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義伯府。
今日休沐,無需卯時去軍營處理軍伍。
昨夜折騰的比較久。
習武之人,就是不一樣。
“師弟。”
溫軟細膩的觸感在耳朵上傳來。
“娘子,你醒這么早做什么?”
“昨夜,你不是一直喊師姐么?”
“都一樣。”
陳三石把暖玉摟入懷中,就想要再溫存一番。
“誒”
臉頰微紅的孫璃用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嘴前攔住,輕聲道:“等會兒還要去給我父親敬茶呢,你忘了嗎?”
“不耽誤。”
“回來得不行嗎,有的是時間。”
“好吧。”
“司琴,墨畫!”
一聲吆喝。
兩名丫鬟不多時就端著熱水進來。
陳三石兩人很快梳洗完畢。
“對了老爺。”
司琴說道:“昨個兒青鳥帶回來一封信。”
“嗯。”
陳三石快速拆開慶國的來信,里面只有簡短的四個字。
“安好,勿念。”
字跡是蘭姐兒的字跡。
但他一看,就知道不是蘭姐兒寫的信。
那沈歸荑,十有八九是壓根沒有把信給蘭姐兒看。
看這樣子。
是準備霸占他的老婆孩子,不還回來了。
“司琴,研墨!”
陳三石提筆修書。
信的大概內容,就是盡快把他老婆孩子送回來,歡迎經常來做客,否則的話,小心他領兵打到慶國去。
后者當然是玩笑話,前面則是認真的。
做好這些。
陳三石才和孫璃一起,坐著馬車來到督師府。
“我師父呢?”
他們來到廳堂,并沒有見到人。
隨便找了個丫鬟。
“不知道呀,督師最近好像在養傷,不讓我們去打擾他。”
“不器!”
陳三石又找到在射鳥的孫不器:“你爹呢?”
“我爹?”
孫不器想了想:“應該在臥房休息吧,你找個丫鬟帶你過去就是。”
當歸院內。
陳三石輕輕敲響房門:“師父?您老人家在閉關養傷?我和師姐來給你敬茶。”
沒有應答。
“師父。”
依舊沒有動靜。
糟了……
陳三石通過觀氣術,并沒有發現屋內有氣。
要么是不在。
要么是……
他猛地推開門:“師父?”
入眼。
是十分簡樸的陳設。
蒼老的書架上,擺放著一排排的舊書,有武學、有儒書,最多的還是涼州大大小小的政務相關的東西,裂縫的書案上,是一封才寫完的,關于涼州下轄鳳陽府饑荒的調糧方案。
孫象宗就躺在掉漆的床榻上,安詳地睡著。
“爹?”
孫璃擔憂地上前。
陳三石沒有出聲,只是來到老人身前,輕聲道:“師父,您辛苦了一輩子,可以休息了,以后的事情,弟子會處理好的。”
也就是聽到這句話。
半晌沒有在孫象宗鼻腔前感受到呼吸的孫璃,才開始眼眶紅潤。
“爹!”
本來是準備過來湊熱鬧的孫不器,在見到這一幕之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爹,昨天晚上您不是還好好的,還打了我一頓來著嗎!”
