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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不爭即是爭

  夏里聞言眸光明亮,如同夏夜里璀璨的繁星,她聲音輕快道:“大姑娘,婢子在里頭。”

  門外的陸卿禾聽到聲響,這才拎著食盒走了進來,她一入內,便語帶嫌棄道:

  “祖母這佛堂瞧著總是黑黢黢的,多點幾盞燈又能如何,忒儉省了些。”

  夏里悠悠道:“佛堂本就是用來誦經念佛靜思己過的,不需要亮的晃眼。”

  這佛堂沒有桌椅,陸卿禾進來后只能將食盒放地上,她也拿了個蒲團坐在上頭。

  夏里看著食盒里的吃食,肚子適時的發出聲響,陸卿禾噗嗤笑出聲來,催促道:“你餓了就趕緊吃吧,別光看著了。”

  夏里遲疑道:“我正在挨罰,若是讓老太太知道了,她會不會不高興?”

  陸卿禾伸手將白面饅頭塞她手里,嗔怪道:

  “老祖宗罰你又不是想餓死你,我是光明正大過來送吃食的,她瞧見了并未說什么,你就放心大膽的吃吧。”

  夏里這才放下心來,她低頭秀氣的咬了一口饅頭,陸卿禾幫忙撕了個燒雞腿遞給她。

  “光吃饅頭怎么夠,這雞腿味道不錯,你就著饅頭吃吧。”

  夏里餓的都快低血了,顧不得同她多說,先填飽肚子才是正經,她在吃東西時,陸卿禾就坐在蒲團上看她。

  雖然餓極了,但夏里并沒有狼吞虎咽,瞧著還挺賞心悅目,待她吃的差不多了,陸卿禾才開口道:

  “我今日除了得到淑妃娘娘的賞賜,還入宮覲見了,永信公主昨夜發了高熱,那拐子喂她吃的藥很傷身體,萬幸份量輕,差點就有礙子嗣了。”

  夏里咽下嘴里的食物,輕嘆道:“公主能全須全尾的回宮已經很不錯了,宮里不缺御醫,調理得當應該無大礙。”

  陸卿禾點點頭,聲音低沉道:“這次入宮淑妃對我態度轉變很大,明里暗里的夸獎我,說我膽識過人,有大家閨秀的風范,我聽了都覺心虛。”

  夏里將吃完的雞腿骨放進食盒里,拿巾子擦了擦手,淡定道:

  “姑娘為何心虛?當時即便沒有我,你也會奮不顧身去救公主的,可能你會猶豫恐懼一會兒,但最后結果還是一樣。”

  陸卿禾眨巴著眼睛,面色復雜道:“你真如此想?為什么?”

  夏里微微一笑,嗓音輕緩道:“大姑娘幼年時就敢砸人了,真遇上事又豈會手軟。”

  陸卿禾聽了這話,沒好氣道:“你這是夸我還是損我呢?哪個丫鬟有你這般大膽,你就不怕我記仇?”

  夏里輕輕搖了搖頭,無比真誠道:“姑娘對我的不滿已經發泄出來了,沒必要緊抓著不放,人還是要多往前看。”

  陸卿禾輕嘆了口氣,有些迷茫道:

  “我這步棋也不知道走的對不對,三皇子先前對姚滴珠那般上心,說丟下就丟下了,不念絲毫感情,可見其是薄情寡義之人,我若沒了利用價值,結果也會如此吧。”

  夏里知曉她只是想傾訴一下,并非真的改變主意,語氣平靜道:

  “姑娘所圖并非三皇子的感情,您又有何可焦慮的,且一切還未有定論,三皇子妃之位落誰家還未可知,昭華縣主又不是任人擺布的物件,還得看她如何取舍呢。”

  陸卿禾聞言立刻警覺起來,遲疑道:“淑妃那頭如此冷落姚滴珠,難不成她還要上趕著?”

  夏里輕笑道:“她不需要上趕著啊,大長公主同圣上感情深厚,她可以直接越過淑妃,讓圣上下旨賜婚,連三皇子的意愿都可以不必考慮。”

  陸卿禾心頭涌起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她正色道:

  “以姚滴珠的脾性,還真能干出這樣的事,你說,我該不該提醒三皇子一聲。”

  夏里嗤笑道:“姑娘提醒了又能如何,除了暴露您的心思,顯得您急不可耐,其他的沒有任何意義。”

  陸卿禾失神道:“難不成我就只能干等著么?”

