曹芝兩手一攤:“如今我大盛朝,在兵法上的造詣,沒有人比得上陳將軍,此戰事關重大,只有把他調過去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殿下是否有些過于抬舉陳三石了?”
明青鋒敲打著輿圖:“殿下請看,即便沒有陳三石,我軍如今也是連戰連捷,占據上風,接下來只需要等候戰機而已。”
“西齊仙師韓湘為何人?那是曾經滅過七國之人,諸位大人,難道覺得他會就這么等死不成?”
曹芝勸告道:“還是讓我大盛朝的兵圣,去對兵仙吧。”
“殿下,臣有話要說。”
明青鋒神色嚴肅,情緒有些激動地說道:“我兵部如此安排此次戰事,絕對不是為了針對陳三石,或者是所謂的‘妒賢’,他和臣無冤無仇,臣也沒必要找不痛快。
“臣不動用陳將軍,完全是為朝廷考慮。
“縱觀千年史冊,有哪朝哪代大大小小的戰事都必須依賴一人?
“這樣下去,成何體統?
“臣,再把話說難聽一些。
“殿下口口聲聲請陳將軍,難不成,我大盛朝就要亡國了?!”
看著他慷慨激昂的提問。
曹芝只是淡淡給出兩個字的回復:“難說。”
“這,殿下怎么能說出如此言論……”
明青鋒有些惱怒。
但礙于身份,他也不敢與之爭論。
“十二弟,你言重了!”
最終,還是監國皇子曹煥沉聲道:“在場的諸位大人里,沒有一個人去否認陳將軍的才干和領兵能力,但是也正如明大人所言,一個朝廷是萬萬不能依賴一個人的。
“如果非要說的話,這個人也只能是陛下!是父皇!”
“十二殿下,你還是不用憂慮了。”
嚴茂興說道:“臣等知道你也是為社稷考慮,但是大可不必,只需要靜靜等待捷報即可。”
“嘖嘖”
曹芝輕輕搖頭:“諸位啊諸位,那就隨你們的心意吧。”
夷陵。
督標軍。
中軍大帳。
“噗——”
帥位之上,曲元象把才喝進嘴里的酒全部噴了出來,勃然大怒道:“什么破酒,也敢拿來糊弄你仙師爺爺?!”
“仙師息怒啊。”
一名將士哆哆嗦嗦地說道:“這、這已經是玄象之上的將軍們才能喝到的寶藥制成酒了,再好的我們凡間實在沒有。”
“沒有也要去給我找!”
曲元象破口大罵,直接把酒壇子砸在將士的身上:“今天晚上之前,要是再找不來老子喝得下肚的酒,仙師爺爺我就砍了你的狗頭!”
“是是是!”
將士腦袋當場流出鮮血,也不敢有異議,連忙離開營帳去找酒。
“老子辛辛苦苦幫他們打仗,竟然連口酒都喝不上!”
曲元象罵罵咧咧地說著。
在他身邊,一直在閉目養身的王竣睜開雙目,嫌棄地瞥了他一眼:“聒噪!”
“難道不是嗎?”
曲元象瞪著眼睛說道:“如果不是你我師兄弟二人,他們那些什么狗屁將軍,人頭早就滿天飛了。”
“拿下邙山祖脈,你我筑基丹就有了。”
王竣冷冷道:“認真一些,這也是你我的大事。”
大帳旁。
還有另外一處營帳,但是故意搭建的小上一些,以此來彰顯地位的不同。
“太過分了!”副將滕樂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之上,氣得來回踱步:“那個酒鬼仙師,日日夜夜都在打罵我們的將士!
“就連你我,也得不到半分的好臉色。
“簡直,就是不把你我當人看待!”
“他們是仙師,將來是有望長生的仙人,本來就高我們一等,這很正常。”
童曉初吃著飯食,眼光盯著面前的輿圖:“再說,如果沒有兩位仙師坐鎮的話,我們也不會一路順利地來到這里。”
“話雖如此……”
滕樂還想抱怨,童曉初卻是沒有聽下去,搶先問道:“西齊的情況如何?”
“還是跟之前一樣。”
滕樂回答道:“不管怎么吸引或者是叫陣,死活都不肯露頭,看來,我們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打過去了。”
“無妨,這本來就在我們的計劃之內。”
童曉初放下碗筷:“再過兩到三個月,敵軍自然會因為糧草的問題后撤五百里,到時候就是我們乘勝追擊,一鼓作氣將其拿下的時候。提前開始準備吧,你先調出兩萬兵馬,從此地……”
就在他要布置策略的時候,一名將士慌慌張張地來到賬內。
“什么事兒?”
