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里回屋后繼續做針線活,她心中泛起的漣漪隨著合上的門一道歸于平靜。
陸家兄弟倆要怎么折騰那是他們的事兒,與夏里無關。
殊不知,事情發生的所有經過,都被蹲在暗處的香薷看了個正著,她簡直要被妒忌的情緒沖昏了頭腦。
陸陵川看上夏里,她早有猜測,只是想不通,陸陵硯那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又怎會看上夏里,她何德何能讓兩個男人為她爭風吃醋。
回來后她心情久久不能平復,面上倒是沒表現出來,依舊老實當著差。
夜里本該是她和石蜜當值,結果石蜜娘染了風寒,家里來人讓她回去照看,石蜜只好找來夏里幫忙,夏里雖不愿同香薷打交道,卻也沒有拒絕。
吃過晚食她便去了正房,如今天氣暖和,老太太也愿意出來走走,睡前要在庭院里散散步消食,夏里和香薷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她。
老太太雖精神不錯,身子卻大不如前,走了一小會兒就有些吃力,回了屋吩咐粗使婆子打水,幾人又伺候著老太太沐浴。
夏里雖主要做針線上的活計,以前這些事兒也是常干的,她做起來駕輕就熟,香薷也就近些日子才在老太太跟前得些臉面,但她老人家最喜歡的還是夏里,同她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香薷都插不上嘴。
她瞧著心口堵的慌,想不通夏里為何各方面都出色,好似府里人人都喜歡她,先前強壓下的憤怒又開始上涌,好不容易將老太太伺候睡著,兩人到了外間,香薷忍不住嘲諷道:
“夏里,世子爺和三爺為你爭風吃醋的感覺怎么樣?你是不是很得意?”
夏里聞言一愣,轉過頭道:“你在偷窺我?”
香薷壓抑了太久,索性不再裝了,她沉聲道:
“樂壽堂這么大,你能去的地方我也去得,談不上偷窺,不過是恰巧碰上了,我是去找世子爺的,沒想到看了一出好戲。”
夏里抬眸望向她,神情慵懶道:“所以你只瞧見了世子爺去的那段?”
香薷不明所以,她揚著下巴道:
“我瞧見的應該是最精彩的部分,兩位主子爺為你大打出手,硯三爺更是要娶你為妻,你多能耐!這事兒傳揚出去,你猜老太太會怎么對你?”
香薷眼里的惡意不加掩飾,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求著夏里教她讀書識字的小姑娘了,又或者這才是她本來面目。
夏里目光銳利如刀,上下掃視著她,面色冷沉道:
“老太太如何對我,與你有什么相干?我行得端坐得正,倒是你……利用趙小茴和朱大算計我在先,同硯三爺合謀殺死趙小茴在后,若是讓老太太知曉真相,夠你死幾回?”
香薷臉上血色消失殆盡,她眼神惶恐道:“你血口噴人,憑什么要把趙小茴的死栽贓在我身上,你有什么證據證明這些都是我做的?”
夏里態度凜然道:“在你和世子爺出現之前,硯三爺就到了,他說是你要殺趙小茴奈何力氣太小,所以硯三爺才出手相助,是也不是?”
