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來了啊。”
日月般的龍瞳回首看了眼梁州的方向,燭龍吐出一口長長的霧氣,身前有星斗符號形成球體,不住地轉動。
在他的感應中,梁州之地風云變化,殺機沸騰,赫然是已經達到了某個極限,姜離此時已經和張指玄交手搏殺。
而在另一邊,那更是天地劇動,一棵參天巨樹拔地而起,其高可達千里,枝葉搖動間,蒼穹皆動,大地沉浮,論及聲勢還在梁州的大戰之上。
這棵參天巨樹大尊也認識,正是鐵柱觀寶極洞天中的人參果樹。
天君公孫棄重返神都,啟出人參果樹,看這架勢,是要將全副家底都拿出來了,要和蒼天打個你死我活。
只要找準時機,他這聲名狼藉的妖神教大尊未必不能干一把替天行道的正義之事。
那么問題來了。
是苦一苦賢弟,讓他多冒點生命危險,為天君羽化事業添磚加瓦?
還是兄弟情深,過去幫姜離解決掉張指玄再說?
似乎,天君這一次還叫上了幫手。
就是這樣一來,想要先斬天君,再去幫助姜離,那是行不通了。
紫氣東來三千里,道妙萬千,覆蓋五濁,萬千光芒中,落下老、中、青三道身影。
前方紫氣豪光之中有三人,老、中、青,面容各異,面相卻是如出一轍,在大尊這易道宗師級的人物看來,此三者便是一人。
可惜對方并不愿接受大尊的好意。
不,應該是天君會否死于今日,也不好說了。
但現在可不是姜離的安危問題,而是這老道擋住了大尊的路。
那是太白真君的劍氣。
“老道是要和天君沆瀣一氣?”大尊收斂起嬉笑之意,平淡的語氣透露出冰冷和漠然。
同時,大尊能夠感應到原先順心如意的宙光神通變得時靈時不靈,如同明珠蒙塵,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也好在此道果神通的作用之下,對方自身的道果能力也會失效,并且雖是道果神通失效,但道果給肉身元神帶來的蛻變可不會失去。
這是想要將大尊給攔在此處,既不去對天君落井下石,又不能回返梁州斬殺張指玄。
手上星斗符號形成的球體轉動,天地就此翻轉。
大道蒞臨天下,鬼神都無神異,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讓能用的道果神通都失去了效果。
在這位面前,任何的道果神通都沒用,只有和他進行功法和道行上的較量。可對方又是當今世上最為年長的至強者,甚至可以說最為年長的修行者之一。
就姜離那堪比老狐貍的心思,他怎么可能讓自己身處險境。就是因為相信姜離的能耐,大尊才會決定先對天君下手。
他似是對八九玄功頗為了解,對姜離的生還信心滿滿。
以老者之容顯化的道人捋著霜白長須,無奈道。
對此,大尊倒是贊同的。
就比如大尊依然能變成燭龍,依舊具有那強悍的肉身以及功力。甚至他以道果神通分化出的分身也不會消失。
“于老道而言,今日之行,更多的還是幫幫那一把年紀了還叛逆的徒兒。”
論功法,論道行,誰也不敢說在其上。
大尊猶豫了整整一息時間,決定相信小老弟的能耐,先斬天君,再 龐大的龍軀突然一轉,燭龍變成了被白霧包裹的人形,手托住星斗符號形成的球體,“看來,本尊不需要左右為難了。”
“對于姬道友來說,他確實是通過自身之能模仿出了一點道蒞天下的威能。”三人之中的中年道人含笑道。
似是呼應著老道的話語,一縷讓大尊感覺熟悉的凌厲劍氣出現在遠方。
大尊有些牙疼地道:“還有道蒞天下,其鬼不神。”
三個道人齊聲道:“還請大尊放心,以八九玄功之能,姜小道友絕不會有生命之危。”
“好說,大不了本尊饒你那徒兒一命便是,”大尊當即體貼地道,“如果老道你想要讓本尊幫你教育一下徒弟,本尊也是樂意效勞的。說吧,是打半死還是打瀕死,本尊這輩子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忤逆師父的不孝徒弟了。”
“之前與天君交手,他以天之相變化出老道的模樣,從本尊的神通下掙脫,本尊還以為他是竊取模仿了老道的一點能耐,可現在看來,李老道你也不干凈啊。”
同時,三股氣機同時鎖定大尊,無形之勢彌天蓋地,籠罩八方。
“看來是沒的談了。”
大尊的雙眼變成了龍瞳,“那便別談了。”
不讓其進,也不想讓其離去。
另一邊,東林戰場之上。
“大尊,還請留步。”
“一氣化三清啊。”
年輕道人輕輕揚袖,頓時紫氣自空中垂落,形成一道天埑。
已經有人幫他做出了選擇。
“非也,只是順天而行罷了。”
大尊看著前方的三道身影,話語卻是對一人所講。
他們便是道德宗“道君”李伯陽以妙法煉出的化身···或者說元神。
恍如昔日之毀滅再臨,地面上無數人影被碾成血霧,空中的血蝗都震成齏粉,滔天的氣浪中,雷霆和荒蕪的大地相接,直觀的力量碰撞造成最為恐怖的破滅。
“嘭!”