童曉初有些不悅:“說過多少次,我等軍伍之人要處變不驚,你這樣的人將來怎么領兵?說吧,什么事,兵部有調動?”
“不是。”
將士雙手舉起一封沒有拆開的信箋:“涼州督師府送來的密信。”
“督師府?”
童曉初怔了下,眉頭微皺:“陳三石寫信做什么,這一仗跟他又沒有什么關系。”
“金標密信,只有大帥有資格看。”
將士說道:“這個等級的密信,肯定關乎到此戰的大局。”
“此戰我才是統帥!用得著他來指點?!”
童曉初拿著密信沒有拆開,看著上面的金標,只覺得無比刺眼:“這陳三石未免也有些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童帥。”
滕樂勸說道:“不然看看?陳將軍到底也是兵法大家,此戰事關重大,吸納一些建議總歸是好的。”
“你這意思,難道是我不知兵?”
童曉初冷哼道:“你去紫薇山太廟旁邊的麒麟閣看看!我童家祖宗排在十二上將的第四位,三百年前就是以謀略著稱!
“我承認,姓陳的是厲害。
“但是,我劍也未嘗不利!”
他說著把尚未拆開的信箋放在蠟燭上方的火苗處,任由其從底部開始燃燒,而后隨手丟在地面。
“滕樂,你點五百輕騎,跟我出夷陵,去前方勘探地形!”
“這……好吧,我這就去。”
滕樂無奈離去。
也就在他領著部下沒入黑暗,營帳內再也沒有別人的時候。
童曉初連忙把信箋上的火焰踩滅,趕緊俯身把信封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將其拆開,確認里面的大部分內容沒有損壞后,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他怎么可能不看陳三石的建議。
剛才那樣,無非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
他才是這一戰的統帥,威信無比重要。
要是當著眾人的面拆開信查看,萬一里面的內容跟自己的布置有出入,需要趕緊做出改變,豈不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
陳三石救了我!
那么他這個好不容易才得到重要,掌握兵權的統帥,威望就會蕩然無存。
但相反!
如果私下里偷偷看。
要是有什么好的建議,他采納之后,就可以說是自己的主意。
這樣,在外人的眼里。
就是不輸白袍!
這是,為自己造勢!
兵者,勢也!
不光是打仗的時候有用,在其他方面,同樣需要借勢而為!
自從四渡洪澤河開始,童曉初就密切地關注著白袍的每一次行軍打仗,更是對于“勢道”沒日沒夜的鉆研,早就和自己的平生所學融會貫通。
他們童家,沉寂太多年了。
好不容易有立功的機會,肯定好好把握住。
就是不知道,白袍在這個時候寫信做什么。
童曉初有些好奇。
他自認督標軍的部署沒有任何問題,穩扎穩打,只需要拖延時間就能夠取得最后的大勝。
但是陳三石這個時候來信,說明肯定是認為他的部署有問題。
看看也無妨。
如此想著。
童曉初開始逐字逐句地查看。
頓時,他心頭一沉:“不好!”
西齊大軍營寨。
中軍大帳。
一名穿著白袍,氣質儒雅中又透著仙氣的男人坐在棋盤前,緩緩落下一枚棋子,聲音平靜悠長:“世事如棋,戰事更是如此,每每指揮戰局,就像是在下一盤棋。
“黑白雙方的統帥,便是棋局的棋手,手底下的兵馬便是棋子。
“以前每次遇到強勁的棋手,我都會興奮得難以入眠。
“只可惜,自從三十年前,韓某人一統七國,踏入仙途之后,每日就只能打坐修行,沒有再遇到過下棋的機會。
“韓某本以為,此生都不會再有棋局,未曾想,在這東勝神洲,竟然還有絕佳的棋局。”
“嗒”
隨著他修長雙指中的黑色棋子落下,對面的武圣鐘無心露出苦笑:“呵我又輸了,在下實在不是仙師的對手。”
“你當然不是對手。”
韓湘幽幽道:“不過在這東勝神洲,卻有一名強勁的棋手。”
在他們后方的桌案之上,擺放著兩冊書卷。
一冊是兵法“勢道”。
另一冊,則是陳三石的生平卷宗。
“嘩啦——”
韓湘隨手把掌心之內的棋子丟入棋簍當中,不冷不淡地說道:“無趣,跟你們這些庸人下棋真是無趣,你退下吧。”
“是,仙師。”
鐘無心低著頭離開營帳,在走到偏僻之地后,便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欺人太甚!難不成,我們都只是他手里的棋子?!”