不久之后。
諸位師兄師姐趕到。
全都在房間內跪倒。
“師父,您走好。”
一場葬禮,在凝重的氣氛下開始。
明明昨天還是大喜之日,大紅燈籠高高掛起,一夜之間就變成喪事,督師府里里外外,皆為素縞。
參加完婚宴,還沒來得及離開的官員們,不得不又留下來參加吊唁。
陳三石在停尸入棺之前叩首,然后默默地從枯樹皮般的滄桑手掌上,取下那枚銀色鐫刻著符文的戒指,又緩緩戴到自己的手上。
他現在,也沒心情去查看里面有什么東西,只是跟著師兄師姐們一起,默默操辦著喪事。
“督師,一路走好”
涼州監軍候公公前前來吊唁。
結束之后,他沒有離開,而是來到白袍身前,感慨起來:“咱家還小的時候,就聽說過孫督師的威名,心中也把督師當做榜樣,有想要參軍入伍的想法。
“只可惜,當時生父沒錢治病,就把咱家賣到了宮里,先入西廠,后入司禮監……
“但咱家心里對督師的崇敬,一直都是有的。
“后來京城把咱家從宮里派到涼州來當監軍,也一直都是把督師大人當成前輩敬仰對待,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敬……”
“候公公。”
陳三石打斷,沒有耐心再聽下去:“有什么事情,就請公公直說吧,今日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忙,在下沒有太多時間閑聊,還請公公見諒。”
“陳大人,還請節哀呀。”
候公公開口道:“實不相瞞,今日灑家前來,確實是有一件小事。大家都知道,你雖然入門不久,但卻是孫督師的關門弟子,也是最喜歡的弟子。想必督師大人在仙逝之前,一定是把衣缽都傳承給陳大人了吧?”
“公公,師父對于每一個師兄師姐都沒有偏心,你這么說話不妥。”
陳三石面無表情地說道:“至于衣缽傳承,如果公公指的是龍膽亮銀槍的話,那它確實在我的手里,這是不久之前數萬將士親眼所見的。”
他有些懶得理睬。
師父尚且沒有入土。
這些人就開始跑來惦記遺產。
“不,不單單是這個。”
候公公補充道:“陳大人聰慧,應該明白咱家說的是什么,不如給陳大人提個醒?銀松崖,虎牢關,狼居胥山……還有孫督師既然給了陳大人兵器,也總該有配套的功法才對。”
“公公。”
陳三石淡淡道:“今日家師喪禮,討論這些是否有些不合適?”
“陳大人。”
候公公繼續說道:“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啊。”
“我說,家師喪禮,等一等再說這事。”
陳三石頓了下,忽地直視太監的雙目,重復道:“你,聽不懂么?”
霎時間。
候公公竟是覺得有些汗毛倒立,仿佛自己是戰場上的敵軍,他很快反應過來,賠笑道:“陳大人說得有理,是咱家冒昧了,咱家改日再來,不過有些事情,陳大人可要好好想清楚。”
語畢。
他才對著棺材行了一禮,然后轉身離去。
“死閹人!”
目睹這一幕的汪直罵道:“師父他老人家一輩子對朝廷忠心耿耿,殫精竭慮,結果一輩子都在遭到防范和惦記,就連死了都不讓人安生。
“三石……”
他看著師弟手上的戒指:“師父當眾把龍膽亮銀槍交到你的手上,你又立下如此大的功勛,如今普天之下,只怕是沒有人,能比你在兵家之道中擁有更高的威望,按照朝廷的尿性,接下來對你必定也有一系列的猜忌和防范。”
陳三石坦然道:“我知道。”
事實上。
就算是師父不當眾把龍膽亮銀槍交到自己手里。
朝廷還是會找上門來。
很簡單的道理。
人死了。
東西總得有人繼承。
“時辰到了。”
身為大師兄的呂籍主持著葬禮,他緩緩把手從棺材上收走,沉聲開口道:“可以開始了。”
嗩吶的聲音響起。
弟子們抬起棺材。
送喪的隊伍十分浩大。
光是百姓就數以萬計。
自從孫象宗來到涼州城之后,才再也沒有人敢橫行霸道,收的稅也一年比一年少,百姓們不至于一到冬天就餓死凍死。
這一日。
滿城素衣。
婦女老幼。
哀慟全城。
孫象宗的爵位是國公,葬禮的規模本來應該十分浩大,但按照他生前留下來的意思,最終還是選擇從簡,除去參與的人比較多以外,幾乎沒有什么比較奢侈的地方,只有棺材,是大師兄堅持弄來的最好的棺木。
安葬地點。
選擇在黃云山上。
黃云山下黃云村。
那里是孫象宗出生的地方。
也算是。
落葉歸根。
棺材入土,開始填土。
這時。
陳三石有所感應,取出龍膽亮銀槍。
只見其中。
一道金色的靈蘊飄出。
來到棺槨上方旋轉幾周后,就隨風飄散。
槍靈。
師父說。
萬物有靈。
兵器也不例外。
隨著時間的推移,會培養出槍靈。
顯然。
師父死后。
龍膽亮銀槍里的一絲靈蘊,也隨之而去。
這桿槍。
算是徹底變成他的東西了。
尊父孫象宗之墓 墓碑上面也很簡單。
這么一行字旁邊,是陳三石等弟子的名字。
他生前的功績,也沒有刻在上面。
一百歲。
長壽么?