坤地之景迅速崩裂,無數地塊巨石轟飛,然而坤地之景卻似無窮無盡,無限延伸,荒蕪的大地不斷凝現,合五濁惡氣,破滅靈機。
便是連張指玄的雷法都被削弱三分。
“轟!”
以二人為中心,空間劇震,擴散開球形波動,其所過之處無論生靈還是大地,皆化為齏粉。
雨師元君眼見此景,毫不猶豫飛身撤離,風伯和那上清派長老亦是忙不迭遁走,瘟癀陣都被攪得一團糟,唯獨陣樞因在張指玄之身后方向,被其消去部分余波。
“這姜離,竟然”
蝗神迎著罡風,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滿眼的難以置信。
難不成姜離的實力要趕上張指玄這等積年強者了?
答案是——還是差了火候。
狂暴的雷云不斷轟破荒蕪坤地,只因續航才能扛住,但近身激戰之下,不是扛住攻勢就能無恙的。
位于招法碰撞中心位置,姜離每時每刻都要硬接最強的余波。
“咚!”
震蕩達到極巔,坤地之景和雷霆猛地撞出一個空洞,強橫的罡煞雷霆轟掣開來,姜離當空震退一步。
身上的甲胄都出現了細微的裂紋,四肢百骸氣血震蕩,經絡血管皆是劇痛。
反觀張指玄,身處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之神相內,唯神相震顫而身不退,一掌捏雷印,神相握雷,電蛇怒擊。
火輪雷、飚火雷、火云雷、嘯命風雷、風火雷。
雷火罡煞橫流,如云如火,殛灼萬物,雷霆掣發,劃過道道殊異的弧度,卻同時集中于一人。
“轟隆!”
以雷霆之速,一個剎那都不到的時間內便轟殛到姜離之身,霎時雷火翻騰,但姜離的身影卻在其中如鏡花水月般破碎,本該因反震而落入下風的他詭異地出現在百丈之外。
玄功變化,替劫消災。
破碎的身影中,一尊大鼎顯現出來,雷火轟擊在其上,擊出不絕巨響,卻難以破壞大鼎分毫。
正是神農鼎。
神農鼎雖為三品道器,但本質的強度卻非是三品能摧毀,張指玄的雷霆自然無法破壞此鼎。
姜離以鼎擋災的同時,身上翻騰的氣血乃至產生的傷勢都已恢復,身如神龍行空,見首不見尾,瞬移般回到原來的位置。
胸腹一虛,出現透明,竟是將神農鼎給直接納入了體內。
大鼎鎮壓周身上下,進入九大氣海之中樞,即是九宮八卦之中宮,同時赭鞭出現于鼎上,疏導體內之三元,三尖兩刃刀迎上神相乘勝追擊的一掌,三尖如指尖,聚神煞于一點,不露半分煞威地戳出。
至兇至強的都天神煞被神農鼎壓縮于三尖兩刃刀之頂,不露煞威,卻更顯恐怖,一道道雷霆被貫破,爆響雷鳴不絕,終于——
“轟!”
三尖兩刃刀貫入了神相巨掌,神煞爆發,同時雷霆怒蕩,神相爆出一片血光,一道道雷霆也再度擊中姜離。
這一次,他沒有以玄功避禍。
這一次,神農鼎鎮壓周身,雷霆入體,先天一炁同時涌動,導引著雷霆轟中神農鼎。
中宮氣海震蕩,卻被姜離壓下,傷勢甫現,就快速恢復。
實力還有不及,但有神農鼎之助,論防御,已是不下于張指玄。
甚至論恢復力,還在張指玄之上。
“轟!”
