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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寵辱不驚

  大太太眼中閃爍著欣慰的光芒,仿佛所有的良苦用心都得到了回報,忙跟著附和道:

  “還是母親有智慧,那些虛的不過是給旁人看的架子,略懂皮毛即可,如今最要緊的是帶卿禾多出去走動……”

  她話音未落,外頭便有丫頭通傳,二太太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羅氏人未至聲先到,她嗓音清脆道:“快讓我瞧瞧,咱們大姑娘如今出落成什么樣兒了。”

  說罷,便掀簾子走了進來,她身后還跟著一串,除了四姑娘外,難得將庶子陸陵硯和庶女陸知遙也帶了過來。

  陸卿禾垂下眼簾,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羞愧,無需人提醒,她直接站出來朝羅氏行了個大禮。

  “卿禾給嬸娘請安,先前都是我不對,不僅目無尊長險些還釀成大禍,如今已深刻反省,望嬸娘見諒!”

  她這舉動讓屋內眾人始料不及,羅氏愣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忙走到她跟前將其扶起,一臉和善道:

  “這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我早就忘了,你這丫頭恁多禮,如今瞧著不僅長開漂亮了,連氣度都不一樣了,果真是長進不少。”

  老太太微瞇著眼,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嗓音輕緩道:“不錯,這才是國公府嫡長女該有的風范。”

  大太太因為這句話,高興的抹眼淚,趁熱打鐵道:“既如此,是不是該帶卿禾出去見人了,她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齡,久不露面已經引得各家太太奶奶說閑話了……”

  羅氏眼光閃爍,連忙應和道:“母親,大嫂這話說的在理兒,這幾年咱家姑娘鮮少在外走動,那送來的請帖都摞成堆了,不僅大姑娘到了婚配年紀,我們房里的二姑娘也同樣如此。”

  一直沒存在感的陸知遙突然被提起,她臉上不由自主泛起一抹深深的紅暈,她雙手捏著衣角,無意識的攪動著。

  羅氏見不得她這幅不上臺面的模樣,眼里的嫌棄一閃而過,老太太也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大太太雖不高興羅氏將二姑娘抬出來搶風頭,這個時候也只得忍了,她再接再厲道:“這帶孩子們出去走動,一則為了讓人相看,另一則也是讓人瞧瞧咱家家風,陵川的婚事到如今也沒個眉目……”

  大太太這幾年操勞的頭上都有白發了,她明明與羅氏相差不大,瞧著卻像是兩代人。

  在老太太心目中,長孫終身大事是頂重要的,旁的都可放到一邊,她摩挲著手里的佛珠,沉聲問道:“這事兒簡行那頭可有說法。”

  大太太提起這個就犯愁,她眉頭緊蹙道:“國公爺說這事不用我插手,可陵川老大不小他也沒個動靜,實在是急死人了。”

  老太太轉動著佛珠,漫不經心道:“既然他有安排,你就不必過問了,朝堂之事不比其他,牽一發而動全身……最近可有請帖送到府上?”

  羅氏接過話茬道:“我聽說東陽侯府昨兒送來了帖子,他們府里是不是有賞梅宴?”

  大太太嘴唇緊抿,不悅的表情顯而易見,她語氣冷淡道:“是有這么回事,請帖寫的是請闔府太太姑娘,算算日子就在五日后。”

  羅氏高興的一拍大腿,樂呵呵道:“這不就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么,如今大姑娘也回來了,正好領著妹妹們出去賞梅,咱們家姑娘簇擁著老祖宗一道,誰見了不羨慕?”

  她這話說出口,老太太并未出聲反對,陸卿禾有些難為情道:“祖母,我在家廟修行穿的多是素色衣裳,出去賞梅恐沒有拿出手的衣裙穿,我怕貽笑大方,給府里抹黑……”

  老太太隨口道:“讓府里繡娘趕制一套最時興的衣裳不就成了,再不濟還可以去成衣鋪買,這銀錢我來出……給府里姑娘各置辦一身。”

  大太太面帶微笑點頭答應,陸卿禾又故作姿態的看向老太太身旁站著的丫鬟,輕聲細語道:“祖母近身伺候的丫頭真出色,除了石蜜和白芍還能認得出來,旁的我瞧著都眼生的很。”

  從進來后就沒怎么說話的陸晚喬輕笑道:“大姐姐莫不是想找夏里?她不就站在祖母右手邊么,大姐姐可是差點毀了她容貌呢,你是想給她賠禮道歉么?”