算長壽,也不算。
一直到下午。
送喪的人陸陸續續都離開。
山上,就只剩下子女、弟子,久久沒有離去。
只有孫不器沉默著,只身一人下山。
“如今,戰事結束。”
最終,榮滟秋開口道:“不知道大家都有什么打算。”
“阿彌陀佛。”
五師兄蒙廣信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去了極樂西天,灑家自然也該回到靈隱寺去,每日念念經,撞撞鐘,倒也是瀟灑快活。”
“我有些事情要做。”
葉鳳修看著手中的劍:“既然是江湖中的事情,就沒必要在朝廷里待著了,江湖事江湖了,這也是我當初學劍的初衷。”
“別啊。”
聞言,汪直連忙說道:“你們狗日的,這是準備散伙?”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
二師兄程位說道:“兩位師弟要走,我也走了便是,這些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家底,一道圣旨下來都歸了別人,誰還有心思干下去,不如南下去找故人做做生意,到時候還請在朝為官的師兄弟們幫襯幫襯。”
他本來,是白虎營的主將。
結果擴營之后。
直接發配到涼州衛所,而且還要聽趙無極的話。
這口窩囊氣,他是懶得再受了。
“老二說得沒錯。”
蒙廣信冷哼道:“師父當年傷的不明不白,還沒入土,那閹人就來找師弟要東西,這樣的朝廷,誰愛待就待著吧。”
陳三石頭一回知道:“師父,有傷?”
“早就有了。”
蒙廣信說道:“不然你以為,他老人家曾經連著許多年都沒有出手,不就是因為要養傷?否則的話,還能多活幾年。至于是怎么傷的,你就尋思吧。”
“還有老四的腿。”
榮滟秋接過話說道:“還有不悔師弟,這些年,姓曹的不知道坑了我們多少次,老娘也不打算繼續賣命了。”
“小師弟。”
程位拍拍白袍的肩膀:“以后你大概率是要位高權重,可要當心啊。”
“老大!”
蒙廣信耿直地說道:“你特娘的別不服氣!先不論別的,小師弟就是我們當中武道資質最好的,單從這一點來說,師父把衣缽傳給他,就是理所應當的。日后灑家和師兄弟離去,你在朝中,可要幫扶師弟!”
呂籍沒有理睬,只是靜靜地跪在師父的墳前,腦海中隱隱有怪笑聲。
“小師弟。”
“那我們,就先走了。”
“以后,我們會回來看你的。”
“諸位師兄,師姐,想做什么就去吧。”
陳三石回答道:“如果不是特別著急的話,晚上讓師弟給大家踐行。”
“成!”
“是該再聚一聚。”
“畢竟下次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那我們先回去收拾收拾,晚上見。”
“晚上,我還有些事情。”
呂籍開口道:“就不一起了。”
他說著,拍拍師弟的肩膀,然后消失。
“師姐,我們回去吧。”
陳三石扶起孫璃:“就讓師父好好休息。”
“嗯。”
孫璃起身。
兩人正準備離開時。
陳三石見到。
在墓碑前。
突兀出現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書生,一身洗得發白的長衫,腳下踩著布鞋,衣著簡樸,但是看起來格外干凈整齊,他站在墓碑前,靜靜注視著上面的文字。
“梅先生?”
陳三石抱拳道:“你也來了。”
“來看看。”
梅笑淡淡道:“象宗,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
這話。
在陳三石耳中聽起來,總有些怪怪的。
“你在和誰說話?”