神煞催伐外化之神相,內中的張指玄見到此景,卻是不管不顧,一根九節杖出現在手,雷音掣發。
“五雷都司,天心正法。”
神相猛然崩解成無數道雷光,雷音震九天而動九地,驚四海而翻四溟,狂暴無儔的大雷暴在雷云中成形,上抵云霄,下貫九地!
察覺到姜離的變化,張指玄再催極招,竟是一副搏命之姿。
就連之前和墨門矩子動手,他也未曾這般不惜代價。
天上地下盡是雷暴,無處可避,也無法可避,姜離毫無退意,催谷全身之力,先天八景疾旋,水火風雷山澤六景倏然變化。
“時乘六龍。”
一道道符箓在六景中出現,合六炁而成六龍,姜離以應龍變來合自身元功,只見六龍攜六炁齊出,磅礴的元炁與雷暴之海碰撞。
“皇極經世,以元經會。”
不計代價地輸出先天一炁,元炁之海碰撞雷暴之海,方圓百里都似被一股絕大的力量給攝住,山岳、大地、生靈,都在遭受至極的傾軋。
“不好!”
蝗神果斷棄陣而走,身體化作無數的血蝗蜂擁而退,而原來所在的山峰猛然被巨力碾爆。
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無論張指玄怎么選,瘟癀陣都要破,因為姜離的實力。
“轟轟轟轟——”
雷霆轟擊這片被傾軋的空間,六龍同時咆哮轟撞,剎那間,一道道森然的裂縫出現在方圓百里,然后——
破碎。
一切的一切都被震碎,就連天地都似在碎裂,六龍和雷霆同滅,恐怖的力量震蕩塵寰,也在同時席卷居中的二人。
姜離突然身形變化,由大到小,層層消氣,變回原形,卻還是遭到傾軋,一連串噼啪之聲從姜離身上發出,血肉都要崩潰,卻又被神農鼎給前行鎮壓住,穩住軀體,隨后他身形一變,渾身化為光質,從血肉之軀變成元炁之體。
“地兮·荒未央。”
全然不顧周邊情況,光質身軀運轉毀滅之法,荒蕪之色出現在身體之上,大圜劍應念而出,同樣是合五濁坤元而化荒蕪。
極招之后又是極招,全然不顧及自身,一副你死我亡之態。
劍光之前萬氣荒,姜離人劍合一,斬破了余波,天眼鎖定了張指玄的身影,一劍再出。
“鏘!”
張指玄的九節杖擋住了劍光,雷霆和荒蕪劍氣轟撞,發出了金鐵之聲。
他渾身都是雷光閃爍,七竅同時透發出雷霆電光,以九節杖為鞭,擋劍光之時,再起雷法,雷云卷蕩,塑造出山河之景。
同樣是極招連出,全然不顧自身受創。
因為姜離表現出了超過張指玄的恢復力,其傷勢轉眼就恢復,幾近不死,若是不能盡快解決姜離,張指玄很有可能要面臨一個情況——被熬死。
明明實力超過姜離,卻要被消耗至死,這就是可能出現的未來。
所以張指玄狂暴進攻,意圖快速斬殺姜離。否則的話,就算造成了傷勢,姜離也能恢復。
所以姜離同樣不后退,以攻對攻,逼張指玄不退。
這便是不講武德的必殺之術——熬老頭戰術。
“小輩,你想殺本座!”
張指玄顯然也看出姜離的心思,就如姜離看出他的想法,他沉聲冷喝,道道雷霆如爪,從被崩裂的大地上抓來一枚枚道果。
三十六渠帥在二人的交戰余波下盡歿,但道果未損,張指玄攝來這三十六天罡之道果,顯化星辰,一道道星光集于手上九節杖。
“不然呢?”
姜離一邊回應著,一邊變化著光質的身軀,擴散出的元炁回攏自身,氣機暴漲,“張教主,黃天到現在都還未現身,太平教已是窮途末路了,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成為第一個死于四品的三品。”
“想亂本座心神?”
張指玄冷笑,“小輩,你以為本座極招連出,是因為被伱逼迫嗎?錯了,本座是在等待啊。”
等待什么?
自然是時機。
無聲無息間,重重云霧出現在這片末日般的區域中。
就見氤氳之氣翻涌,白云撲道,有天光乍現,照破云海,現出一條如同通往天穹的道路來。
‘時機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