  陸卿禾眼神深邃如海,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力量,只需一瞥,便知其人不好惹。

  夏里目光低垂,輕輕朝她福了福身,陸卿禾嘴角揚起一抹淡笑,聲音溫婉道:“四妹妹怎么還同幼時一般多話?”

  陸晚喬氣的腮幫子鼓鼓,正欲搶白卻被羅氏一個瞪眼給制止住了。

  陸卿禾轉過頭繼續道:“原來夏里相貌這般齊整,瞧著竟比府里姑娘還有氣度,怨不得母親常在信中夸你。”

  此話一出,二姑娘陸知遙表情中透露出一種不自然的僵硬,這里比不上丫鬟的姑娘明晃晃是在指她。

  夏里聽后眼神如同平靜的湖水,柔聲道:“大姑娘謬贊,婢子豈敢同姑娘媲美,不過是待在老太太身邊久了,沾染了些許富貴氣,都是托老太太的福。”

  陸卿禾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夏里,片刻后,莞爾一笑。

  “這話說的有些意思,祖母這富貴氣可不能只給近身伺候的丫鬟沾染,我們這嫡親的孫女,也得多勻些才是。”

  老太太笑的樂不可支,嗔怪道:“你們這些個壞丫頭,竟會拿我個老婆子開玩笑。”

  陸卿禾輕言細語道:“我可沒開玩笑,瞧瞧祖母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不凡貴氣,讓人瞧了不禁心生敬意,這身上的暗紋錦服搭配的也恰到好處,那刺繡紋樣精致的讓人羨慕,難不成都出自夏里之手?”

  老太太看向夏里的眼神和善可親,微微頷首道:“你說的不錯,這滿府的繡娘丫頭都沒夏里手巧,我如今叫她打扮的枝招展,她也是個孝順孩子。”

  羅氏接過話茬道:“母親這話不對,您這叫團錦簇,但凡您出門,哪家老太太見了您的衣裳不羨慕,這可都是夏里丫頭的功勞。”

  屋內你一言我一語的,都快成夏里的表彰大會了,夏里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始終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陸卿禾面無表情,瞧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待眾人語畢,她方才施施然道:“夏里這雙巧手如此出色,不知祖母能否割愛,讓她替我趕制一套衣裙,也好在賞梅宴上出個風頭。”

  這話一出滿屋寂靜,大太太來不及收起錯愕的表情,下意識呵斥道:“你在胡沁什么?夏里給老太太做衣裳的時間都不夠用了,哪能勻出時間給你使喚。”陸卿禾掀了掀眼皮,談笑自若道:“母親莫慌張,丫鬟就是用來使喚的,夏里心靈手巧,想來多熬幾個通宵,定能讓我如愿以償。”

  大太太面色鐵青,原本老神在在的謝嬤嬤面無表情道:

  “大姑娘言之有理,丫鬟確實是用來使喚的,只不過除夕將至,老太太入宮參拜的吉服,還有見客的衣裳都還在趕制,若是勻給您幾日,我家這丫頭熬壞眼睛,日后怎么伺候老太太?”

  陸卿禾有些錯愕,顯然她離家太久,并不知道謝嬤嬤同夏里之間的關系。

  她雖是老太太嫡親的孫女,卻沒在跟前孝敬過幾天,兩人之間感情淡薄,遠不如夏里同老太太親近,老太太面上露出淡淡的不喜,沉聲道:

  “府里繡娘多的很,你母親陪嫁里頭也有繡技出眾的仆婦,我老婆子的人你就別搶了,她若是熬壞眼睛怎么得了。”

  陸晚喬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摻和道:“大姐姐真不孝,夏里在不濟也是祖母的大丫鬟,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她熬壞了眼睛,祖母怎么做全京都最精致的老太太。”

  老太太被她這話逗樂,笑罵道:“你這猴兒就會打趣我,仔細讓你抄一百遍女戒。”

  陸晚喬忙捂上嘴退后,作出一副乖巧樣兒,陸卿禾神情微沉,強笑道:“是孫女不知內情,望祖母見諒。”

  老太太眸光中絲絲縷縷盡是失望,她淡聲道:“無礙,我也乏了,你同你父親兄長好好敘舊去。”

  陸卿禾嘴角掛著一絲倔強的微笑,聲音低沉道:“是,孫女告退!”