孫璃的聲音響起。
“你看不到嗎?”
陳三石疑惑。
“看到什么?”
孫璃拉著他:“師弟,你也別太難過了。”
“有緣之人方能看到我。”
梅笑解釋道:“我和小兄弟算是有緣,以后,還會再見的。”
他說著微微點頭,而后消失不見。
不久之后。
跟上次在督師府一樣。
附近另外一個地方。
再次出現梅先生的身影。
他似乎是在帶領什么人,做什么事情,意氣風發,慷慨激情。
隨后。
徹底消失。
“真是怪事。”
陳三石沒再去想,領著孫璃回到家中,讓她安心休息。
連著數日的喪禮。
一切忽然變得安靜下來,他才來到后院房間里,查看戒指里面都有什么東西。
注入一絲靈力之后。
他就能看到。
漆黑的空間內,留著一些靈石,數量不多,還有一顆靈珠,只不過里面裝著的是煞氣,想必是封印煞脈留下來的。
另外,還有一張沒有弦的弓和一些箭。
中品法器!
陳三石當初在大澤坊市里沒少逛,看得出來法器的品級。
他把弓取出來。
單從外觀上來看,是很普通的反曲弓,但是仔細看就能發現,木頭是修仙界的靈木,上面有著玄妙的銘文,不是凡品。
這些箭矢看起來也是樸實無華,但是能夠盛載靈力和真氣。
唯獨,就是缺少一根弓弦。
應該是師父還沒來得及完全準備好,就離開了,所以遲遲沒有拿出來。
中品法器,對應的就是煉氣中期的修士,和他如今的武道境界相當。
倒是也夠用。
繼續再看。
還有一張符箓。
陣符,用來屏蔽靈氣。
師父交代過,日后修士可能會進入到東勝神洲來,所以使用靈脈的時候需要小心一些,最好是選擇一處當做是固定洞府,然后使用陣符屏蔽靈氣,不要隨意更換位置。
最后。
是一塊木牌和一塊玉牌。
玉牌上面寫著清虛門。
師父還在上面留了信息,說這是修仙界內少數擁有煉體傳承的宗門,如果將來實在沒辦法的話,可以拿著玉牌,去找玉靈真人,但是盡量不要去。
最后一塊木牌。
看起來有些特殊。
明明看著是木頭,但是拿在手中的觸感卻像是玉石,上面雕刻著三個大字,鎮守使。
這大概。
就是當初師父在天涯海角提到過的。
東勝神洲鎮守使的身份認證。
只是。
師父從來沒有說過,這鎮守使的身份從何而來。
他的一身修為傳承又是怎么得到的。
可能。
和師兄曾經提到的極北之地有關系。
把所有的東西暫時收起來。
陳三石收拾東西,來到仙鶴樓為師兄師姐們準備踐行宴。
一直到子時。
他有些擔心孫璃,才回到家中。
“那咱們,就也走吧。”
“師父才走沒幾天,大家也都沒心情喝酒。”
氣氛從始至終都不怎么活躍,一場酒席也喝得悶悶不樂。
“等等!”
就在此時。
酒席間一直沉默喝酒的房青云,驀地開口,他的聲音少見的帶著嚴肅:“諸位師兄弟,你們,真的打算就這么走了嗎?”
“不然呢?”
蒙廣信理所當然地說道:“難不成,繼續留下來給朝廷賣命?”
“是啊。”
程位喝得有些醉意:“京城那位熬死了師父,再也沒人能斗得過他了,但是斗不過,難道還躲不過嗎?”
“老二,你說對了。”
“啪——”
房青云把一張信紙拍在桌子上:“這些,是宮里傳來的消息,你們自己看看吧。
“老七,你想江湖事江湖了,可你的仇家,卻是早早跟朝廷攀上了關系,你辭官之后再去殺官,后果是什么,不用我說吧?
