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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蚩尤之旗,見則王者征伐四方

  天壇之下百官云集,甚至還有三品在此,卻不曾發現到天君的蹤影。

  唯獨姜離能看到他和自己拾級而上,一步步走向天壇之頂。

  “我還以為師伯會在今日出手,沒想到師伯只是過來祝賀。”

  姜離步履平穩,不疾不徐,哪怕是見到天君的出現,也不能讓他有絲毫的動容。

  “神都乃天子腳下,在此地出手,只會徒勞無功,顯得無智。”天君的步調和姜離一致,徐徐說道。

  哪怕姜離這天子道果不如歷代天子那樣,但他本人的實力和境界卻是能夠補上這份不足。佛國一戰,已是讓姜離真正踏足了天下最頂尖的那一列,并且在未來還有上升空間。

  天君要想對付姜離,絕不能在神都之內,更不能在皇城之內。

  先帝要不是中了天君的計,自己背棄了道果,否則即便是他身受重創難以恢復,也不會在皇城中落敗。

  姜離聞言輕笑,“師伯就不怕我一個擲杯為號,左右刀斧手齊出,將你給斬了?”

  這里的刀斧手說的自然不是宮中的禁衛,而是在場的三品。

  這可能是世上最上檔次的刀斧手了,但天君配得上這檔次。

  “師侄大可一試。”天君亦是笑道。

  他應該是天下間最不怕被圍攻的人了,在這方面,天君比大尊還要擅長。

  你一人上去對付天君,那是一對一,你一萬個人上去,那也是一對一。即便是復數的至強者來了,也是如此。

  何況,現在出現的天君到底是真是假,那還是兩說呢。

  “黃帝四面確實不愧為《形墳》大成之相,不光是能應對眾敵,更是能將六合八方之所有納入眼中,不懼任何圍攻”姜離贊同道,“何況師伯還不只是修煉了《形墳》,你的《氣墳》應當也大成了吧。”

  天君的笑容不減,但笑意卻是微微見淡。

  只因姜離的話語之中顯露著他對于黃帝四面的熟悉,應對眾敵也就罷了,感知能力可是沒有記載在《形墳》上。姜離表現出的對黃帝四面之熟悉,可是讓天君心中泛生波瀾。

  “師伯,你的心境在剛剛出現了破綻。”姜離相當好心提醒道。

  “既是發現了破綻,師侄為何不出手?”

  天君語氣平淡,仿佛剛剛心中的波瀾只是錯覺一般。

  姜離聞言,很是淡然地道:“當然是我這人尊師重道,師伯雖非我師,卻也是我之長輩,可不能隨意打殺了。”

  他的聲音雖然淡然,卻自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換一個人聽了,說不定還真信了。

  “師侄和大尊一樣喜歡說笑。”天君也是對姜離的話語表示肯定,拉出了一位至強者作為對比。

  平緩的對話之中悄然進行了一番言語的交鋒,二人也已經走到了天壇臺階的中段。

  九百九十九級臺階就算是一半,對于一般人來說也是相當高了,從這里往下看去,百官都變得有些渺小,一座座宮殿也變得低矮。

  天君悠悠說道:“兩百四十八年前,父皇祭天之時,將我給帶上了,彼時我從這天階上往下看,只覺那百官如螻蟻,諸公也不過如此。可孰料到最后,我也差點成了道果的螻蟻。”

  “所以,在看出天子道果中的限制之后,師伯就放棄了道果?”姜離問道。

  “沒有天子道果,我一樣能成至強,何必靠著道果去成就,”天君說著,側目看向姜離,“可惜了師侄,你生不逢時,不得不容納了這道果,一甲子之后,你是否會如先帝一般不惜代價而求延壽呢?”

  “應該是不會的,”姜離笑道,“天子道果能困得住師伯,卻困不住我。師伯需要放棄,而我不必。”

  天君當年面對那天下無敵的力量而不動心,直言非天棄他,而是他棄了蒼天。現在姜離卻說是天君需要放棄,因為天君不能擺脫天子道果的束縛,而他則是不需要。

  言語間暗藏的意思再度攻向天君之心神,但天君現在卻是不見波瀾。

  “你贏不了我。”天君平靜又肯定地道。

  姜離聞言,笑了。

  “師伯的勝負心有些重了。”姜離道。

  天君這人什么都不在意,除了自身的精進沒有什么是需要的,所以他哪怕是屢次失敗也沒有受到什么打擊,甚至還能夠根據情況從其中獲得自己想要的。

  他的心境也許不比大尊高,但在這方面的弱點比大尊還要少。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敵人。

  然而現在,天君暴露出了一個弱點。

  那就是他自己!

  他百無禁忌,沒人能夠影響他的心神,唯獨是他自己,能夠影響到自己。

  姜離說到天君不如自己之時,天君雖是平靜,但可見他在這方面的在乎。

  “師伯心中當真是只有自己啊。”姜離意有所指地道。

  “勝負即是高低,我若是不求高高在上,又何需行奪天之舉?”天君出人意料地坦然承認了下來,“若是不唯我,如何能勝天心?”