香薷整個人如墜冰窖,她聲音發顫道:“那是硯三爺胡說八道,他對我有所圖故意陷害我,你沒有任何證據,憑什么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夏里邁著細碎優雅的步子朝她逼近,嗤之以鼻道:
“我不需要證據證明,只要知道真相,清楚你是個什么貨色就夠了,你不就是嫉妒我么,這也難怪,你長相不如我,能力不如我,連人緣都沒有我好,這輩子只怕都要被我壓在頭上了,還真是可憐呢……”
香薷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她的面孔因為憤怒而扭曲,目光仿佛能殺人,咬牙切齒道:
“你別自以為是了!世子爺喜歡你又如何?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娶你為妻,你給高姑娘提鞋都不配,就算硯三爺想娶你,老太太也不會點頭,你不過就是個婢女,同我一樣低賤的婢女……”
她話還未說完,夏里伸手薅住她衣襟,一個巴掌扇了上去,一臉傲然道:
“你才低賤,你比茅廁的石頭的還要骯臟低賤,你眼里高高在上的世子爺,我壓根就不稀罕要,他們寧愿跟在我身后搖尾乞憐,都不看你一眼,足見你有多可悲。”
香薷被這話激的怒火中燒,伸手就往夏里臉上招呼,奈何夏里早有防備,胳膊又比她長,她愣是占不到丁點便宜,怒不可遏的罵道:
“夏里你個賤人,你不得好死,遲早有一天你會被提腳賣進暗娼館,你就該是個千人枕萬人騎的賤貨……”
夏里怒極反笑,翻身將她壓制在地上,隨手抄起一塊巾子堵住她嘴,手腳并用的往她身上招呼。
香薷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哪有夏里經常鍛煉來的結實,她叫又叫不出來,只能屈辱的哭泣著,夏里專門往她衣裳包裹著不方便給外人瞧的部位打,讓她有苦難言。
夏里將白日受到的委屈盡數宣泄一通,雖然身體有些疲憊,但精神無比松弛,就在她打累了活動手腕時,突然有人敲門。
原本已經被打的不能動彈的香薷,立刻掙扎了起來,夏里正坐她腰上,狠狠朝她背上打了一拳,壓低聲音道:“門沒拴,自個兒進來吧。”
石蜜輕手輕腳將門推開,甫一入內便瞧見了夏里這霸道的坐姿,她微微一愣,略帶遲疑道:“你倆這是鬧哪樣?”
香薷吐掉嘴里的巾子,怕驚醒老太太,壓低聲音哭訴道:“石蜜姐姐,你快救我,夏里她毆打我……”
石蜜白了夏里一眼,不露聲色道:
“你倆的私人恩怨該避著人解決,這要是影響老太太安寢怎么得了,夏里你也是,都是姐妹下手怎么能這么狠呢。”
說罷,裝模作樣拉開夏里將香薷攙扶起來,夏里哪能不明白石蜜的意思,她理了理發髻沉聲道:
“要怪就怪她心思歹毒,你可以問她我為何要揍她。”
香薷眼神躲閃道:“無論怎樣,動人就是你不對。”
石蜜對著香薷輕斥道:“她什么脾氣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丁點大就敢跟人動手,你何苦招惹她。”
夏里嗤笑道:“日后不想挨打就離我遠點,若還在我跟前蹦跶,我就掀翻你的老底,讓你在府里待不下去。”
香薷眼神閃爍,顯然是被夏里打怕了,石蜜轉移話題道:“我娘退熱了,又有我爹照顧著,我不用守在跟前,香薷回去歇著吧,我同夏里一道值夜。”香薷這幅模樣確實不適合留下,她哪能看不出石蜜偏幫夏里,盡管受了一肚子窩囊氣,她卻不敢多說什么,只能憋屈的獨自離開。
石蜜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進屋將門關上,轉身嗔怪道:“你怎的今日這般沉不住氣,她又不是頭一回作妖了,你只當看不見不就成了。”
夏里擦著手冷笑道:“這回是她故意挑釁我的,她若不自己找打我又何必費那勁,這樣也好,以后就不敢在我跟前蹦跶了。”
石蜜搖頭嘆息道:“她那點心思人盡皆知,平日里事事都搶在我們前頭,我們不計較也就是了,換個心思深的,早就容不下她了。”
夏里揉了揉手腕,輕笑道:“她就是不知好歹的東西,以后遇事莫要給她臉面,還得仔細防著她,她心狠手辣什么事兒都做的出來。”
石蜜并不知道趙小茴之死同她有關系,只是本能的更相信夏里一些,她沉聲道:
“我記下了,老太太跟前總不能只留她一個,我又比她大幾歲,對她構不成威脅,想來不會對我如何。”