“老五,你的去處,也不是靈隱寺,而是京城的承天寺,你辭官之后,立馬就會封你去當監院。
“老二,你的生意大計就別想了,你和鎮南王不對付,南下之后,有好事輪得到你?
“還有老六,這次北境之戰,你修為恢復的事情暴露,封賞會有,但你也馬上就要被調到南邊去給鎮南王當手下,武圣的資源,短時間內你就不用想了。
“還有九師妹,你要去宮里當女官了,以后所有的宮女都歸你管,怎么樣,高興嗎?!”
聞言。
眾人都是一怔。
“啊——”
蒙廣信咆哮一聲,直接把飯桌都掀了。
“草他祖宗!”
他勃然大怒:“師父才死幾天?!就對我們下手了?!這是要干什么?把我們都當畜生一樣圈起來看著?!”
“狗日的老五,你把菜都弄到老子身上,這是給師父戴孝的衣服!”
汪直破口大罵。
“過分,實在是太過分了!”
程位把手里的酒杯捏得粉碎:“師父活著的時候,朝廷忌憚我們,怕我們擁兵自重,我能理解。可現在呢?!兵權,我們沒有!
“北涼軍,十個有八個都是他們的人!
“師父也去世了,再也沒有人能跟老皇帝叫板。
“他還是,不能放過我們嗎?!”
“不能走。”
榮滟秋恍然大悟:“你們別忘了,小師弟還在這里呢,如果對我們都這樣的話,小師弟拿到師父的傳承,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更加不好過。
“我們要是走了的話,小師弟在北涼軍里面,就算是徹底沒有幫手了。
“師父就剩下璃師妹和不器兩個血脈。
“哪怕不是為了小師弟,我們也不能走!”
“可……”
稍稍冷靜下來的二師兄程位,又開始在心里盤算:“可就算是不走,又能怎么辦?
“這些年,師父把整個北境五州的賦稅都一減再減。
“朝廷那邊,本身就很不滿意。
“如今師父走了,我們如果不乖乖聽話,只怕是……”
此言一出。
酒桌變得死寂。
師父走了。
這種情況,再也沒有人能站出來,頂在前面,擋住京城的壓力了。
“不,有人!”
房青云似乎看出他們心中的想法:“你們忘了,龍膽亮銀槍在誰的手里了嗎?”
“你是說……”
二師兄程位重新坐下來:“小師弟?”
“小師弟畢竟還年輕,在北涼軍里的威望有了,但兵權就算加上我們,也攏共不過五分之一,而且他說到底也是武圣境界,跟師父沒法比。”
榮滟秋說道:“靠他,恐怕是頂不住。”
“他一個人頂不住,但我們在后面撐著,就未必頂不住。”
房青云加重語氣說道:“我知道你們不愛讀書,但你們也多少該知道,自從師父手握兵權又和陛下理念不合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后來種種血仇、積怨,雖然一直都沒有拿到明面上來,但不代表我們忘記,更不代表京城忘記。
“更別說,其中有不少簍子,都是你們捅出來以后,師父幫你們扛下來的!
“你們現在想躲,躲得掉嗎?