  他將自己的弱點給直接揭示了開來,無比坦然,甚至如同解剖一般,剖析著自己的想法。

  這個弱點,它不是被姜離揭露的,它是被天君主動暴露出來的。

  “論敵人,你也許不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強之敵,卻是最難纏的敵人,面對你這樣的敵人,我必須斬斷任何的僥幸,”天君的聲音逐漸低沉,“與其讓你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現端倪,倒不如我主動暴露出來。”

  原先飄渺不定,看不透真實還是虛幻的身影,此刻展現出無比的存在感,天君的面容逐漸模糊,與天相合,五官一個接著一個被白霧般的現象取代,卻唯獨剩下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的瞳孔和眼白同色,皆是近乎透明的白,漠然而無情,高高在上,照徹萬物。

  比起曾經展現出的無面天人之相,此刻的天君多出了一雙眼睛,卻比先前的無面更顯莫測。

  他主動暴露弱點,借著姜離的壓力突破了自身的心境,突破了無面的限制。

  多出一雙眼睛,不是天君的境界倒退了,反而是更進一步了。

  《陰符經》有言:“瞽者善聽,聾者善視。絕利一源,用師十倍;三返晝夜,用師萬倍。心生于物,死于物,機在目。天之無恩,而恩生。迅雷烈風,莫不蠢然。”

  五感實際上皆是從心神中分流的感知,若是五感皆失,心力將會無限增長,天君所創的天之相便是以此言為根據。

  蒼天不施恩德,無聲無言,從而有大恩德。似迅雷烈風等現象實際上便是蒼天之聲,蒼天之言,只會使萬物騷動。

  天君先前之無面,實際上便是天之相登峰造極的顯現,將自身的人之相化為天之相。

  但他現在,又突破了天之相,又有了人的象征。

  借姜離之壓力而成就自身,自身的強大又反將壓力施加于姜離。

  天君今日來此確實沒有出手的打算,他是來突破,也是來攻心的。

  之前的言語話術之中,天君略處下風,現在天君突破,輪到他給姜離上壓力了。

  “天君當真是一個可怕的敵人啊。”姜離如是說道。

  “天子又何嘗不是我之強敵。”天君回道。

  他沒有再稱呼“師伯”,而天君也不會再稱呼“師侄”。

  從現在開始,他們便是絕對的敵人,不需要再虛飾稱呼了。

  他們邊說邊走,天君突破之時,已經快走到天壇之頂。

  當二人踏足天壇頂端之后,無形大勢同時加身,大周的江山化作虛影,在天壇周邊顯化。

  身處皇城天壇,卻是俯瞰江山。

  天君和姜離各自站在天壇兩邊,同時看向九州山河,只聽天君道:“天子看到了什么?”

  “江山如畫。”姜離淡淡道。

  “是啊,江山如畫,可即便是這山河,也有腐朽破敗之時。”

  天君淡淡道:“兩百四十八年前,我在天壇上也看到江山如畫,可我現在再看,卻是覺得有形之物終將腐朽,唯天長存。”

  近兩百五十年的時間,雖不至于讓山岳易變,但也足以讓大周的河山與當年不同了。

  畢竟這是一個偉力歸于自身的世界,移山填海雖難,卻也不是做不到。別的不說,就說那梁州大難之時,巨靈神就搬移了數十座大山,令得梁州地脈有損,至今還有時有災患發生。

  說是江山如畫,實際上已經是各地皆有隱患,九州即將真正分裂。

  “想不到天君也有傷春悲秋之心。”

  姜離哂笑一聲,淡淡道:“可惜,朕無法與天君共情,朕只看到了江山如畫。”

  有的人喜歡觀景兒感心,有的人喜歡借物抒意,比如看到這江山如畫,便想到“朕的江山如畫”。

  而姜離就沒那么多心思,他只看到了江山如畫。

  因為,他不在乎這江山,江山雖然對姜離的力量有所加持,但在他心中卻不會因此而被牽扯心神。

  天君聽到這一句話,漠然的眼眸中出現了些微波動。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動搖姜離的心神了。

  這大周的江山關乎姜離的力量,現在九州中雍州、梁州皆遭大難,一者經過水災,一者經歷了赤地千里,又有三州之地被天君所據,且還向外滲透了相鄰州域的部分地區。

  于形勢上來說,大周確實是已經到了風雨飄搖之時,也讓天子道果的擁有者面臨不小的危難之境。

  可惜,即便是這樣都無法動搖姜離心神,那天君所施加的壓力,自然也是不會有任何效果。

  “九州分裂又如何,朕自能用刀兵再造山河。”

  姜離轉身看向天君,“誰敢不臣,打殺了便是。”

  殷紅的血色在江山的虛影上浮現,一道血光突然撕裂開上方的天空,如同一面赤紅大旗在空中招展。

  蚩尤之旗,見則王者征伐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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