“可不是么。”
副將宮郁跟著說道:“那韓湘傲得很,在他的眼里,咱們連人都不算。真這么厲害,怎么不自己去把盛人的二十萬大軍殺光,還需要我們來打仗?”
“真不知道這些仙師來到各個國度,對于我等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
鐘無心嘆息道:“而且,我們要是再繼續這么拖下去,后方的糧道就要出問題了。”
“要我說。”
宮郁握著拳頭說道:“左右各出一萬輕騎,趁著督標軍還在推進,直接從井陘道繞后,來一個前后夾擊,至少也能把他們攪亂。
“但這仙師,非要讓我當縮頭烏龜。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大帥,前方斥候傳來的消息。”
言談間。
斥候來報。
鐘無心拿著紙條看了一眼后,還是決定親自去匯報。
他回到營帳內:“韓仙師,盛人的督標軍已經在夷陵一帶安營扎寨,而且營寨甚是牢固,我等接下來只怕是不好在前推了,不如先后撤到洛水以西吧,再這樣拖下去,實在是對我軍不利。”
“等等,你說什么?”
韓湘放下手里的《勢道》,詢問道:“你說,督標軍在什么地方安營扎寨?”
“夷陵。”
鐘無心擔心對方不屬于這里的地勢,補充道:“夷陵易守難攻,他們剛好可以用來避暑,再加上糧道又穩固,我們如今再想繞后出奇兵都只怕來不及了……”
不曾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
就看到韓湘冷笑起來,眼中充斥著鄙夷:“庸才,庸才啊。你說,像你們這種庸才,是怎么敢領著數萬乃至數十萬兵馬出門打仗的?
“‘多多益善’,可不是適用于所有人的,你們這些人,最多也就能指揮得明白一萬來人。”
“仙師……”
鐘無心心中甚是不爽,但也不敢表露出來:“在下愚鈍,仙師有何深意,不妨明說。”
“九伏酷暑,你們洛州一帶氣候又干燥,如此天干物燥,那童姓小兒豈敢在山林之間安營扎寨!”
韓湘丟下書卷,霍然起身:“二十萬敵軍,已是灰燼!
“鐘無心,你從左右兩軍,挑選兩萬人,分兵六路,按照我在輿圖上纖毫朱筆標注的小路上山,直接沖入盛人軍營放火。
“副將宮郁,你率領三萬人馬,前往此去東方兩百里的峽谷設伏。
“另留五萬人馬守營,防止意外發生接應。
“其余所有人立即出營,直奔夷陵!”
“是!”
當夜。
子時。
燥熱的黑暗當中充斥著聒噪的蟬鳴。
大盛將士們紛紛赤膊上身,甲胄、兵器全都丟得遠遠的,想盡一切辦法乘涼。
偏偏今晚的溫度越來越高,越來越高,直到耳邊響起“噼里啪啦”的聲音,以及同袍的慘叫,他們才猛然驚醒,但見山林之間,火光沖天!
“著火了!”
“著火了!”
“救火啊!”
營寨之內,準備的自然有水。
只是天氣炎熱干燥,滿地都是干草,營寨和大帳又都是就地取材的木頭,何等干燥易燃,休說是熊熊大火,哪怕是有點兒火星也是一點就著,澆多少水上去都是杯水車薪。
大火以不可阻擋之勢蔓延開來,方圓數百里亮如白晝,滾滾黑煙升天而去,好似一條黑色的蛟龍。
八百連營!
一把火,燒個干干凈凈!
“敵襲!”
“有敵襲——”
火光當中。
大盛的將士們看到密密麻麻的西齊軍隊殺將上來。
慌亂之中,他們丟盔棄甲,死亡無數!
“妙計,妙計啊!”
重新匯合的鐘無心贊不絕口:“韓仙師,我明白了!先前你一直后退戰線,不和對方決戰,就是為了誘敵深入。
“你一早就猜到他們,會在地勢險要的夷陵安營扎寨!
“或者說,是你安排好的,他們只能在這里安營扎寨,根本別無他選!
“然后只需要一把火,就能讓他們的八百里連營,化為飛灰!
“兵仙,真不愧是兵仙。”
“不對。”
只見韓湘面如平湖,他御劍來到高空之上,俯瞰著熊熊火山,察覺到八百里連營的許多營寨,都只不過是空的。
果然,馬上就要將士前來匯報。
“大盛的督標軍,九成以上的兵馬,就像是提前得到消息一樣撤退了!”
“只有前軍的兩萬人沒有得到通知,尚且在營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