“師父他老人家,既然把衣缽給了師弟,就說明相信師弟能夠撐起來我們師門。
“他還年輕。
“所以需要我們這些當師兄、師姐的在后面稍微撐一下,以師弟的成長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夠獨當一面。”
“老四說的有理。”
汪直贊同道:“躲到哪里,也不是個辦法,當年我們哪一個不是平民百姓,為什么跟著師父,都別忘了。”
“當然。”
房青云話鋒一轉:“光我們說了不算,撐住一個師門,是很累的,愿不愿意撐住,還是要看師弟自己的意愿才是。”
“萬一……”
程位有些擔憂地說道:“小師弟他不打算和朝廷斗呢?畢竟對于他來說,和曹家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苦冒這個風險?只要他老老實實聽話,放棄一些權力,這輩子的榮華富貴,還是沒有問題的。”
“再過幾日,朝廷對于北境之戰的封賞就要送到,咳咳咳……”
房青云劇烈地咳嗽起來:“到時候,就知道師弟如何選擇了。如果師弟不愿意走師父的老路,想過過安穩日子,只要能護佑住孫璃師妹和不器,也算是足夠。
“至于我們,也老老實實聽候調遣,說不定,還能有一條活路。”
后院。
陳三石在院子里,不斷變幻著面容。
基本上,他的每一樣技藝都沒有落下,閑暇時候都會提升。
包括讀書技藝。
也包括當下正在進行的易容術。
從天涯海角回來后,他意識到一門隱藏修為的本領的重要性,因此就沒有停下來過,但是提升兩次,一直到大成階段,也都主要是對于外貌、氣息的改變。
好在,還可以破限。
又一次變換成完全想象出來的一個人的模樣后。
面板終于浮動。
技藝:易容術(破限一階)
進度:0/2000
效用:……,藏氣 藏氣:掩飾修為。
當即。
陳三石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一種特殊的周天運轉方式,可以達到隱藏修為,迷惑敵人的作用。
他直接把法修的氣息,從煉氣初期壓制到歸零,然后喊凝香用探查術看他。
“凡人。”
凝香篤定地說道:“看不出你有任何吸收過天地靈氣的跡象。”
成了。
陳三石以后行事可以更加方便。
他收起靈珠,準備出門。
忽然間失去靈氣供應,昭昭像是做噩夢般從冥想當中清醒過來,一腦袋磕在桌角上,誒呦誒呦地叫了起來。
回頭要找個地方 這段時間。
每次修行的時候,千尋都會一起。
青鳥也會站在窗戶上蹭靈氣。
而且……
千尋的修煉速度很快。
陳三石用觀氣術看,白鵠馬體內的靈氣早就遠遠超異獸,看樣子都快要進入到靈獸的正式境界了,只是暫時還不知道靈獸境界的劃分。
“千尋,送我上山。”
他騎上千尋,都不需要走正門,直接一躍跳過圍墻,很快就消失不見,直奔著羅天山脈而去。
弓箭都有了,就差一根弓弦。
三日后。
陳三石一路長途跋涉,來到羅天山脈的十二重深山。
煞脈封印之后,山林之間很快就恢復正常。
先前那些沾染到煞氣的毒獸,失去煞氣的供應之后,有相當一部分直接暴斃,只剩下少數還活著。
由于巨蛇的體型太大。
他幾乎沒有費太大力氣就找到目標。
一眼看過去。
這條巨蛇的鱗片看起來如同漆黑的鎧甲,體型長達百丈,頭頂上方隱隱像是要長出犄角一般,也不知道是什么血脈的蛇。
目測實力,大概在煉氣中期。
能在靈氣匱乏的東勝神洲,擁有如此修為,對于上山打獵的武者們來說,如果見到,確確實實很容易把它當成“龍”來看待。
“嘶——”
不等陳三石靠近。
巨蛇就察覺到敵意,嘶吼著主動靠近過來。
銀光一閃。
長槍現世。
真氣激蕩迸發,龍膽亮銀槍化作真龍呼嘯。
就在雙方馬上要碰撞到時。
那巨蛇的口中,忽地噴出一口濃郁的紫色霧氣。
既然是獸,又有修為在身,已經不是凡俗畜牲,而是通靈性的妖獸,有些特殊的法門護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陳三石早有準備,一邊施展出厚土決。
但厚土決并非是無死角的全方位防御法術,防御范圍真的是一堵墻,因此只是暫時擋住毒霧,隨后就朝著兩邊蔓延開來。
陳三石身形一閃,就靈活地騰挪到巨蛇側翼,而后一躍而起,真龍從天而降,撞開鱗甲之后,撕開皮膚、血肉,鑿碎骨骼,直接將其釘死在地面上。
“嘶——”
巨蛇痛苦地咆哮掙扎起來。
“鏗——”
鎮岳出鞘!