夏里不贊同道:“這可未必,若是害了你,她能間接獲得好處,你猜她會不會干,她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你多留個心眼總沒壞處。”
石蜜點頭答應下來,只要不跟香薷同處一室,夏里的心情就不會差,她跟石蜜一個守上半夜一個守下半夜,兩人都睡了會子,第二日當差倒也不算太累。
自打二姑娘出嫁后,府里又恢復了往日寧靜,只是三朝回門那日,惠王并未陪同,也沒有親自接二姑娘回王府,但二姑娘沉得住氣,面上沒有絲毫不滿,端莊賢惠的好似換了個人。
夏里遠遠瞧了她一眼,并未上前見禮,成婚初期她大概受到了不少磋磨,她能站出來談笑風生,足以證明這點小事壓不垮她。
只是二姑娘走后,老太太心情沉重了不少,她獨自在佛堂誦經念佛了大半日,大抵是在給二姑娘祈福。
隔了兩三日后,太太姑娘們來請安,老太太便說要去京郊莊子上小住幾日。
如今正是春暖開,草長鶯飛的時候,莊子上景色宜人,太太們得管著府里的瑣事,還得伺候老爺,自是去不了的。
幾位姑娘倒是很有積極性,都要陪著老太太一道去,最高興的非麥冬莫屬,那京郊莊子的管事就是她阿爹,夏里原打算留在府里或是回后巷宅院住幾日的,偏被她熱情的拉著一道去。
加上此次香薷主動留下看守院子,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人不多,她想不去都不行,只得陪著一道了。
兩日后大家伙浩浩蕩蕩坐著馬車出發了,陸卿禾為了表示親近,特意將夏里喊到她馬車上同坐,老太太那邊有人伺候,夏里也就沒有拒絕。
陸卿禾到底是國公府嫡女,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連馬車上都備了各色零嘴,夏里一上來,就招呼她吃東西。
夏里倒是不扭捏,謝過之后,拿起蜜餞輕輕咬了一口,陸卿禾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她聲音輕快道:
“告訴你個好消息,那姚滴珠再也無法肖想三皇子了,她同御前侍衛有了首尾,都生米煮成熟飯了,只怕不日就要成親。”
夏里驚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這又是怎么回事,縣主明明對三皇子志在必得,怎會同侍衛……”
陸卿禾嗤笑道:“那御前侍衛可是勇毅侯府二公子,不僅樣貌出挑,更是深得帝心的寵臣,配她可不虧。”
夏里哪還有心情吃蜜餞,壓低聲音道:“這次是誰出的手,難不成縣主在宮里得罪人了?”
陸卿禾幸災樂禍道:“她得罪的人可不少,估摸著這次出手的是淑妃娘娘,那日永信公主招我入宮作陪,三皇子也回來了,我們就在娘娘宮里一道用膳。
結果姚滴珠不請自來,她還大放厥詞的說了不上臺面的話,大抵是惹惱了娘娘。”
夏里心中了然,接過話茬道:
“淑妃娘娘在宮里經營多年,想要對付個莽撞的丫頭簡直易如反掌,只是她這般做就不怕長公主和圣上怪罪嗎?”
陸卿禾面色復雜道:“我之所以知道是淑妃做的,那是因為她暗示我了。
長公主他們沒有證據,且圣上未必樂意瞧見姚滴珠嫁給三皇子,只能說姚滴珠命該如此。
好歹娘娘沒給她挑個不上臺面的男人,否則,連豫國公府的臉面都要丟盡。”
夏里并未太唏噓,姚滴珠再不濟還能嫁給侯府二公子,用不著她來同情,她轉而問道:“那你同三皇子之間發展如何?他可有所表示?”
陸卿禾面上毫無嬌羞之態,十分淡定道:
“他送了我個玉佩,說是我幼時看上曾問他討要過的那個,我沒有印象,卻興高采烈的接受了,淑妃娘娘大抵也下定決心選我了。”
陸卿禾身份足以同三皇子匹配,國公府也沒有走下坡路,無論是國公爺還是世子爺都是能當大任的,淑妃未必能找到比陸家更好的人家結親。
夏里聲音沉穩道:“如今圣旨還未下,姑娘想反悔還來得及,三皇子將來必會參與奪嫡之爭,您若嫁了只怕過得不會輕松。”
陸卿禾聲調輕緩道:“你瞧見二妹妹歸寧的排場了嗎?以前她何曾有過這樣的風光,女人只有嫁對了男人,才能逆天改命。
我不搏一把,一輩子只能屈居人下,連見了二妹妹都得磕頭行禮,你比我聰明,應當知曉情情愛愛是最無用的東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