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嘩嘩直下,大半個扶風郡都已經被籠罩在烏云之下。
鳳泉河的水流急促翻涌,到下游時,突起大潮,浪濤打在地面上,發出澎湃之聲,又緩緩退下,留下兩道濕透了的人影。
“咳咳咳”
方葉生咳出好些水,相當狼狽地站起身來,咒罵道“廢物”
費了這么大的功夫,多方聯手,竟然還是沒能事成,甚至到最后還讓眾人狼狽逃遁。
方葉生想起大潮涌來時連真氣都不敢動用,生怕被人察覺到的經歷,心中怨憎之感更是深了一層。
鐘神秀以受創之身纏住楊殛、劍修、蕭九娘三者,姜離以七品之身斬殺兩位六品,更在之后獨斗楊殛,并戰而勝之,這二人給方葉生等人帶來的壓力實在太大,以致于他們寧愿不用真氣在洪潮里求生,也不愿賭那一分被發現的幾率。
幸甚,方葉生活下來了,沒有因為不用真氣而被水淹死。
想到這里,方葉生不由長出一口氣,視線也不自覺地被上岸的另一人給勾住。
只見在潮濕的地面上,一個美婦狼狽趴伏在地上,濕透了的火紅長裙貼合在如山巒般起伏的身段上,襯出誘人的美好,三條狐尾從裙下伸出,軟趴趴散在地上,更帶來了一種蹂躪美好的殘酷美感。
方葉生好歹也是道士,平日里時時修持,不說心境過人,但好歹也算是不差。可在此刻,他瞥見蕭九娘的身段時,呼吸不自覺地變得急促,恍如老牛耕地般喘息著。
“這”
方葉生著魔般上前一步。
“不好”
他的懷中突然亮起一道清光,有一道玉符在閃現著光芒,方葉生猛然醒覺,“媚術”
但是遲了。
趴在地上的蕭九娘陡然抬首看來,一雙豎瞳與方葉生對視,三條狐尾暴漲變長,如長索般絞來,分別捆住了方葉生的雙臂和一條腿。
“呃啊”
方葉生發出一聲意味莫名的驚叫,突然間身體緊繃,下身激射,眼淚、口水、鼻涕橫流,渾身的精元和真氣都不受控制,瘋狂流入狐尾。
“妖狐我可是上清派弟子”方葉生掙扎著叫道。
他可是上清派弟子,論背景,遠比狐岐山要大得多,這妖修她怎么敢 “沒辦法,誰叫道長的天雷嚇到了妾身,讓妾身遭了重創呢。”
蕭九娘如野獸般四肢著地,慢慢爬起,“妾身這也是為了自保啊。”
說話之時,大量的精元和真氣被吸收,蕭九娘如獲新生般站了起來。
而方葉生則是已經頭發花白,如老朽般倒落在地。
“更何況啊”蕭九娘發出舒服的低吟,“你的身份,某位大人看上了。”
一條青黑的蟒蛇悄然游到方葉生頭頂處,昂起身來俯視這狼狽的大派弟子,和他倒著對視。
在方葉生那變得渾濁的雙眼中,這條蟒蛇的頭部開始蠕動,仿佛內中有植物在生長一般,蛇首開始形變,青黑的鱗片在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就在轉眼間,一個和老朽對立,和方葉生原來模樣長得一般無二的人臉塑造完成。
蛇鱗還在往后退,露出了人類的皮膚,前后不過是三息的時間,另一個方葉生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何羅神大人,”蕭九娘盈盈下拜,嬌聲道,“大人可真狠心,竟是讓九娘自己對這小子下手,若是他身上還有什么保命手段,那該如何是好啊。”
何羅神適應了下新的身體,嘴巴張合,調整了幾下音調,笑道“保命手段每一招都要損耗施招者部分功力,雖然能夠通過寶藥彌補這方面的損耗,但為了一個沒必要的弟子消耗寶藥,那未免也太虧了。這小子身上也就只有一招而已,根本就沒額外的手段。”
他的聲音已經變得和方葉生一模一樣,甚至比方葉生更像真的。
真正的方葉生此刻已經被榨干了精元真氣,成了一塊藥渣,蒼老到下一步兩腿一蹬都有可能,根本看不出先前那英俊道士的影子。
“妖神教何羅神”方葉生口齒不清地道。
他萬萬沒想到,妖神教會有人出現在此處,還是十九神魔中唯一一個晉升的何羅神。
“正是鄙人,”何羅神微笑道,“如此盛事,又豈能少得了本教參與”
他赤著身子雙手大張,深深吸了口雨后的空氣,“這隱隱散發的災氣,正是鄙人的最愛啊。”