劍光一閃。
巨蛇龐大的頭顱,直接和身子分離,落地之后順著山坡“轟隆隆”滾落,過程中還在不斷地噴吐毒霧,接觸到毒霧的,不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在頃刻之間腐爛枯死。
持續足足盞茶時間之后才停下來,方圓數十丈都徹底腐爛。
搞定了!
這條巨蛇也受到煞氣的侵染,肉是不能吃了,但是身上的各個部位,用來制作成別的兵器還是沒有問題的。
不論是儲物袋還是儲物戒,都沒有辦法裝血肉。
能裝血肉或者活寵的儲物袋,價格要更加昂貴。
陳三石光是把它們帶下山,就費了一番功夫。
又提前讓千尋去叫人在羅天山脈外等著。
“好家伙!”
“大人!”
“你這是斬龍還是殺蛇?!”
最后。
足足十幾人。
推了十幾輛車,才把巨蛇帶走。
一進城,就引來數不清楚的百姓圍觀。
“龍!”
“陳將軍,殺了一條龍!”
“斬龍了!”
涼州城內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官道兩邊。
一座閣樓上。
正在和兩名官員飲酒的許文才見到這一幕,當即起身回到府里,親手研墨提筆,用三天的時間,寫出了一個話本。
《白袍斬龍記》
隨后。
這套話本,就幾經周折,到了各個茶館的說書先生手中。
“卻說那一日!”
“師父孫象宗孫督師去世,白袍陳三石喝得酩酊大醉,爬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等到他醒來之時,猛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荒山野嶺之間!
“但見一條蛟龍,開口,說了人話!”
“他說……”
“真是離譜啊。”
陳三石路過茶館時,停下來聽了兩端,也不知道上山打獵,怎么能給編成兩天兩夜都講不完的故事,而且十分曲折離奇。
最終的表達出來的觀點,是白袍天生不凡……
這種流言,是很危險的。
簡直是在害他。
這天。
陳三石終于得空,來到鍛造坊內,把提前取下來的蛇筋制作成弓弦。
這條巨蛇的材料,果然和靈獸沒有什么區別。
而且由于受到煞氣侵蝕的原因,蛇筋之上,一直流淌著難以祛除的煞氣,就連制作出來的弓弦都是黑色的,他又干脆在弓身外面包裹了一層蛇皮,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特殊效果。
鍛造坊內。
他提前就準備的有靶子,是一套玄鐵甲胄。
陳三石取出師父留給自己的箭矢,他在上面涂抹過大蛇的毒液,催發之后就會化作毒霧,將其搭在弓上,而后緩緩拉動弓弦,調動自身的法力。
霎時間。
隱藏在蛇皮下的紋路陣陣亮起,通過弓弦吸收著法力,全部傳遞到特殊的箭矢之上,直到弓弦松開之后,赫然化作一抹黑色的流光。
“咚——”
輕而易舉地將玄鐵甲胄射穿!
而且……
攜帶著煞氣!
箭矢之上,也散發著毒霧!
煞氣、毒霧、真氣!
這箭。
就算是武圣擦著邊,也是非死即傷!
通體黑色。
陳三石就干脆給它取名。
黑蛇弓!
“不錯!”