  夏里點了點頭,直截了當道:

  “您想要達成所愿,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強求只會讓自己一敗涂地,做了您能做的,其余的就順其自然吧,有時候不爭即是爭。”

  陸卿禾雖沒有參悟透這句話,但她認為夏里不會害她,她已經過了不管不顧的年齡,家廟那幾年的生活,也將她性子打磨的沉靜下來,如今遇事多了些許耐心。

  她唇角微揚,輕笑道:“你說的沒錯,我多做多錯,反而會讓三皇子小瞧了我去,聽天由命吧,不說我了,昨兒晚上我兄長去找你時,你回去了嗎?”

  夏里面露茫然,淡聲道:“昨夜,我并未瞧見世子爺啊,他去找我了嗎?”

  陸卿禾眉毛輕輕揚起,眼神閃爍道:

  “我兄長擔憂你安危,肯定去后巷找過你,又或是他瞧見你安全到家,怕夜深擾你休息,就沒出現在你面前。”

  夏里略一遲疑,半帶輕笑道:“或許吧,世子爺為人端方持重,這倒像他的行事作風。”

  陸卿禾仔細端詳夏里神色,見她臉上并未出現羞澀或是不自在的表情,好似兄長與她而言只是最普通不過的人,沒有任何特殊性。

  陸卿禾并未戳破兩人之間的那點曖昧,以免夏里愈發反感,她轉移話題道:“明明你救了公主是好事,老祖宗為何還要罰你?”

  夏里不愿同她透露太多,斟酌道:“大抵是老太太覺得我擅作主張,不想讓您同皇室之人攪和在一起,所以生氣了。”

  陸卿禾秀眉輕擰,一股淡淡的煩躁爬上眉頭,她不高興道:“老祖宗就是見不得我當三皇子妃,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樂意我入宮同淑妃親近,也不知三皇子為何入不得她眼,明明知曉二妹妹使了手段才當上惠王妃,卻不見她不滿,說白了還是偏心不喜我。”夏里哭笑不得道:“怎么可能呢,您比二姑娘身份貴重,老太太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只是三皇子那兒盯著的人太多,又牽涉到奪嫡之中,稍有不慎便會給府中帶來麻煩,所以她老人家才有所顧慮。”

  陸卿禾低垂著腦袋不作聲,過了半晌才開口道:

  “富貴險中求的道理她該懂才對,國公府又不能永遠屹立不倒,我父親不也看好三皇子么,她老人家就是太操心了。”

  夏里不好說逾矩的話,只輕聲道:

  “老太太只是罰婢子在此思過,明兒就能出來了,您也不必太過在意。”

  陸卿禾抬著下巴道:“明兒她要不放你出來,我還來給你送吃食,那壁櫥里有被褥,夜里冷了就自己拿出來用,不必顧慮太多。”

  夏里點頭應允,淡聲道:“婢子曉得了,時辰不早了,您也趕緊回去歇著吧。”

  陸卿禾站起身,理了理衣裙,神色自若道:“那我就回去了,你遇到麻煩就去找我,我說過的話無論何時都算數。”

  夏里唇邊勾起一抹笑,輕言細語道:“婢子記下了,多謝姑娘記掛。”

  夏里福了福身,陸卿禾抬手示意她起來,有心想替兄長說幾句好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轉身離開。

  待她身影消失不見,夏里才轉身繼續跪在蒲團上,她腦海里復盤著陸卿禾方才的話,猜測她可能知曉世子爺的心思了,至于為何不問出口,只怕有她自己的考量。

  夏里心中升起淡淡的煩躁,此事知曉的人越多對她越不利,她是一定要脫奴籍出府的,若是打上陸陵川的標簽就太糟糕了。

  夏里獨自在佛堂待了一夜,夜里直接裹著被褥睡覺,倒也沒人過來打擾,直至日上三竿,才有人進來喚她。

  來人正是幾日不見的香薷,她穿著簇新的海棠色夾襖,發髻上簪著銀發簪,看起來面色紅潤,心情愉悅,甫一露面便笑道:“夏里,你怎么樣了,昨夜冷不冷?”

  夏里坐在蒲團上,慵懶道:“還可以,沒被凍死,你是來瞧我笑話的?”