八岐大蛇乃是禍神,最喜災禍之氣,也可吸收災禍之氣以長自身修為和療傷,何羅神在鼎湖派吃了一個大虧,傷勢至今未復,眼下正迫切需要大量的災禍之氣來療傷。
而他選擇的療傷之地,正是雍州。
感受著那蠢蠢欲動的災氣,何羅神帶著極強的期待感道“總算是到這一步了。”
說罷,他一手伸出,一根手指如蛇一般刺入了方葉生的眉心。
另一邊,佛國首座大弟子面對四人威逼,終究是失了定心,不敢繼續當謎語人,就要將所知道出。
不料他還沒開口,鳳泉河的水流就開始加急,流動之聲引得了在場眾人的注意。
離河最近的鐘神秀立即回首,赫然發現鳳泉河的水平線在快速變淺,短短時間內就比之前矮了兩寸,并且還在繼續流失。哪怕大雨依舊在下,也補不上河水流逝的空缺。
“水源。”姜離低聲道。
其余眾人也是露出恍然之色。
說來說去,還是水的問題。
眼下姜離祈雨,解水患之余,也讓扶風郡暫時沒了大旱之憂,可要是鳳泉河、七星河等水源出現了問題,那該遭災的還是會遭災。
扶風郡就算有降雨,在主要水源發生變故之后,也撐不了多久,其余沒降雨的郡域就更不用提了。
“不可能”
公孫青玥從鳳泉河對面飛渡而至,眼見這情況,當即說道“各地的主要水脈都有冊封河神、水神,保證水患難生,水脈無恙,除非”
除非這些河神、水神放開了對水系的控制。
恰好,眼下就有一人也許能做到這一點。
姬承業 水與旱,是脫不開干系的。
河神、水神能控制水患,也同樣能造成旱災。
姬承業那邊是完全豁出去了。
若說先前的旱情還可以用天災糊弄過去,那現在的異狀就完全是人禍了。平民百姓不知道修行者們的降雨之法,也不知道道果能力之多變,但江河大部分受朝廷管轄,他們還是清楚的。
江河出現問題,肯定要怪朝廷。
這一刻,在場的人都快要以為姬承業是瘋了,竟然做到這種地步。
就算當真讓他成了,又能如何姬承業還是免不了擔干系,他甚至可能會因此而丟了性命。
“元真師侄,你可御劍飛行,還請看看鳳泉河的水最終流到了何處。”張道一對著元真說道。
他在發現自己誤會元真之后,心中也是暗懷一分慚愧,如今在他人面前,更是要體現道德宗同門的情誼,言語相當客氣,甚至有種他才是晚輩的錯覺。
元真聞言,微微點頭,一道純白劍光繞體,裹著他順流飛去。
“師弟,你也去看看。”
公孫青玥飛到姜離身邊落下,低聲道“小心點。”
姜離輕輕頷首,然后驀然乘風而起,劃過天空。
到了這一步,連姜離都覺得姬承業這人委實夠狠辣。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值不值得他這么做,光是這種毫無底線的行徑,就足以讓姜離給他貼上個極端危險的標簽。
這種人要是成了敵人,那是能打死就打死,絕對不能放過任何機會。
這一次必須宰了姬承業,否則的話,日后怕是需要時刻提防了。
乘著呼嘯的疾風在雨中穿梭,已經飛出了一里之地。
“嗯”
姜離目光一動,發現先行出發的元真便在前方不遠處,那道純白的劍光停在一處河流分叉處,似在遲疑著往哪邊走,不過在察覺到姜離接近后,劍光直接飛入了右邊的河道。
姜離將風微停,懸浮在劍光適才停留之地的上空,往下看去,只見兩條分流的河水同樣湍急,看不出具體是哪邊出了問題。
元真會停留,應該也是在遲疑走哪邊。
在見到姜離到來之后,他果斷選擇了右邊,看意思,是讓姜離去往左邊。
姜離將手一抓,一股先天一炁在身前凝實,另一只手則是取出文帝錢來。
姜離有更好的想法遇事不決卜一卦。
銅錢在身前六度起落,卦象一定,姜離落眼看去,卻發現這卦象有些奇怪。
巽上坤下,風地觀。
以下觀上,周游觀覽,得此卦者,處身于變化之中,心神不寧,宜多觀察入微,待機行事,切勿妄進。
從卦象上來看,是左右皆不取,要往他處觀察。而姜離,他現在正處于風中,乃風上之位。
“若是從卦象的字面意思來理解”
姜離看向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