他還算滿意。
這張黑蛇弓,即便是在中品法器里面,也是絕對頂級的存在,眼下肯定是夠用了,想要繼續提升的話……
恐怕就需要弄到大澤坊市里的那張金弓銀彈了。
路要一步一步走。
陳三石并不著急。
他收拾好東西,本來打算去處理今日的軍務。
結果剛到軍營。
就看到候公公領著一群錦衣衛在演武場上找他,旁邊是呂籍等諸多將軍。
基本上,所有的師兄弟都到齊了。
北境之戰的封賞,到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威武侯呂籍,身先士卒,先后收復幽州鯉城府、朱陀關,之后攜帶重傷,與趕往支援的金吾衛、玄甲軍前后夾擊,大破蠻軍,殲敵三萬,俘虜五萬,戰功顯赫,特加授為特進光祿大夫,任涼州巡撫之職,賞金萬兩,綢緞兩千匹。
“臥龍許文才,坐鎮幽州,兢兢業業,后續戰事中屢立功勛,特加授為正二品資政大夫。
在血祭大陣結束之前,許多人都沒有用武之地。
但血祭大陣之后,尚且有十幾萬蠻族大軍在邊境。
后續參與圍剿這些人的將士們,都或多或少得到一些封賞。
只是,都比較少。
畢竟說到底也沒有太大的功勞。
而且。
所有人都在等。
等著壓軸的名字。
想知道這次立下天大功勞,打得蠻人全部撤到陰山以北的人,會得到什么。
終于。
在接連封賞十幾名將軍之后。
那道名字再次響起。
“武義伯陳三石,北境之戰開啟后,率領洪澤營八百斥候進入大漠,于虎丘山一帶斬敵過萬,生擒宇文相國。后,率領洪澤營一萬五千人深入大漠,背水一戰,斬殺四賢王宇文景溫,一舉拿下瑪瑙河流域,之后繼續北上,直抵蠻族大都,陣斬武圣五名,殺敵過萬,斬殺巫神教大祭司破壞陣眼,解涼州之危,之后封狼居胥,可謂是勇冠三軍,特此,加封為冠軍侯!另,加授正二品驃騎將軍,任督師之職。賞金二十萬兩,銀二百萬兩,綢緞萬匹。”
冠軍侯!
二十一歲的,侯爺!
不是世襲,而是憑借,功勛!
演武場上。
數萬將士都聽得清清楚楚。
但……
最令人震撼的是最后一句。
督師!
督師之職!
不久之前,孫督師才當著幾萬將士的面,把龍膽亮銀槍交到陳三石的手上。
想不到……
孫督師下葬沒有幾日。
朝廷的封賞就下來。
真的選擇陳三石當做新的督師。
陳將軍以后,便是陳督師了。
“好啊,你們聽到了嗎?”
人群當中,趙康等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咱家大人,已經是侯爺,再加上督師了!”
“督師管啥來著?”
“廢話,當然是啥都管!”
“軍政要務,總之看見啥,只要想管就能管。”
“那不是土皇帝?”
“對對對,就跟皇帝差不多。”
“老朱,你給我閉嘴!這話在軍營里說,你想讓大人有麻煩?!”
“行,那咱們晚上,去我家里聊。”
“成,你準備好酒菜。”
“老朱我現在,不差錢。”
鄱陽的弟兄們很是興奮。
呂籍的臉上沒有表情。
其余幾名師兄、師姐也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他們顯然沒有想到,京城那邊,竟然真的會答應,讓陳三石繼任督師之職,畢竟督師兩個字的份量,在北境實在是太重了。
然而……
太監候保的話還沒有說話。
“另!”
他頓了下,聲音變得更加嘹亮:“賜京城侯府一座!冠軍侯陳三石攜帶家眷,即日啟程趕赴京城!”
賜侯府一座。
即日,趕赴京城!
“這……這是啥意思啊?”
“不是才封的督師,怎么就要去京城了?”
將士們小聲嘀咕起來。
“聽著意思,是以后要常駐京城?”
“那咱們呢?”
“到底怎么回事?”
“邊境的軍伍,還歸不歸大人管。”
“是啊。”
“陳三石,還不接旨?”
地面上。
陳三石面如平湖。
但心中,卻是有一口氣。
他聽得明白。
這道圣旨是什么意思。
所謂侯爺、督師,都只不過是虛名而已。
最后的一句話,才是真正的目的。
什么賜侯府,入住京城。
表面上聽起來,是到了皇城外居住,徹底光宗耀祖,享盡榮華富貴。
但其實……
按照朝廷的規矩,在京城任職的官員,沒有旨意,是不得擅自離開的。
真要是到了京城入住,還能不能離開,就不是他說了算了。
這是一種變相的……軟禁!
他領著弟兄們拼死殺到蠻族大都,立下如此大的功勞,而皇帝老兒,反過來想控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