  香薷嗔怪道:“怎么會,我是奉老太太命,放你出去的呢,昨兒我沒當差,也不知道你犯了何事,謝嬤嬤怎么也不幫著求求情呢。”

  夏里若無其事道:“不過是些小事,老太太不會將我如何,用不著阿嬤操心,既然老太太發話了,那我現在可以出去了吧。”

  香薷點頭道:“自是可以出去的,你的朝食我替你拿過來了,你吃了再去給老太太請安也不遲。”

  夏里擺了擺手,不甚在意道:“不必了,免得讓老太太久等,我那屋有吃的,朝食你自己吃吧。”

  香薷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情緒低落道:“你非要與我這般見外么?難道咱們這么多年的情誼,就這么不作數了?”

  夏里看到她這幅模樣,不期然想起朱大那副惡心的嘴臉,她冷淡道:“我待你同其他姐妹一樣,你要多想我也沒辦法,我還有事就不同你多說了。”

  夏里走的干脆利落,沒瞧見香薷墨瞳里透出絲絲怨恨,夏里在老太太跟前得臉,能力也遠在香薷之上,此刻同她鬧翻不值當,最起碼兩人明面上得過的去。

  香薷從佛堂出來并未回去當差,她不是大丫鬟,也不是老太太近身伺候的人,偶爾出去一會兒并不礙事。

  昨夜她收到了硯三爺派人遞來的紙條,約她今日去前院庫房相見,那處自朱大死在里頭后,又重新修葺過,只府里人覺得不吉利,幾乎沒有人去。

  香薷私心里并不想同硯三爺往來,可她只是個婢女,又有把柄握在硯三爺手里,在見識過他的狠辣后,實在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心思,只得按照他的命令來。

  香薷從樂壽堂出來后,繞了一大圈,然后才到庫房那邊去,她鬼鬼祟祟,四下張望,確定沒有其他人在,這才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只聽得屋內硯三爺沉聲道:“進來吧~”

  香薷的心顫了顫,她推開門走了進去,抬眼便見陸陵硯身著石青色常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香薷哆嗦著嘴唇道:“婢子給三爺請安,不知三爺喚婢子過來有何事吩咐。”

  陸陵硯嘴角揚起輕蔑的弧度,語帶刻薄道:

  “你盯著世子這么久了,怎的還不見有所行動?難不成想等夏里當了世子爺貴妾,你再出手?”

  香薷直起腰,急切道:“三爺這話何意?什么貴妾?世子爺絕不可能壞了府里規矩。”

  陸陵硯嗤笑道:“對你這樣的庸脂俗粉,確實沒必要破例,但夏里可不一樣,你不必質疑爺的話,年三十那晚,世子親自出府給她送菜,你知道嗎?”

  香薷眼神閃爍著一團熊熊火焰,好似能將一切吞噬,“不可能的,世子爺年三十要在府里守歲,他根本不可能……”

  陸陵硯只覺自己厭蠢癥要犯了,他陰惻惻道:

  “什么時候輪到你來質疑爺的話了?你若有能耐,就趕緊爬上世子爺的床,日后為我所用,不然爺將你做的好事都抖落出來,看你這條賤命能否保的住。”

  香薷瞳孔圓瞪,一臉忿恨道:“三爺是不是忘記了,那日是您親手勒死趙小茴并將她掛在房梁上的,不是我!”

  陸陵硯嗤之以鼻道:“你才是主謀,是你力氣太小勒不死趙小茴,爺充其量就是個幫手,爺同趙小茴無冤無仇,為何要置她于死地,說出去他們是信你還是信我?”

  香薷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她手心出汗,緊緊抓住衣角,聲音沙啞道:“三爺叫我出來,到底有何事吩咐?”

  陸陵硯唇角含笑,湊到她耳邊低喃道:

  “爺上次沒跟夏里聊夠,你替我將人帶出來,爺要同她單獨聊。”

  香薷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嫉恨道:“難不成三爺也對她動心了?”

  陸陵硯一個眼刀甩過去,不屑一顧道:“爺的事用不著你多管,你也沒資格過問。”

  香薷按捺住怒火,轉了轉眼珠道:

  “婢子可以替您辦事,但您是不是也得助我一臂之力?老太太要在我和蟬衣之間擇一個到大丫鬟的位置上來,只要我當了大丫鬟,同夏里待在一起的時間多了,才會有機會將她騙出去,您說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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