  她一走,其他人也跟著行禮告退,待人都走光了,老太太才同謝嬤嬤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丫頭多了些小聰明,也不知是好是壞。”

  謝嬤嬤攙扶著老太太,輕聲寬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您總不能看顧他們一輩子,讓他們自己趟著水過河才是正途。”

  老太太微微點頭,她上了歲數精力不濟,實在管不了太多。

  主子不在丫鬟們也松散起來,麥冬大大咧咧道:“夏里,大姑娘瞧著怎么跟你有仇似的,你何時得罪過她?”

  夏里還未開腔,蟬衣先冷笑道:

  “你知道當年方夏里是怎么升到二等丫鬟位置上來的吧,她雖救了老祖宗,卻也惹了大姑娘記恨,她倆在一處就是明晃晃的對比,就是在時刻提醒老祖宗,大姑娘曾經有多魯莽多愚蠢,若是你,能容得下她在眼前晃悠?”

  麥冬頓時卡殼了,香薷瞥了夏里一眼,忙上前維護道:“蟬衣姐姐這話言重了,大姑娘豈會這般小家子氣,別把你的想法強加于人。”

  蟬衣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向她,語氣輕蔑道:“你倒是會做好人,看著柔柔弱弱,翻臉比翻書還快,我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香薷眼底彌漫著一層層淡淡的霧氣,委屈至極道:“我不過是想勸和,你何苦身上帶刺見人就扎。”

  蟬衣懶得搭理她,看著夏里意有所指道:“你等著瞧吧,多早晚你也會摔個大跟頭,介時可別讓我看笑話。”

  夏里同她認識這么多年,對她脾氣秉性了然于胸,靜靜看她一眼,淡然道:“多謝蟬衣姐姐提醒。”

  蟬衣眼眸里藏著別人看不懂的光芒,她撇了撇嘴,甩袖離開。

  香薷猜不透夏里此刻的想法,只憂心忡忡道:“日后大姑娘還來找你茬怎么辦?”

  夏里目光坦然道:“我既沒有做對不起老祖宗的事,又沒有壞府里規矩,她就算想挑事也得有個由頭。”

  白芍走到夏里身旁,挽著她手臂道:“你說的有道理,總不能因為大姑娘以后都戰戰兢兢過日子吧,咱們去后罩房,不用理會這些有的沒的。”

  夏里朝香薷抱歉一笑,順著白芍力道往前走,麥冬走到香薷身邊,望著二人離開背影,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今日這點小插曲,夏里并未放在心上,她既不內耗也不糾結,以從容之姿繼續當差,下了值陪同巧荷一道吃晚食,情緒半點不受影響。

  直至掌燈時分又去謝嬤嬤屋里瞧了瞧,不見她人影便回了自己屋,此刻屋內墻壁上的影子隨著燭火舞動搖曳生姿,夏里坐在書案前練字。

  這書案還是阿嬤替她從老太太那兒討來的,她上輩子毛筆字字寫的中規中矩,經過這些年不間斷的臨摹,倒是有了些風骨。

  一頁還未寫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夏里手一抖,墨汁滴在紙上暈染開來,她眉頭微皺,有些可惜的搖頭,抬高聲音道:“誰呀?”

  屋外蔓青帶著哭腔喊道:“夏里,是我,你快開開門……”

  夏里剎時眼眸深沉,她三步并作兩步,伸手將門打開,屋外寒風呼嘯,雪又撲簌簌往下落,蔓青發髻凌亂,身上連件披風也無。

  她進屋緊緊抓住夏里手腕,瘦弱的身軀顫抖著,驚慌失措道:“夏里,老太太派人到我家里抄家了,我爹剛咽氣……你在老太太跟前說的上話,能不能幫我求求情……”

  夏里眼神充滿了憐憫,她能夠感受到蔓青的痛苦與無助,卻還是狠心搖了搖頭,殘酷道:“我不能幫你,你自個兒也不能求老太太開恩。”

  蔓青默默低下頭,松開了握著夏里的手,她脊背好似被壓彎了,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好,你不幫我,我自己跪老太太門外求她。”

  她轉身要走,夏里冷聲道:

  “老太太幾年前就動了抄家的念頭,等到你爹咽氣才動手,算是給足了他臉面,那筆不義之財你們娘幾個守不住的,眼下保住性命才最緊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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